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地道……血魄无奈闭眼片刻,他早料到这群家伙就算想插手做些什么,也一定是夸张到没有实力做不得的法子……但是挖地道?
示意云飞继续说下去,血魄渐渐的再也无法保持无动于衷的平静表情。
听云飞说卓洛宇从清醒后就拖着伤重的身躯在床边守着他,更在他服用药方后却昏迷数日毫无转机时毫不犹豫说大不了再一起死;罗煞自愿饮下九天龙蛊的剧毒,亲手剜下心头肉当药引炼制丹药救他……每一件都让他知道,这条命能捡回来是费了多少人的心血。
连他自己都不想要的破命,在这些人的努力下从阎罗王手中抢回来了。
发现血魄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特,云飞关心的看着他。
「主人?您不舒服吗?我去找人帮您看看……」
「不用。」左手拉开云飞的衣襟,本应平坦光滑的胸膛烙印着怵目惊心的丑陋伤痕,虽然表面上看来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疤,但这种伤到肺腑的重伤,后遗症会跟随云飞一辈子。
云飞看着他,眼神困惑而关心,指尖下感觉到的心跳没有任何变化。
「你继续说。」血魄发现云飞胸口的疤痕怎么看怎么碍眼,收回手让他自己把衣衫整理好。
「在主人你昏迷的时间,韩七他们师兄弟两人有帮卓洛宇作调养,不过因为当初他为了千佛山之约,服用了伤经脉的丹药增加内力,所以功力大打折扣……」
偷看了没什么表情的血魄一眼,云飞不敢迟疑却胆颤心惊的说出接下来的话:
「至于主人您……因为您服用过量的毒药伤身,加上体内毒蛊都被清除的关系,您的内功等于全废……」
他直接省略过程只留结果,不敢跟血魄说把它体内毒蛊清除干净的过程有多可怕,所有照顾血魄的人在那半个月都吧解毒丹当糖吃,当水喝,绝魂就是因为担心身体最为孱弱的柳熠歆被波及可就直接没救了,才毅然决定把人带走。
原来是因为体内那些小家伙不是被赶跑就是被杀光了,他的仿才会愈合的那么顺利吗?
若有所思的垂眸,血魄没什么大反应。
现在的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活下去,也因此不在意一身功力就这样付诸流水。
只是……小龙生来保护他,死了也还是救了他……
冰冰冷冷,会用硬角轻顶自己撒娇,依附在肩膀上忠心耿耿守护的重量,再也不存在了
「主人……」云飞担心的唤他。
血魄在瞬间收拾好心情,徐徐露出笑容,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没了武功就不能杀人了吧?随便找座山待个十来天,我就能弄到足以在武林中横行的毒药。」只要他不曝露这人人喊打的身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飞慌张的想解释。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屋外的人也来一阵子了,你先出去帮我准备些食物。」
少了毒蛊在体内作用,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饥饿。
「呃?」
光看他那脸惊愕就知道他完全没注意到屋外的动静。
「警戒心太差了,云飞。」
「很抱歉。」云飞很是惭愧。
「只是提醒你以后要注意。」血魄轻笑,「我饿了,弄完食物给我你就去休息吧。」
「是:主人。」云飞替他拉妥棉被、整理好长辫,恭敬的退了出去。
云飞离去后,卓洛宇跟柳煜扬走了进来。
「罗煞呢?」血魄眯着眼笑,「真难得他会让你和我共处一间房呢。」
「他还在休息,我没告诉他你醒来了。」柳煜扬温和的道。
要剜下心头肉可以说是拿命在赌,就算只有小小的一钱,也让一向身体健壮的封亦麒在床上奄奄一息了半个多月,更别提他一能下床走动就又开始放血制药了。
柳煜扬在心疼之馀也稍微有点动怒了,他气恼徒弟过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出他的心疼与担心,封亦麒很识相的每天喝药午歇,努力把消掉的体重与肌肉养回来,自然无法阻止柳煜扬前来「找死」。
血魄耸肩,把左手伸结柳煜扬让他把脉,随后报出一堆药名和数帖药方。
「记起来了吗?袭风跟卓洛宇都可以用,用来修补受损经脉和增加内力的药方,当然,也给我弄几份来吧。」云飞需要。
似笑非笑的说完,他接过卓洛宇手中的药碗。合作的把药汁喝完。
又浓又稠的苦涩药汁他喝得面不改色,喝完后忽然笑脸一收,面无表情的直接倒头准备睡觉。
梆煜扬微怔,将关心的视线投给卓洛宇。
他是听说血魄喜怒无常,但这样毫无预警的情绪转交也太突然了。
盯着血魄难掩僵硬的背影半响,卓洛宇摇摇头,只是默默上前替血魄吧有些滑落的被子拉好,比比门口示意柳煜扬出去谈。
房门开了又关,血魄松了口气。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卓洛宇。
自从想起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以后,沉重的心痛与愧疚就让他沉闷到快无法呼吸,所以尽管想对他好,却无法正视他的双眼,又担心自己的态度再伤到他……干脆把人全部赶走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血魄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只是睡觉的时间多了点。
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只有云飞能在房内停留超过一刻钟,其他人进房约莫两炷香时间,他就会准备歇息了。
「卓老大,这是怎么着?」韩七坐在院子里,看着不知道第几次从屋内走出来的卓洛宇,茫然的问。
虽然血魄表现上不动声色,但疏远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吧?
