《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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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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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想寻索他写作的线索,就问他平常都读些什么?
  “本人阅读《圣经》。内容非常好,你也知道。还有马提雅尔──津津有味。你拉丁文读得来吧?你当然读得来。”
  他引述了几段猥亵的隽语跟诗篇,许多都在嘲讽鸡奸,他说,这些诗词都挺有抒情味道的,“而且非常简明”。
  他相当坦白地说,来到乌干达真是天大的错误,害他懊悔不堪。虽说,美国法费尔德基金会赞助他全程旅费,他还是说自己亏钱了。不过,他也即将要完成一本书。


聪敏苛求的奈波尔(2)


  由于他自信饱满,又直言无讳,所到之处,无不引来莫大关注。他大步通过坎帕拉市,全面评估,正如他自己说的“不留情面”,好似总公司派出一名稽查,勘核落后的分支办事处。他的结论是:即刻进行大规模解雇。撤销所有赞助基金。关门大吉。封条贴紧。再见。
  而那不过是初次见面后两个礼拜左右。我从来没遇到过任何人像他这样,如此确切,如此认真,观察力如此敏锐,如此饥渴,如此急躁,智能却又如此深奥。跟他相处,启发既多,也很累人,像是在看顾一个聪明敏捷又苛求的小孩──时时需要满足,精于磨人,有趣,偶尔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只为博我一灿,而我算得上哪根葱啊?不过,他好像也喜欢我。他开口要再多看些我写的东西。我看着他评估我的文章,仿佛可以听到他脑中线路啪啦作响,一连串满意的喀哒声,神经突触收紧,像是在他处理信息的时候,将环节稳稳扣住一样。他只说了句:“继续写下去。”他从不闲扯,而且他会抨击随兴而发的话语。
  “这是个挺繁荣的国家。”我信口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指成功的农业经济。茶叶、咖啡、砂糖……”
  他要求道:“请你界定成功跟成就之间的差别。”
  而他仔细地倾听所有的回答。实在很难一边开车,一边还要维持这种类型的对话,不过,我也勉力为之了。
  “我们了解这里是有政府机构,”他说,“不过,最重要的还要看他们怎么维持下去。文明的赓续才能证明文明的意义跟它的凝聚力。而乌干达呢,都是别人在帮他们的忙。外人变成关键。这些外人一撤退,乌干达就又回归丛林了。一切都会沦为荒烟蔓草。”
  早先时候,某一天在我的车子里,他抠着坐垫的塑料椅套,说道:“美国作家总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名称。”
  我说:“那是个固定环。”
  “这些个呢?”
  “那是块角板。”
  “还有这个。”他拿拇指跟食指沿着一道缝边来回摩挲。
  “那叫做滚边。”
  在我说出“固定环”之时,他喉咙里已经隐隐饱含一股笑意了,现在他更笑得前仰后合。天下只有终生老烟枪的笑声,差可比拟气喘患者浓稠的狂笑,强力隐抑,挣扎回响在肺叶的林立杂木间。
  “你说吧?不过,那都是些个蠢字。只不过是些技术字眼。不带意象。讲了跟没讲一样。不要当那种作家。答应我,你决不用那样的字。”
  他讲话总是胸有成竹,笃定得像个领导者或一位教师,一个不具任何明显疑惑的人。于是,我听着,我也诺诺答应。
  “告诉我,我该看些什么书?我想读些与这个地方有关系的书。”
  我推荐《白尼罗河》(The White Nile)。
  “要是亚伦·摩尔黑德知道怎么写书就好了。”
  我告诉他我喜欢乔治·欧威尔。
  “人家曾经拿我跟乔治·欧威尔相提并论过。你想得到吗?一篇书评里头讲的。他本来是想恭维我的。”然后,他又“仰天长笑”一番,“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我对欧威尔的写作评价很低的。”
  我说,我正在读卡缪。
  “他的小说集乏善可陈。我很纳闷那算哪门子成就。”
  他了解自己的心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显然,他在乌干达找不到他一路探寻的──不论如何,他早已看破、放弃我们了。他的标准高不可攀。他说,除非标准高,不然定标准还有什么意义。他不打折扣,毫不妥协。他总是期望见到最好的,写作、言谈、举止、阅读。马提雅尔?《圣经》?他私淑钦慕的书籍与作者一定还另有他人。
  他说:“告诉你我不喜欢什么人比较容易些。”然后就开出一串名单,一脸嘴里泛酸的苦情,像是一顿难以下咽的餐点,留下的鲜明回忆,文学界的巨人:简·奥斯汀、哈代、亨利·詹姆士。“人家跟我说,我该看看詹姆士。我试过了。我看不出什么名堂。他的书不值得多看。”他还未曾广泛涉猎过美国文学。当时,我正在读艾蜜莉·迪金逊。他向我借了书。第二天,他说道:“恕我难以分享你的热爱。这书对我而言,不值得多看。”
  “非洲文学如何呢?”
  “有这种文学存在吗?”
  “渥尔·索因卡。奇努亚·阿奇贝。”
  “他们写些什么?”
  “小说。”我说。
  “邯郸学步,”他说,“小说不是打打鼓就拍得出来的。”


