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要磨破耳朵茧子的一番话,平安每次都不耐烦,听到一半就搁筷子了,今天倒是能一直耐心的听完,偶尔还跟母亲顶撞两句。
如果是她要嫁给子扬哥,再多她也会耐心的听完。平宁本来就是沉静的性子,不喜跟人争辩,就是这样,母亲反而很少训斥她,因为觉得同样的事,只要说一遍,平宁就会听话,而平安则叛逆得多。
好容易熬到吃完饭,平宁借口帮母亲切水果泡茶,躲进厨房里,留下母亲拉着平安,仍然在沙发上说话。她端着一壶普洱出来,正好听见她们在聊平安的婚事,手顿时一都,茶壶倾斜了下,差点打翻。平安抬眼看了看她,母亲微微蹙眉,她连忙道歉,帮每人沏了杯茶。
返身要去端水果,母亲却说:“你也坐吧,别忙活了。劝劝你姐。”
这下她连避开的借口都没有了,讪讪的坐在平安身边,心不在焉的听她们讲话。陆子扬和平安的这桩婚事几乎就这么定下来了,平安虽然表情不悦,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她知道的,平安是喜欢陆子扬的。
她明明不想听这些细节,可是耳朵又不听话,非要竖起来听个一清二楚,她觉得很痛苦,一方面庆幸着幸好妈妈和平安都不知道她和陆子扬谈恋爱的事,不然妈妈非杀了她不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很孤独,如今她的姐姐和她爱的人要在一起了,那她怎么办?
仿佛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母亲转过头来,问她:“平宁,你对平安的婚事有没有看法……”
她没料到母亲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心中顿时一凛,像是心虚一样,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没,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姐姐跟子扬哥,真的挺好的。”抬眼却正好遇到平安的眼神,顿时慌乱的别开眼去。
母亲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咱们跟陆家虽然有点过节,但那都是老一辈的事了,也不能因此耽误了你们年轻人。再说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不会差到哪去。既然老太太都亲自上门来说了,说明他们是很有诚意的。陆家以前亏待过你姑姑,将来你过去,他们一定想尽办法补偿你,我倒不用担心你吃亏。而且以平安你的个性,等闲人也欺负不到你。”
眼看平安略略的点了点头,平宁再也坐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开,逃也似的上了楼。
她关上门,才发现整个人都在颤抖。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她用手背蒙着脸,靠着门板渐渐滑了下去,把腿蜷起来,脸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其实不用挣扎,根本不用挣扎他们就可以分开。如果不是她一时迷惑,她和陆子扬也不会走到一块儿,他们本不该陷入这样的泥沼,她早该料到有这一天。
她觉得后悔莫及。可到底是后悔跟他在一起,还是后悔没早点向家人坦白他们的关系,她也分不清。前天他们还在一起,手牵着手坐在电影院里一起看电影,可是一转眼,他牵着姐姐的手,在舞池里飞舞,成为人人眼中艳羡的一对。
如果……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脑子糊成一团,心被重重碾过,太阳穴突突的跳。唯有一个声音在惊涛骇浪中叫嚣:为什么是平安?为什么会是平安?
如果是别的任何人,也许她都会大胆的去拼去抢。可是叫她跟平安抢吗?她们相差四岁,可是从小感情就比双胞胎姐妹还要亲,平安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她,要她怎么开这个口?
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只怕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错事来。对,睡觉,她现在需要躺下来,好好的冷静一下。
她跑到床边,衣服也没脱,掀开被子就要把自己蒙起来,可是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平安。
“平宁,你睡了吗?”
她几乎要崩溃。
她重新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平安抱着个枕头站在门外:“平宁,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平安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吹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褪去白天的锐气,看起来温柔许多。其实平安对她一直很温柔有耐心,小时候她们就经常一起睡,关了灯两个人躲在被窝里,有说不完的夜话。平安生性叛逆,与母亲没什么话说,却爱对平宁倾诉,而平宁虽然很听妈妈的话,凡是平安对她说过的话,却都能守口如瓶。所以平安很是信任她。只是长大后,她们各自在寄宿式学校念书,后来平安出国后,就更少了聚在一起的机会。
平宁往里退了一步,从唇角挤出一抹微笑:“当然好。”
平安一进屋就熟捻的跳到床上,放好自己的枕头。平宁说:“你先看会电视,我去洗个澡,待会咱们躺下慢慢说。”
平宁拿了睡衣,一个人躲进浴室。连续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平复下来。平安忽然来找她,该不是发现了什么?