结果柳煜扬若有所思,封亦麒咕哝了一声胆小鬼,云飞闭嘴不谈,卓洛宇毫不在意,只有他愈来愈不安。
就是因为有某种答案呼之欲出,他只好每天从早到晚抓了要处理的草药在看得见血魄房间的走廊上边吹冷风边抓药……还可以看雪花满天飞舞。
真命苦,竟然得顶着风雪有屋进不得,就算他从北方来的比较不怕冷,也不该被这样摧残吧?
「没关系,再等等……」随手挥去肩膀上的雪,卓洛宇平静的道。
他大概也知道血魄在想什么,只是他对风儿一向很包容,并不介意他需要更多时间去想清楚,倒是另一个问题……
「我又不是混山寨的,叫什么卓老大?」
把他叫得跟山寨大王一样……
「因为你是老大。」
「……」
跟韩七熟稔后才会发现他在武林前辈面前那正经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他活泼开朗而且孩子气重,怪不得他家大师兄动不动就想挥巴掌给他,离去前还很汗颜的说师弟没教好请多包涵……
「算了,这边拜托你看着,我去练功。」自从柳煜扬按照血魄说的药方每日煎药给他喝,他就忙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样他才有办法陪凤儿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韩七重重点头,咬着草根,随手处理药材,一边看着在卓洛宇离去没多久后,端着托盘走向血魄房里的云飞。
注意到他的目光,云飞稍微颌首当作礼貌上的招呼,韩七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看过很多因为发色眼色与中原人迥异而受到歧视的异族人,也看过很多在困苦中求生存的人,但没有一个像云飞这样,拥有一双温和而包容的眼睛……
云飞走进房间。看着明显在发闷的主人,把午餐放到桌上。
「主人?」
卓洛宇与柳煜扬负责药品,但血魄的三餐与沐浴更衣则由他服侍,是血魄坚持吩咐的,「云飞,这里在哪?」
「千佛山东南方不远处的小城镇。」
「他们有限制你的行动吗?」
「没有……虽然我也没离开过。」他的外貌太显眼了,所以只待在宅院里。
「那么,你能想办法弄到马匹吗?」
马匹?
「主人!您还不能负担赶路的疲累……」终于明白他在问什么的云飞惊愕的看着血魄。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血魄叹气。
再不走,他会无法离开用那双眼凝视他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要走?」云飞讷讷的问。
云飞竟然有胆子反问他了……血魄惊奇的看了云飞一眼。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云飞,但血魄知道「现在的」自己喜欢云飞的改变。
「因为,」爬下床在云飞的搀扶下走到桌边用餐,血魄慢吞吞的回答,「我宁愿在他原谅我的时候离开,也不要留下来直到他再度恨我。」
很不可思议的,在体内毒蛊尽除后,他竟然可以很平静的思考这些原本会令他心神大乱的东西。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物,总有一天,也许不用多久,也许还要很久,卓洛宇会记起杀父杀母,毁宗灭族的仇恨,然后开始很他……死亡可以在事情正圆满的时候为幸福落下终局,活着就必须经历改变,就是因为承认了自己爱他,才明白内心究竟有多怯弱胆小。
离开他思恋或许会让他心痛,但怎么也没有被他憎恨来得心碎,两权相较之下取其轻,他在醒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下了决定,会拖延了这么多天,只是担心云飞的身体。
至于其他人……欠他们的恩情就由那几帖在武林中价值千金的药方回赠,至于他们的想法与心情,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了。
「主人……」
「这两天弄匹马给我……」
云飞静静的看着血魄,湛蓝的眼中有丝迷雾,他只是希望血魄快乐……离开了卓洛宇,血魄会开心的笑吗?
可是,他想不到任何字句可以反驳血魄的说法。
「遵命,主人。」
血魄不再说话,任由云飞替自己按摩右手手臂,在他吃完后收拾碗离开。
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以后,血魄低吟。
「唔……」另一个让他犹豫的问题来了,究竟要不要带云飞走呢?
如果留在他身边,云飞一辈子就只为了服侍他而活,但是丢弃云飞又担心他被欺负……真是伤脑筋啊……
「小龙,你说该……啊,你已经不在了啊……」
习惯性想对小宠物说话,试图抚摸它冰凉鳞片的手停在半空中,血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肩,静静把手放回被子上。
一夜无眠。
几天后,云飞通知了血魄可以离开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