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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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马佐夫兄弟-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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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为人类的一切罪恶——不管是全体的或是个人的罪恶负责,那时我
们才算达到了隐修的目的。因为你们要知道,亲爱的,我们每个人都应
该对世上一切人和一切事物负责,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这不但是因为
大家都参与了整个世界的罪恶,也是因为个人本来就应当为世上的一切
人和每一个人负责。这种认识不只是修道的人,而且也是世上一切人生
活道路的终极目标。因为修士并不是特殊的人,而不过是世上一切人都
应该做的那种人。惟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心才得到了感动,滋生了
广博无垠、充塞天地、不知餍足的爱。那时候你们每个人就会有力量用
爱获得全世界,用泪洗净全世界的罪恶。? 。你们每人应该省察自己的
心,不断自行忏悔。不要怕自己的罪恶,即使已经觉察了以后也不要怕,
只要有悔悟心就行,但是不应该和上帝讲条件。我再说一遍,你们不应
该骄傲。在小人物面前不要骄傲,在大人物面前也不要骄傲。不要憎恨
排斥你、侮辱你、责骂你、诽谤你的人。不要憎恨无神派、教唆坏事的
人和唯物论者,——不但对他们中善良的人,甚至对其中的恶人也不要
恨,因为即使在他们里面,也有许多的好人,尤其是在我们这个时代。
你们要在祈祷中这样提到他们:主,救一切无人替他们祈祷的人吧,甚
至也救救那些不愿向你祈祷的人们。而且还应该马上补充说:主啊,我
并不是因为高傲自大才这样祈祷的,因为我自己比一切人都还要低
劣。? 。你们应该爱上帝的人民,不要让外来的人搅乱羊群,因为如果
你们沉迷在怠惰和洁身自好的骄傲之中,尤其是陷在贪婪之中,就会有
人从四面八方前来掠夺你们的羊群。要不断地给人民讲解福音,? 。不
要敲诈勒索,? 。不要爱金银,不要收聚它们。? 。你们应该信仰,举
起旗帜,高高地举着。? 。”
长老说的话比在这里转述的和阿辽沙后来记下来的要凌乱得多。他
有时完全中断了说话,似乎要歇一歇力,喘口气,但却仿佛一直心情十
分高兴。大家十分感动地听着他,虽然有许多人对他的话感到奇怪,觉
得它暧昧晦涩,? 。以后大家才又重新记起他的这些话来。阿辽沙中间
偶尔从修道室走出来一会儿,他对于聚在屋内屋外的修士们普遍的激动
和期待的神情感到很惊讶。有些人的期待几乎是惊惶不安的,另一些人
则是庄严肃穆的。大家全期待在长老圆寂后立刻会有伟大的事情发生。
这期待从某种观点看来几乎是浅薄的,但是甚至最严肃的长老们也受了
这种影响。其中司祭佩西神父的脸最为严肃。阿辽沙走出修道室,是因
为拉基金从城里回来了,暗地叫一个修士请他出来,交给他一封霍赫拉
柯娃太太写来的古怪的信。她告诉阿辽沙一件来得十分凑巧的很有意思
的新闻。原来昨天曾来向长老膜拜、求他祝福的虔诚的平民妇女中有一
个住在城里的老妇人普罗霍罗芙娜,是个士官的寡妇。她的儿子瓦先卡
由于职务关系远行到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去了,她已经有一年没有接
到任何信息。她问长老:可不可以把她儿子作为死者在教堂里追荐,祈
祷他的亡魂安息?长老严峻地回答她,不准她做这样的祈祷,说这等于
是施行妖术。但接着因她的无知而宽恕了她,并解释说这“好象看预言
书一样”(霍赫拉柯娃太太信里这样说),同时还安慰了她:“说她的
儿子瓦先卡一定活着,他不是自己快要回来,就是快要寄信回来,所以
她应该回家去等着。”结果怎样呢?霍赫拉柯娃太太兴高采烈地补充说:
“预言竟一字不差地实现了,甚至还多些。老太太刚回家,人家就交给
她一封已在等着她的从西伯利亚寄来的信。不但这样,瓦夏在这封他中
途从叶卡捷琳堡①写来的信里还通知他的母亲,说他本人正在随同一位长
官一起返俄途中,在接到此信后三星期内即可‘指望拥抱自己的母亲’。”
霍赫拉柯娃太太坚决而且热烈地请求阿辽沙立刻把这新出现的“预言的
奇迹”通知院长和全体修士,因为“这是应该使所有的人,大家都知道
的!”她在信的末尾这样感叹地说。这封信写得匆忙潦草,每一行里都
流露出写信人的激动的心情。但是阿辽沙已经用不着通知修士们了,因
为大家已经全都知道:拉基金在打发修士去找阿辽沙的时候,还托他“恭
敬地禀知佩西神父阁下说拉基金有事报告,但因极为重要,所以一分钟
也不敢延搁,为此惶恐地请求原谅他的冒昧”。因为修士在通知阿辽沙
之前已先把拉基金的请求向佩西神父报告过了,所以阿辽沙出来读了信
① 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旧称。
