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给中宫殿下的,不过中宫殿下这么受天皇陛下的宠爱,应该不需要吧,那么,就送给句月殿下了。”
往张开的手掌里一看,胧光院放在她手心里的是一枚白色的羽毛,上面有着十分漂亮的浅灰色纹路,形状也非常完美,却看不出是什么鸟身上的。
“这个是?”
“这是第一只从高墙里飞出去的鸟掉下来的羽毛噢,句月殿下,即使人长不出翅膀没有办法在美丽的天空中飞,但是想在天上飞的念头,却要当作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好好地保存在心里,这样的话,即使感到寂寞感到孤独,只要一想起来也就没那么难过了,天下可以很大,大到无法一览无遗,但是也可以很小,小到只装在自己的心里,周遭的一切是会因为心情而改变的,将来只要您有心,我随时随地会把这个天空下发生的事情一一转告给您,就这么约定了。”
句月把那白色的羽毛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好漂亮。”
湛蓝的颜色像一整块澄明透彻的琉璃,包容着整个世界,所谓的人,其实不过是很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
“谢谢。”
备注:
中宫:天皇之正妻,世称皇后,别称中宫,后改为没有皇后时后宫中最高位的女性。
院号:贵族女性丈夫死后落发为尼,起用的法号。
疱疮:天花。
第四十三话?无声
在句月前往伊势神宫参拜的期间,那古野城中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最值得议论的,大概就是秀家和清次形影不离,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
本来中小姓勤役这个差事卑微低下,只不过是处理杂务的工作,可是现在却登堂入室,旁若无人,不但和城中的其他差役们一起喝酒聊天,在身为左近卫少将的秀家面前也是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么一来,各处的流言也就更盛了,也常有人说看到清次整夜在秀家殿下的房里没有出来之类的话。
对于这些窃窃私语,秀家却毫不在意,有好几次在回廊上遇到兄长光正的时候受到十分露骨的冷嘲热讽,可秀家却一反常态,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完光正的话,行完礼之后就走了。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无疑等于让光正失去了伤害他的利器,秀家好像在对他说,即使公开也没有关系,现在唯有依靠在父亲身边旁敲侧击来动摇秀家的地位了。
经过他的示意,很快的,一些十分淫乱的话就传到了尾张藩侯德川纲成的耳中。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纲成特地把秀家叫到了面前。
借着下棋的名义,父亲和儿子面对面地坐了一下午,直到黄昏的时候,纲成才忽然开口道:“秀家。”
“是。”
“昨天我收到了阿舞由让人从江户带来的书信,她最近身体似乎不太好。”
“我知道,母亲大人一直食欲不佳,所以身体自然就衰弱。”
“是吗?”纲成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回信叮嘱她要好好吃饭,难道是那里的膳食不好么?”
他看了秀家一眼,转而问道:“那么句月她,最近食欲怎么样呢?”
秀家挺起了身,他知道父亲迟早会问到这件事,所以认真地回视了过去。
“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过得怎么样么?”
纲成的声音慢慢变得严厉起来:“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她?”
秀家沉默着,他听到父亲接下来的质问:“下人们传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听说晚上都和男人在一起?”
德川纲成观看着儿子的反应,又再度加重了语气:“那种事我并不想干涉,不过偶尔也体谅一下句月的心情……”
“让句月改嫁吧。”
一瞬间打断了父亲的话,秀家用一种深思熟虑之后十分镇定又十分坚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纲成被他的这句话所震,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很久才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让句月改嫁吧,只要是她喜欢的男人,不管是谁,若是地位高的当然好,身份低的就给他封地俸禄,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样好。”
“比现在这样好是什么意思?”
秀家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慢慢地道:“到现在为止,男女的事,一次也没有。”
“啪”的一声,一枚棋子被用力地拍在棋盘上,德川纲成的脸色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看不出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从来就没有让正室夫人改嫁的道理,秀家,你埋怨我对阿舞由不好,那是你的母亲,现在你让句月改嫁,难道是对她好么?”
秀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斥责。
本来对于妻子,如果不喜欢的话大可以丢在一边,以句月那样的公家女子而言绝不可能说出抱怨的话来,时间一长再纳新的侧室生孩子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完全不用当着自己的父亲的面说出让妻子改嫁这样的话。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你也适可而止,等句月回来之后好好地陪着她,别再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至今为止我还是这一家的家主,等到你当上家主的时候想做什么荒唐的事都随你的便,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慎重一些考虑继承家督的事。”
纲成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如果秀家执意要那样做,不但身为父亲的纲成无法同意,而且还会影响将来立嗣的事。
“总而言之,你自己想清楚吧。”
丢下独坐在廊下的秀家,德川纲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好么?”