胡乱的洗了洗,换好睡衣出去,看到平安正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她的首饰盒。她走过去,平安忽然回过头来,拿着一只镶满茶色水晶的手镯问她:“你什么时候买的,挺好看的。”边说边套在自己手腕上试了试。
平宁听得几乎连呼吸都停止。那是前天逛街的时候陆子扬买给她的!
“你……喜欢吗?送给你好了。”
“真的可以?”平安脸上露出欣喜,美滋滋的在手腕上转了转,却又重新拿下来,塞回到首饰盒里原位:“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买的,还是还给你。”
说完就催促她赶紧上床进被窝。两个人平躺着都没有睡意,平安翻了个身,忽然问她:“宁宁,这几年你在国内,有没有碰上过陆子扬?”
没想到平安果然问起这件事,平宁的心跳顿时漏跳一拍,仿佛一脚踩空,后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好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违心的说:“没啊……就算都在国内,北京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遇到的。”
平安转身看她:“一次也没遇到过?”
平宁紧张的看着她:“你指那种遇到?跟叔叔伯伯们串门子,倒是见到过几次,就是打个招呼,也没说上几句话。”
平安点了点头,明亮的眸子有几分黯淡:“我就是想打听打听他的事。不知道这几年,他变了没有……”
原来姐姐是这个意思。平宁惊出一身冷汗,安慰她:“能有多大变化呢,总还是那个人。只要姐姐你喜欢就好了。”
平安却摇了摇头,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薄透:“可是,我看得出,他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昨晚我跟他跳舞,我是装出来的不情愿,可是他却是真的……他说他也心情不好。”
平安长长的叹了口气。
平宁不知怎的,心头却闪过一丝窃喜。原来陆子扬对平安是真的没意思,原来他真的不愿意……然而这种念头不过是短短瞬间,就被巨大的负罪感湮没。她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姐姐的痛苦之上?
她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平安现在知道她和陆子扬的关系,会有什么反应。
平宁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平安看了她一眼,忽然一扫颓意,掐了掐她的脸颊,呵呵的笑:“那你呢,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在谈恋爱?妈妈这么疼你,说不定把我送出去以后,就开始忙着为你张罗了。你可别学我,到最后像是强塞出去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选择自己喜欢的。”
平宁在被子下的双手攥紧了。她没办法假惺惺的笑着说“我一定会”,因为自己知道是再也不可能了。唯一最喜欢的一个人,即将变成她的“姐夫”,这个世界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绕开这个话题,问平安:“那你呢?姐姐,说实话,你对这桩婚事满意吗?”
平安叹了口气:“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偏差有点大。不过没关系了,到我这个年龄,这个情况,还能有人要,妈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何况是陆子扬……算了,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起码跟他还有点交情,也不算陌生人。”
她为平安认命的语气而难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姐,你其实是喜欢子扬哥的,对不对?”
即使只是眼角余光,她都看得到平安脸上的淡淡红晕,心一下子狠狠的沉了下去。
明明已经知道的事情,偏不甘心,要再确定一次,到头来,却是自寻烦恼。
平安被她猜中了心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小丫头,别瞎说。”
其实平安的脸皮比谁都薄,所以小时候才老是故意大声的和陆子扬说话,其实是因为紧张。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姐妹,平宁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此时,她却难过得紧,手心攥成一团,指甲戳到掌心里,扎出一道道痕迹。
平安把脸藏到被子里,安静的夜里,她的声音从被子下面嗡嗡的传来,隐约带了点伤感:“其实我是知道他不可能喜欢我的。我比他年龄要大……虽然只有一岁,可是我知道男孩子很介意这个。你以前还问我为什么老是对陆子扬抱着敌意,其实我是紧张,在他面前我总是很紧张,一点都不自在,只好特别大声的和他吵,来掩饰我的心慌。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们,子扬待你像亲妹妹一样,什么都肯宠着你,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和谐,可我就只能跟他争执,跟他吵架……他一定很讨厌我。”平安深吸了口气,“平宁,其实我也嫉妒过你。我总想,要是我是妹妹该多好,这样就能理所当然的被他宠着。可是我不能。我还是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在我寂寞无助的时候,你总是在我身边。”
“姐……”平宁忽然哑了声音。她没想到平安会这么坦白,更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平安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万般情绪涌上来,眼泪再也忍不住,平宁伸出手臂拥抱住她,泣不成声。
平安吓了一跳:“宁宁,你怎么哭了?唉,我不该跟你讲这些的,大半夜的,还把你惹哭了。”
她狼狈的摇了摇头,用手背抹干眼泪:“不,不关你的事,我就是高兴。我也好庆幸,有一个这么疼我的姐姐。”小时候,因为她年纪小,母亲就更疼爱她一些,买来什么东西都是先让妹妹挑,她挑剩下的才给平安。她的房间一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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