以后,所能做的只不过是立刻把信转交给佩西神父,作为一个证据罢了。
连这位态度严峻、不肯轻信的人,皱着眉头读完关于“奇迹”的报告以
后,也不能完全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的两眼放光,嘴角忽然露出
了庄严而热切的微笑。
“我们竟还能见到这样的事么?”他好象情不自禁地脱口说了出
来。
“我们还能见到这样的事,还能见到这样的事!”四周的修士们重
复地说着,但是佩西神父重又皱起眉头,请大家至少暂时不要向任何人
声张。“现在还有待于进一步证实,因为世俗人士中轻率的举动太多了,
况且现在这件事情也有可能是偶尔自然地发生的。”他谨慎地补充了一
句,似乎是为了使自己安心,但几乎连自己也不大相信自己所持的保留
态度,这是旁边听着的人看得十分清楚的。与此同时,这“奇迹”自然
也已传遍了整个修道院,甚至传到许多到修道院来参与弥撒的人们那
里。其中对这个新发生的奇迹最感到吃惊的,是昨天才从极北的奥勃多
尔斯克地方来到这里挂单的那个圣西尔维斯特修道院的修士。他昨天站
在霍赫拉柯娃太太身旁,向长老膜拜,曾指着那位太太的被“治愈”了
的女儿,热切地问长老:“您怎么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问题是:现在他已经有点困惑不解,几乎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还
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去见了修道院的神父费拉庞特。这位神父住在蜂
房后面一间单独的修道室里。这次拜访很使他吃惊,引起他强烈的、可
怕的印象。费拉庞特老神父就是那个虔心持斋和发愿保持缄默的年老修
士,我们已经说到过他是反对佐西马长老——主要是反对长老制的人,
他认为长老制是一种轻浮而有害的新花样。这位反对者虽然是缄默者,
几乎同谁也不说一句话,但却是很危险的。他的危险主要在于有许多修
士十分同情他,连到这里来的世俗人士里面也有很多人尊敬他,把他看
作伟大的苦修者和有德行的人,尽管也无疑地看出他是一个疯僧。但是
正是这种疯劲使人着迷。费拉庞特神父从不去见佐西马长老。他虽住在
庵舍里,却没有人用庵舍的规矩去约束他,这也正是因为他的一切举止
常显出疯狂的样子。他大约有七十五岁了,也许还要大些。他住在院墙
角上蜂房后面一间差不多要倒塌的旧木头修道室里。这修道室是在多年
以前,还在前一个世纪,为一个也是很伟大的持斋者和缄默者约纳神父
修建的。那个神父活到一百零五岁,关于他的苦行至今在修道院里以及
附近一带还流传着许多有趣的传说。费拉庞特神父在七年以前设法也搬
到这个僻静的小修道室里来住,——这修道室简直就是一间农舍,但是
又很象钟楼,因为里面有许多捐献的神像,神像前面还点着捐献的长明
灯,好象费拉庞特神父就是被派在那里负责看管它们和点燃油灯的。听
说他三天只吃两磅面包,决不再多,——这是一点也不假的;一个就住
在养蜂场里看守蜂房的人每三天给他送一趟,但他就连跟侍候他的这个
看蜂房的人也很少讲话。四磅面包连同礼拜天晚弥撒后院长准派人给这
位疯僧送来的圣饼,就是他一星期的全部食粮。罐里的凉水每天给他换
一次。他很少出来做弥撒。到修道院来膜拜的人们看见他有时整天跪着
祈祷,不起身,也不朝旁边看。有时即使同这些人对答几句,也极简单
零乱,古里古怪,而且常常近于粗鲁。在极偶尔的情况下,他也会同外
来的人谈天。但多半只说些奇特的字眼,给访客一个哑谜,然后不管人
家怎样请求,也决不再加以解释。他没有教职,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
在一些无知无识的人们中间流传着一种很奇怪的谣言,说费拉庞特神父
和天神们有来往,只同他们谈话,所以对人们沉默不语。偶然闯进养蜂
场的那个奥勃多尔斯克来的修士,按照养蜂人(也是个十分沉默阴郁的
修士)的指点,向院墙边费拉庞特神父的修道室里走去。养蜂的人曾预
先说过:“他也许会象同外来的人一样跟你说话,也许完全不理你。”
这位修士去的时候,正象他以后自己所说,心里十分害怕。时间已经很
晚。费拉庞特神父这次坐在修道室门旁一个矮长凳上。一棵很大的老榆
树在他的头上簌簌作响。夜晚的寒气袭来。奥勃多尔斯克的修士跪在这
位疯僧面前磕头,请求祝福。
“修士,你要我也跪在你面前磕头吗?”费拉庞特神父说,“快起
来!”
修士起来了。
“你赐给祝福,也受了祝福。坐在旁边吧。从哪儿跑来的?”
最使这可怜的修士吃惊的是费拉庞特神父尽管无疑从事着艰巨的苦
行,年纪又那样老迈,样子却还是魁梧有力,腰背挺得笔直,并不弯屈,
气色极好,虽然显得瘦削,却很健旺,身上显然也还有极大的精力。他
具有大力士般的体格。他岁数虽大,头发甚至还没有全白,过去是深黑
色的须发现在还很浓密。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大而发光,却凸出得很厉
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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