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心跳停了下,所有的担惊受怕和焦躁不安一扫而空。他扳过怀中女人的小脸,她闭着眼,面色憔悴,可脸上却泛着红,那红色很不正常。摸摸她额头,果然,她在发烧!
*
这一觉睡了很久,楚净自己也不晓得具体多长时间,只知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前半段似乎有人在追她,她跑啊跑啊,前方遇到一个悬崖,她二话不说跳了下去。奇怪的,接下来她并没看见血肉模糊的自己,梦境陡然一变,她来到一个山谷,鸟语花香,一派安宁祥和。然后,画面就定格在这片鸟语花香,她踏踏实实睡熟了。
睁眼,卧室里黑乎乎的,仿若沉沉的夜色。
看了会儿,本能的,她感觉出不是自己的卧室,闭上眼,拼命回想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
她想起自己走出家,在街上遇到李红,然后是咖啡店,然后是……
她猛然睁开眼,慌张坐起。
床头灯亮了。
她看到,不足一箭之地,有双眼睛定定看着自己。
没有任何停留,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离开。
陆行简把她按回去,“你在发烧!”
楚净轻而易举就被他制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四肢软绵绵的。想了想,眼下不能硬碰硬。一缕碎发贴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指撩开,冷眼看他,“发烧而已,又不是得癌症要死了,让开,我要回家。”
“你……”
陆行简心脏仿佛被车轮狠狠来回轧过,疼得牙尖打颤,末了,咬牙不语,强行把她塞回被窝。
“医生给你打过针,你现在不能吹风,躺着捂捂,把药吃了。”
说着,将水和药递到她唇边,她扭脸躲开。合上眼,不看他。
陆行简牙齿都咬碎了,这辈子他就没对人服过软,尤其还是一个女人。可是现在,他别无可选,低声说:“你把药吃了,再过两个小时,如果烧退了,我就送你回去。”
她终于睁开了眼。
吃完药,她安安静静闭目躺着,仿佛不知道床沿还坐着一个人。
陆行简没有被忽视的怨怒,平心静气注视着严严实实裹在鸭绒被里的楚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安宁的神态了。
很想触触她细细的眉毛,记得以前她照镜子老嫌弃左边的眉毛没右边的好看。不,不,其实他最想抱抱她,她以前生病从会不哭着喊着说难受,只是特别粘人,非让他抱着。那时他说她矫情,可是现在,他真的特别想抱她,想得四肢痒痒。
正在他挣扎着要不要付诸行动,她突然坐起来,发癔症般喃喃:“我要见卫冬阳。”
声音虽小,但他听清了,不悦地压下眉毛,“你烧糊涂了?”
“我要见卫冬阳!”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水眸腾起强烈的渴盼。
上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是何时?哦,是在五年前他决绝跟她说分手的时候。心尖一痛,陆行简毫不犹豫点了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
蹲墙角面壁去T?T
☆、第三十六章
C市飘起了雪糁,对这个城市而言,雪花纯属奢侈品,今年大约实在是太冷了,彤云施法了几天,终于飘起了雪糁。
陆行简把车停在一家高档的热饮店前,扭头对楚净说:“他就在里面,我在外面等你。”
楚净一言不发推门下车,纤瘦的身姿裹挟在呼天卷地的风里,说不出的单薄、凄凉。他眼睛刺痛,费好大劲迫使自己扭过脸,目光眺向远处。
陆行简是通过王一约的卫冬阳,卫冬阳以为陆行简要见他,没犹豫,欣然赴约。他想,陆行简约自己,一定还是为了楚净。可是没想到,等了几分钟,等来的却是一肩风雪的楚净,他神情有些微妙。
饶是隔着几排桌子,楚净一眼就看见了他,依旧是眉目清朗,斯斯文文。可就是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干了那么卑鄙龌龊的勾当。她忍着巨大的怒意和心痛走到他桌边,坐下,开口问:“为什么?”
她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吼大叫。卫冬阳稍稍愣了下,清清嗓子,“谁叫她是你母亲,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楚净平静地问:“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她跟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错了!”卫冬阳伸手打断她,“怎么可能无冤无仇呢?汪是之应该告诉你我跟他什么关系了,你还敢说无冤无仇?我母亲的不幸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楚净气得脸都白了,拍桌子吼:“他们清清白白,你少血口喷人!”
“清清白白?哼,汪是之为了那个女人几次三番跟我母亲闹离婚,这就是清清白白?”
楚净双肩剧烈抖了抖,继而冷笑,手指用劲扣着桌沿,“你刻意接近我,甚至故意作出喜欢我的姿态,目的就是伺机报复我母亲?可惜的是,她已经去世了,所以你就改变策略,找一个最恶心的编剧,来毁掉她视为第二生命的书,让她九泉之下难以安宁。卫冬阳,你真的是够狠!”
