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慢慢被撬开,抢修人员把她拉出去,陆子鸣在她之后出来。终于又重见光明,雷允晴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相关工作人员频频向他们道歉,雷允晴表示自己没事,就要往医院外走。晚上医院门口没什么人,月光下能照见两条疏长的影子,陆子鸣走在她身后,步子比她略大,很快就超过她。
擦身而过时,她听到他低低的说了一句:“雷允晴,你还欠我一个孩子。”
她浑身一震,停在原地,他却已经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
第二天与江措约见时,她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给江措听。谁知她听完,不仅不同情她的遭遇,反而亮起星星眼:“雷允晴,老天真不公平,这么浪漫的事都让你给碰上了。”
雷允晴满头黑线,不住的扶额。
如果是郎情妾意,倒还称的上浪漫,只是跟两个刚刚升级为前夫前妻的人,碰上这种事,哪还跟浪漫扯的上一点关系?不大呼倒霉就不错了。
江措一脸八卦:“那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没有……”
“江同学,你怎么成了家以后反而更不靠谱了?”
“我才不信。要是没发生什么,他干嘛逮着你就让你给他生孩子?”
“脑子烧坏了呗,明知道我已经……”
她忽然沉默,江措知道玩笑可以随便开,但却不能戳人短处。于是从包里拿出笨重的一大本相册,拍到桌上:“不是说要看我结婚照片吗,我今天都带来了。重死了,错过可没下回了。”
提起照片,雷允晴又重新打起兴致来,相册里镶嵌着一张张唯美的照片,那熟悉的两个人,正是韩沐辰和江措,她最好的两个朋友。
她慢慢的打量照片,仿佛能感受到他们当时的幸福。真的是很登对的两个人,并肩在一起,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就这样,一直到老。
幸福吗?原来她一直追寻的幸福,就是这样简单。只要她的朋友幸福就好。
她在这边看照片,江措就趴在她对面,问:“允晴,你说两个人结婚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呗。”
“那生孩子呢?”
“为了延续你们的生命啊。”
“那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呢?”
雷允晴停住翻照片的举动,抬起头看着她:“怎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不是,我就是看着你结婚又离婚,有点感触。其实这么多年我常常问自己,到底是哪里让韩沐辰看上了?他那么优秀一个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有时候我会觉得这点幸福,都是偷来的,原本并不属于我的。”
“傻丫头,什么偷不偷的,该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在相爱的人眼中,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你就是对他来说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还和姓陆的离婚呢?他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吗?”
雷允晴叹了口气:“我们是有缘无分吧。”
江措不知何时变得认真起来:“允晴,和他离婚,你后悔过吗?会痛苦吗?”
雷允晴沉思了片刻。她现在还不知后悔的滋味是什么样,但她的确痛过。有时候午夜梦回,想起他们的那些过往,想起这四年的点点滴滴,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可是当你醒来时,却发现什么都是假的,难免怅惘。
这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她不知是不是后悔,但日子总得过,作出的选择不由她回头,那么,痛也好,苦也好,都得继续走下去。
良久之后,她悠悠道:“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江措略微心疼的看着她:“允晴,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她轻笑了声,忽然凑近了说:“让我看看,这还是不是我家小江。怎么结了婚的女人都会变这么多愁善感?”
九十九,陪我这一刻
老太太昏迷了一天后,从病床上幽幽转醒。
彼时她还戴着氧气罩,嘴巴一张一阖,喷出一团团的白雾,似乎极力的想说什么。那天正好是陆子鸣陪护,赶忙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奶奶,你怎么样?是要叫医生吗?”
他按完铃,回头却看到老太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拽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奶奶?”他不解。
老太太还是频频的张口,他把身体伏在床边,侧着耳朵去听,却仍旧听不清楚。
直到医生赶来,陆家的其他人也一并涌了进来。
医生护士又给老太太做了一遍周密的检查,告诉他们:“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是这次昏迷加重了老人的病情,接下来的治疗中,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的对待,如果这样的情形再发生一次,难保病人就再不会醒来了。”
大过年的,乍一听到这个噩耗,全家人都捏了把汗。
医生继续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把老太太脸上的氧气罩拿开,问:“谁是陆子鸣?病人好像有话要说。”
陆子鸣一愣,走到病床前叫了声:“奶奶。”
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又移到他身后的人身上,依次滑过陆怀年,陆怀慎,平静宜,陆子扬,陆子茵以及芸姨,肖辰峰,嘴巴再次动了动。
医生了然的转身往门外走,并示意其他人一起出去。
芸姨不解:“这什么意思?就他是陆家人我们不是了?为什么只让他一个人留下来却赶我们走?”
