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冷酷无情的人如今竟然痴心眷恋地凝望着他,这其中的转变让刻意掩饰自己内心挣扎的杨律感到惊惶。
他用力地合上眼,要自己对李琛此时此刻的行为视若无睹!
见到杨律用力咬着唇,血色一下子便自脸上退去的坚决表情,李琛难掩满面愁苦地轻抚杨律的唇角、脸颊、眉眼,温柔的指尖眷恋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究竟要到何时他才能再次见到杨律的笑容?
他们之间何时才能不再剑拔弩张、互相伤害?
但就算李琛多么想缓和杨律对他的抗拒,可杨律却依然不为所动,他根本不愿睁眼看向李琛!
李琛叹了口气,随即不作声地环住杨律的身子,怀里拥着的人总是令他辗转难眠、深深眷恋,直到良久之后,李琛才喃喃自语似的在杨律耳边低声道:「绯,你知道当我再见到你时,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吗?那么多年了,在我几乎要绝望地放弃寻找你时,你的出现给了我一丝希望,让我简直喜悦得不能自己。我求求你听我解释,过去我的确是做错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弥补你,绯……我多想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抱着你啊,就像这样告诉你,不管你是焱绯还是杨律,我的心里都只有你……」
忽然间,远处的打更声透过夜风传来,阵阵的沉响打断了杨律沉浸在过去的思维,他捂起双耳,强迫自己将那恼人的声音隔离,但耳边却依旧回响着李琛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绯,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疼惜你、好好爱你……」
即使他刻意不去听却还是将李琛哀恳的字字句句听得分明,杨律抑郁得紧握双拳,心头却泛着愁闷与沮丧。
从回忆中回过神的杨律神情漠然地叹了一口气。
「来不及了!早在那时,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杨律心碎的望着让晚风吹得摇晃的烛光,燃烛终究会灰飞烟灭,残影不复痕迹。
杨律的眸心凝聚了一片伤心的温热,泪水流淌过他的脸颊,哀逝着时过境迁。
这是最后一次,他放任自己又流露出这般的脆弱情绪。
他的身上背负着复仇的血恨,他不能自私的只顾自己而无视逝者,李琛是他应杀之人,除了报仇,他早已没有半点心力再去成全自己的爱情。
隔天,杨律醒来发现杨怀不在府内,原来他一早便领着数名贴身护卫外出。
在问过总管黄庆杨怀的去处之后,杨律坐在杨王府的大厅里吃着厨子们为他精心准备的早膳,数十道精致的小菜配合名贵的彩陶瓷器装饰着,可杨律却没有多少惬意心情去品尝面前各色各样的美食。
凝眉而后举筷,可碗里的清粥还喝不到一半,杨律就唤来下人收拾桌面,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杨怀与李琰、李琛对峙之事,而这一想,导致杨律一整日都食欲不振,根本不想再吃任何东西。
为什么自昨天开始,他就有种焦躁不安的感觉盘旋在心里久久不散?
回忆着昨日杨皇后在后宫与杨怀私下密谈的画面,今天杨怀又再度进宫,这令杨律想起了那幅杨皇后让他们见到的丹青之作,看似华美飘逸却隐约透露出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的人物绢画……
那卷古老的旧画轴,绢画周围均是泛黄之色,并且还沾染了些许淡淡的污浊水渍,除了赞叹那画师鬼斧神工般的画技之外,杨律想来想去也揣度不出到底杨皇后要用那张画来做什么?
他着实不懂,那卷丹青之绘究竟藏何玄机,如何能如杨皇后所言,令李氏一脉的人马自此站不住脚,全盘皆输?
杨律不断思忖着问题的所在,这其中的最大关键便是画中怡然抚琴的那人究竟是谁?
为何杨皇后信誓旦旦的说他会是杨王一脉斗垮李氏家族的重要把柄?
杨律总觉得那画里人的容貌十分面熟,那名男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他却说不出那种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到底那名男子与这中间的纠葛恩怨,有着何种的关联?
他就这么单独地坐在偏厅外的黑晶琉璃瓦檐下沉思。
杨律望着屋外那雪白色的冬景,直到天空飘下点点的雪花,他仍是兀自想着那绝世之画上飘逸绝俗的男子。
「杨律,原来你在这里。」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潇洒自若的齐若谦出现在杨律的身后,见杨律让雪风冻得有些扑红的脸颊,他唤来下人在杨律身旁置放取暖的火盆子后,便续道:「怎么了?你在想些什么?竟想得这么专心?」
杨律有丝讶异地抬头看了齐若谦一眼,让冷风冻得呈紫白色的唇瓣淡淡地弯起一抹礼貌性的微笑。「若谦,怎么你回来了没先通知我们一声?」
杨律见齐若谦饶富兴味的对着他笑,意会齐若谦是在等他方才的答案,杨律摇了摇头说:「我没想什么,小事而已,倒是你不是说这阵子有私事待办,都处理完了吗?」
齐若谦听闻杨律的话,便立刻将随身的侍从调开,偎靠着杨律近距离地在他耳边低声说:「杨律,我来便是要通知你这件事,我知道杨王近日与皇后密谋要对付烜王,但此举关系重大,我怕杨王与皇后一意孤行,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杨律一听,登时瞠目低呼:「若谦,你怎会知道这事?是哥哥告诉你的?」
他真没想到近日来不在京城的齐若谦消息竟会如此灵通!