聪敏苛求的奈波尔(3)


  奈波尔当时年仅三十四,言谈神色却极为老成,简直已经高龄化了。他固执己见,不满不豫,偏又不歇不休,难以取悦,却仍然一心追寻。然而,这可不是个适合追寻的地方。就光提一端吧,这里的白人几近病入膏肓。
  “别当个劣货,保罗,”他说,“我就知道,我自己绝对不想做个劣等货。”
  非洲人不是劣等货。白人则率皆劣等。镇上还有几个他喜欢的印度人。剩下的印度人就叫他绝望无奈。他质问人家,硬要人家说出他们的应变计划。他预言,印度人迟早要给赶出乌干达,生意家当全数充公。某些印度人也是劣货。
  为了在赤道骄阳下,战胜水往低处流的劣化趋势,他跟着我到运动场上,他练习投掷板球,我则绕着跑道跑步,通常跑个六趟,有时更多。他也想跟着跑,可惜肺叶先出局了,到头来,他只能在一旁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决不做劣货!”运动让我胃口大开,尤其想吃些甜点,每次运动过后,我们都会开车进城,喝茶吃蛋糕。我总是狼吞虎咽,塞得满嘴,一边抱歉,一边还是咀嚼不停。
  “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他说。他相信直觉、预感跟渴望,“继续吃。你的身体需要。咱们再在推车上点些甜点。服务生!”
  为了变换我的甜点口味,他还介绍我几道印度甜点:拉杜、卡邱里、拉斯古拉、格拉布果酱。
  “这些格拉布果酱可是用馊牛奶做的。”他又说一遍。他喜欢说“馊牛奶”。
  他到底还是选定了一套服装组合,一件接着一件地──起先是一领丛林衫,然后一条丛林裤,手杖,最后,再加上一顶丛林帽。那顶帽子软趴趴的,帽沿四周下垂。乌干达的印度人从未见如此装扮,虽说,观光客也确实这么穿。我们看他们在旅馆大门,搭上车身上绘有斑马线条的探险小巴士,或是兰罗佛越野车,向西丛林前进方向。
  我说:“那些非洲司机跟我说过,女性观光客总会追求他们。”
  “那一定会让他们开心得不得了。”
  他一身猎装,汗流浃背,走在坎帕拉一处名为“完迪集亚”的地方,我跟在他身后几步,喊他转向。我想要让他看看这里的万蝠洞。
  他对蝙蝠不为所动。相反地,他说:“你注意到四处都是小径了吗?──穿过每一处草坪,校园里纵横交叉,上上下下的。又不是真的没路可走,不过,非洲人就非得践踏草坪不可。他们就是要走出自己的小路不可。你注意到那个没有?他们看正规走道就是视若无睹。”
  之前,我浑然不觉,没注意过,不过,那倒是真的:坎帕拉随处可见快捷方式,与草坪被践踏得乱七八糟的小路。我寻思不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奈波尔说,“非洲人一开始就没有修好正规走道。整个社会都插手进来。”
  乌干达议会大厦前方,大道拱门顶端,立着一具直径宽达六英尺的铜质圆形肖像浮雕,刻画着首相米尔顿·欧布特尊容,他蹙眉露齿,毛发虬髯,肖似他平日不以为然的脸庞,以及间缝走风的门牙。肖像浮雕之粗制滥造,引人讽刺联想。乌干达第一次选举过后,这浮雕就给端到拱门上头,当初的设想是,这块牌子要在上头待到千秋万世,虽然,从来也没人质疑过为什么。非洲政治人物约定俗成地老爱给自己立像,拿自己的名字给大学学院和主要道路命名。实际上,奈波尔看到那块欧布特肖像之时,我们正站在欧布特大道上。
  “这就是这个国家出毛病的地方,”他说,“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乌干达会回归丛林,荒烟蔓草。”
  奈波尔还没来之前,我对这些细节未曾留意过。来这儿教书,不必上越南战斗,已经让我心存感谢了。坎帕拉只是个友善的小镇,还说不上社会架构。卡霸卡韬光养晦,以皇家贵族之尊,与世隔绝于坎帕拉七山中的一丘,深居简出在环绕宫殿四周的竹围里。奈波尔问我对那王知道多少,又跟他见过面吗?问题听来委实古怪,布干达的卡霸卡可大不如任何一位美国总统亲民易与,再说,这个地方每个山头,都耸着一座重要建构──大清真寺雄踞一方,那儿又是一座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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