医生无奈的说:“这是病人的意思,况且病人现在很虚弱,这么多人待在病房也不好。”
芸姨还想辩解,被陆怀慎和平静宜两人架着胳膊推了出去,陆子鸣又靠近一点,握住老太太的手俯下身去,门被阖上的瞬间,平静宜从门缝里看到自己儿子的背影,嘴角牵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偌大的病房顿时安静下来,他能感到老太太苍老的手在自己掌心颤抖,老人的声音也是极其微弱的:“子鸣……”
“奶奶,”他的脸上也满是愧疚,“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您别吓我,赶快好起来吧。”
老太太闭了闭眼,牵动眼角丛生的纹路。
“那你答应奶奶了吗?”
“奶奶……”他当然知道老太太让他答应什么,多年祖孙,他了解奶奶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也许老人家是太想看到自己的后代了,奶奶一直都很偏爱他,自然对他的期望也就更高一些,这点不容置疑。
老太太见他沉默,脸有些难看,手抖得更加厉害:“就当帮奶奶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不好吗?把那孩子带回来,让我看一眼也好……让我看看我的重孙子……”
他蹙紧了眉头,仿佛在做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明白奶奶一直觉得亏欠他,从小到大,恨不得帮他把路全部铺好,让他能一帆风顺。他回国后的工作,他的婚姻……在小事上他都尽量顺着老人的心意,唯独和雷家的订婚宴他缺席了,回家后被老太太请出家法教训,老太太甚至放出话来:陆家的长房媳妇,必须姓雷。这让他觉得,奶奶在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要早早的为他树立一个强劲的后台,所以他也不再去问。
他明白奶奶的用心良苦,也知道,奶奶是在逼他,让他不得不担起陆家的大梁。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争取,也许将永远错失所爱。
老太太在他良久的沉默中愈加焦急,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反复的捏着他的手掌心。
他看着奶奶皱纹横生的脸孔,艰难的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雷允晴在与韩沐辰、江措小两口吃饭的时候,无意中提起陆家老太太的病情:“外面都在传老太太要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
韩沐辰闻言放下餐具:“我前天也上医院了,去看的人不少,为了不影响病人,花篮都摆在门口,一走廊上都是,那阵仗。”
韩沐辰这几年与陆子鸣之间都不太快活,但这次是老人家有事,出于礼貌,他还是去看望了,当然也就是走一个形式。每天去看望的人那么多,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安慰安慰家属,扔下“心意”走了。
雷允晴有些黯然:“老太太会福大命大的。”
窗外正是雪后初霁,万物凋零,生命甚是脆弱,想起那个威严慈祥的老人,虽然偶尔顽固,但这么多年,的确是一心一意为陆家。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老太太长年百岁,能在除夕夜喝到一杯曾祖母酒。
江措也发出一声叹息:“我看,这陆家的事,悬啊……大过年的可别闹出什么乱子。”
说到这,韩沐辰却想起一件事:“子鸣不在的这几天,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没消停。公司欠了那么多外债,死活不肯申请破产停盘,现在债主都找上门了,不知道他在死撑什么。”
雷允晴冷笑了声。撑什么?等着老太太的遗产救命呗。
“那芸姨母子俩现在不是焦头烂额?还得瞒着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你这消息哪来的,确定吗?”
“听商场上的一个朋友说的,那姓肖的也欠他们公司钱呢。”
江措吐了吐舌:“真不知道这么烂的帐银行怎么贷款给他们的。”
“有后台呗。平常人是不知道姓肖的和陆家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些正找不着机会拍陆家马屁的人,还能不查清楚吗?”
江措听了,连连摇头。
*
老太太病重,该去探望的几乎都去了,雷家自然也不可避免。虽然事发当晚雷允晴就陪着陆家人一起去了医院,但秦书兰还是再三交代她带上礼物再去走一趟。
下了车,正在门口琢磨着怎么能不跟陆子鸣打照面,就把心意送到,忽然背后有人叫她,一看,是陆子茵。
“晴姐,你来看奶奶吗?”
这一年来陆子茵成熟了不少,毕业了,没有接受长辈的安排,而是自己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每天朝九晚五,俨然标准的都市白领。
雷允晴见着她,心想正好,打完招呼就把车里带来的鲜花和礼物递到陆子茵手里,说:“这是给奶奶的,你帮我拿上去吧,顺便祝她老人家早日康复。”
陆子茵把花篮抱在怀里:“晴姐,你不上去了?”
“我还有点事,下次有空了再来看奶奶。”说着就要回身上车去。
陆子茵拉住了她袖子:“晴姐,你是不是还为那天奶奶找你的事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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