转过回廊的时候,清次靠在栏杆上问道。
“什么?”
“这样下去,当不了尾张的藩主。”
“那种事情,现在别拿出来烦我。”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跟在秀家的身后。
走过了几个房间之后,忽然看到一扇敞开着的门。
他停了下来,说:“等一下。”
秀家有点奇怪地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清次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道隔扇问:“这个孩子是谁?”
“孩子?”
秀家怔了怔,转身走到他的身边也向那打开着的隔扇内看去,但是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哪里有什么孩子?”
他狐疑地问了一句,却听到清次惊讶地道:“啊,消失了。”
黄昏逢魔时刻,一句话说完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秀家只感到清次拉住他的手腕往里面一拖,他没有站稳,进去后直接扑倒在清次的身上。
隔扇随即被关上了。
暗淡的夕阳真是不可思议的颜色,红彤彤的透过纸隔扇映照进来,整个房间不但是昏暗的,而且有一种让血液涌动的暗红色。
清次就压在只穿了藏青窄袖和服的秀家身上,他紧贴着绸质的衣服,然后松开一只手,伸进了对方衣襟不整的襦袢中。
秀家压住他的手,清次以为他要推拒或是反抗,可是秀家压住了他的手掌之后很快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地抬起上身,把自己的嘴唇凑到了清次的嘴边。
紧紧抱住那灼热的身体,不管是哪里都好,全都留下热吻。
清次的手往下滑到秀家敞开的下摆中,掀开着物抚摸他的腿。
他修长的手指从小腿一直往上,经过膝盖内侧然后变成整个手掌覆盖在大腿深处。
秀家挺起身,全身一用力反过来把清次压到下面,他跪伏在清次的身上,从颈项吻到他的胸口,他们的呼吸互相交融,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节奏。
没有比肉体更诚实忘我的了,世俗的一切全都放在一边,不管在何处,周围就立刻好像变成只有两个人。
一再压抑隐忍的欲望和想要发泄郁闷的渴望就像暗潮涌动积聚已久般地喷发出来,转眼间就让人坠入难以形容浑然忘我的欲望之海中去了。
热烈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清次侧过头来轻噬着秀家的耳廓,用自己的脸颊摩擦着。
瞬间变成了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的状态,因为迅速攀升起来的情欲而在光裸的背脊上渗出一层薄汗,在这个赤红的房间里更加深了奔放而热烈的气氛。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明明应该是激烈搏斗似的场面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苍穹下的晚霞,院子里的落叶,时间的流逝,空气的流动,一切平时无法听到的声音全都清晰可闻。
现在已经不是在这个世上了吧。
自己究竟在哪里呢?
一阵接着一阵沸腾奔涌的快感之中,头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清次紧紧地搂住秀家赤裸的身体,而秀家也回应他。
他们互相紧贴着,每个部位都贴在一起,四肢纠缠在一起,一点空隙都没有。
就是这样,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容纳其他人,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穿插分开他们的空隙,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清次安心地低下头,迎上了秀家还没有平息欲望的眼睛,很快地,他们重新吻在一起,口唇相交久久不肯分开。
新一轮的疯狂,疯狂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两人在这一动不动的静谧之中互相拥抱着对方,汲取对方身上的热意,思想停滞,同时看着隔扇外渐渐变成了深红又渐渐冷却下来的清冷的暗黑天色。
“好累。”
秀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清次的话:“虽然很累,但是很好。”
清次用力抱紧了他:“那么把心烦的事全都忘记了吗?”
“算是吧。”
秀家好像很认真地在回答他的问题,但最后却笑了出来。
“如果我说没有忘记,那么你辛苦想出来的,那么拙劣地把我骗进来的手段不就白费了么?”
“不要说出来。”
他们静静地靠在一起,既不说话也不动。
隔扇外有侍女跑过,早就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定有人到处在找秀家吧。
但还是不想出声,不想出去,就这样一直静静地躺着,互相依偎着。
然后,连月亮都升起来了,发亮的月光一直满进来,渐渐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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