卫冬阳耸耸肩,不置可否。胜利者是不需要语言点缀的,只有失败者才喋喋不休。
楚净又问:“李红流产那件事是你在背后挑唆,词集也是你搞的鬼对吗?”
他点头,讥笑,“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可是有什么用呢?你现在去告诉王一,告诉那些朋友和粉丝,有谁会相信?”
不理会他的嘲讽,楚净继续道:“白羽说过,好几个人跟那家印刷厂合作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到我这儿出问题了?我真是蠢透了,居然那么相信你,没有一丁点怀疑。”
卫冬阳一直好整以暇,听到这里,却十分不耐地皱眉,语气很是烦躁,“你说完了没有?”
楚净面色恢复到伊始的平静,“你趁着我离开办公室处理纠纷的时机偷盖了我的章,仿造了我的签名,甚至那场纠纷也是你故意安排的,我猜的对不对?”
卫冬阳漆黑的眸光锁住她片刻,突然发笑,“你当我傻吗?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口袋里,手机一定在录音。”
楚净脸色刷白。
他笑得忘形,“不要跟我耍花招,楚净,你斗不过我的。”看一眼面色苍白的她,他说,“我母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汪是之又跟她闹离婚,你母亲呢,好歹我也算是报复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算是扯平了,以后各不相欠。”
楚净冷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能怎样呢?”说着,他斜了眼窗外,“你倒是可以依靠那个人,可是,你甘心吗?一个伤你至深的人,转身再去求他,好像不符合你楚净的风格。”
“我只问一句,你肯不肯从田磊手中把那份合同要回来?”
她试图联系过那个田磊,是他助理接的电话,一听是她立刻挂电话,再也没打通过。
卫冬阳断然摇头,哼笑,“你知道什么是白日梦吗?”
至此,楚净觉得这场对话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抓了包,站起来,居高临下审视着他,“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我母亲的抹黑和伤害,卫冬阳,咱们走着瞧。”
闻言他也站了起来,和她对视,缓缓道:“不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你母亲再也不能隐匿于公众视野之外,田磊一定会把她的心血糟蹋得面目全非。如果你执意把事情闹大,我不介意奉陪到底,我会一点点把你和你母亲的种种私密暴露在阳光下。”
楚净忍无可忍,拿起茶杯朝他脑袋砸去,立有鲜血沿着他额头滴下,红的血,白的脸,那么触目惊心。
一直观察店内动静的陆行简立刻摔门下车……
*
雪糁淅淅沥沥,回到酒店时完全停了。
楚净坐在二楼大厅的圆桌边,歪头,默默盯着玻璃窗。
脑子里不时蹿出各种想法,她闭上眼,慢慢将之理顺。首先,那块印章只有自己在用,卫冬阳摸到过,上面就一定留有指纹。其次,笔迹是可以鉴定的,完全可以拿到相关机构去鉴定……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编辑俞宁打来的。
她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不明就里的把楚净训斥了一通,指责她对不起母亲。
楚净张嘴想解释,俞宁撂了电话。
她懊恼地抓头发。
陆行简提了吃的走来,放在桌上,在她对面坐下,解开袋子,把热牛奶和南瓜饼推给她。
“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尝尝这个……”
楚净根本等不及他把话说完,利索地起身回房。
转身关门,突然闪进一个高大的身体。
“陆行简,你要干什么?”
压抑已久的怒气瞬间喷发,楚净愤怒瞪着他。
陆行简抬眸,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浓长的睫毛抖了抖,泄露了心底的一点点惶恐。
“你应该明白,楚净,我想和你在一起,像以前那样。”
楚净怔忪,半天无话,呆呆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陆行简低下头,唇一点点凑近她白玉的面孔,快贴上时,“啪——”,她一巴掌扇来,响亮,清脆。
他呆住。
楚净迅速收回手掌,“砰”一声关上门。
“楚净!楚净!”
他大声喊她,不停拍门,可惜里面没有半点回音。他像被挑断筋脉的废人,死气沉沉在门板上靠了半天。充斥胸腔的开始是郁闷,接着是心痛,后来是心如死灰。他不经意想起,五年前他那样决绝,她是不是也这样心如死灰?
心脏被丢进绞肉机,疼得死去活来,他立刻喊停,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晚上,他约了吴滔喝酒。
一家非常隐蔽安静的酒吧,这是他们俩人的秘密基地,连白羽都不知道。
一进包厢,陆行简就死命灌自己。起初,吴滔看猴子一样默不作声看着他喝,渐渐觉得不能听之任之,这哪儿是喝酒,分明是玩命!
踹他一脚,夺下酒瓶,用吴医生惯有的阴毒刻薄说:“想找死别在我面前,回你自个儿家,吞药还是上刀子,随你便!”
陆行简两手支着脑袋,沉默半天,缓缓道出了心底掩埋已久的秘密。说完畅快了不少,心里没那么堵了。
“那个女人是楚净?”吴滔犀利地问。
“是。”陆行简大方承认,然后,腿上又重重挨了一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