「不是。关于造反的事……杨王虽然与我商议过,但近日来的行动却都是瞒着我的。」
齐若谦看见杨律脸上有些窘迫的表情,他笑着又道:「你是在怕我吗?别担心,杨王帮了我许多忙,非到决裂的地步,我是不会与你们为敌,更不会见风转舵的。」
齐若谦的保证令杨律不自觉地颔首,跟着便又追问:「那么若谦你告诉我,你可知道皇后手中那幅丹青之事?」
「我不清楚,但……」齐若谦顿了顿,一改先前轻松的姿态,神色一凛。「杨律,我有件更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你可知杨王与杨皇后打算在三天之内杀了李琰,他们甚至已经串通好要率领军队,在最短的时间由城郊冲入京城攻占皇宫,誓杀皇帝、以夺天下之事吗?」
「你、你说什么?」杨律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
莫非他们想改朝换代、江山易主!
杨律万万也没有想到他的哥哥--杨怀的野心竟如此之大,而更可怕的是,倘若齐若谦的心不是向着他们,而是往朝廷密报,一旦罪证确凿,杨王一派的人马恐怕会被满门抄斩!
将杨律乍现的震撼尽收眼底,齐若谦优雅一笑,「放心吧,我对天子的龙位实在没兴趣,对朋友落井下石之事更是嗤之以鼻。」
「抱歉,我不该……」见齐若谦瞧出他的想法,杨律为自己一时怀疑齐若谦的心思感到汗颜。
为缓和气氛,齐若谦拍拍杨律的肩,随即又笑着说:「毋需挂心,但是谋反之事千真万确,姑且不论我的消息从何而来,杨律,杨王的心思太过急躁,许多朝中大臣都在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起兵的时机,希望你能劝劝杨王,待将李琰、李琛以及皇太后的势力一一铲除后,再行夺位。」
杨律闻言怔了怔,望着齐若谦的目光好半晌,才猛地回神说:「若谦,你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
连齐若谦都没有把握说服的事,他要如何扭转杨怀的心意?
「没有时间解释了,我只想亲自告诉你,之后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必须离开京城。」
视线对上杨律充满疑问的双眼,齐若谦接着解释:「抱歉,恕我不能将其中缘由告诉你,但……杨律,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希望往后的日子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顿时,杨律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容貌冷峻邪美的齐若谦,虽然他认识他好长一段时间了,但也知道齐若谦向来就是个行事神秘、行踪如谜的人,一直以来他对他亦保有戒心,因为睿智深沉、内敛稳重的齐若谦知道他与哥哥太多的秘密,却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所求、所想、所要的是些什么?
但这样让人摸不着边的齐若谦对他却是近乎疼爱的。
齐若谦再次对他点点头,抬手揉了揉他极短的红发柔声说:「十年前,你也不是这么不坦率的人,时间真的让一个人改变很多。杨律,你别太勉强自己,别让我放不下心好吗?」
虽然不想将杨律拱手让人,可现在的齐若谦却无法待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完成。
感觉齐若谦身上有某种细微的变化,杨律想问清是什么,可方才齐若谦已言明他不会多说,他也不便多问。
一会儿之后,杨律才开口:「若谦你……也要好好保重。」
「当然。」似乎对杨律的答允有些失望,齐若谦缓缓放下手,离去前,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杨律默默无言地看着他的背影,却在齐若谦走远之后,才听见他最后说的话。
那句话令杨律犹如兜头被淋下一桶冰水般,身体瞬间僵硬。
「杨律,太过的执着很苦,希望你别在最后也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保重。」
*******
傍晚,杨怀回府之后,杨律便将齐若谦特来辞行的事告诉他。
「嗯,我知道了。律儿,没别的事你就先下去吧!」
「是,哥哥。」
虽然纳闷着杨怀对此事为何没多大的反应,但见他命人唤来紫京服侍,杨律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可走不到三步,便见一名黑发美人迎面而来,神情淡漠地与他擦身而过。杨律本欲离去,但是见着那人步人厅堂,站在厅外的他倏地往内回头一望。
他看见那穿着锦缎紫华衣裳的紫京,纤弱的身子甫行至杨怀的身边就让他用力地搂了住。
望着他那羞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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