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是皇城十里外的燕尾山,因山形似燕尾而得名。据说这里是先皇招能工巧匠,历时十余载,建成的地牢。人工斧凿锉空的山腹,被隔成了数以百计的暗室,黑沉沉的乌铁铸造的栅栏,据说猛兽也能困住,何况是人。
皇上去看的是五楚名将玄几,自三、四年前因太子妃献策而被生擒之后,一直被困于此。我倒是一直想见见这位名将,父亲说,他生平最佩服的就是他。
可皇上留我在外,跟尹尚仪进去了。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那封密函跟他究竟有何关系,只是从里面偶尔传出的毛骨悚然凄惨叫声中,窥测出皇上动刑了。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再无声息。
皇上出来的时候,脸色又暗了几分,迎面扑来的是肃杀的气息。我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不敢想像那个会和蔼的唤我‘明珂’的老人,动用了什么样的酷刑,第一次隐约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深沉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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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四岁生日快来临的时候,五楚主动求和,退守贺连山以北,承诺不再南犯。考虑到双方都是损兵折将,朝廷答应休和,暂时维持了一个表面的和平。父亲和墨大人也择日班师回朝了。
不管如何,我军总是胜了,哪怕是代价惨重,皇上于宫中设庆功宴。
宴中文武百
22、风波起1 。。。
官都入在邀之列,皇上在最上首,太子太子妃在右首次之,我站在皇帝的身后,忆起前次参宴的情景,恍如梦中。
皇上说封赏,父亲却自席中站了出来拒绝了赏赐,一干大臣议论纷纷。
父亲说,“臣虽小胜,可臣带去的将士十万,归来之时只五万,臣心甚愧。请求皇上将赏赐分赏给众将士,并厚慰死伤者之父母亲属。”
皇上点头应允,并叹道,“得此良将,军士之福,郑临国之福矣。”然又称,“众将当赏,但一样也要赏明将军。”
父亲思索片刻道,“若真要赏赐臣,请皇上听臣一言。”
皇上道,“讲。”
父亲说,“五楚实力非同小可,今次虽险胜,但终会再犯,听闻五楚国王素好色,臣请皇上嫁公主。”
父亲话音刚落,不但群臣议论纷纷,连我都觉不解,父亲素来主战,怎会要求我郑临国在胜的情况下,委屈公主?这当真是不能理解。
这样思来,目光扫到太子脸上,我总习惯在有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观察他,却见他明显忿忿不平,然后已经站了起来,“明将军真是与众不同呀,今日刚胜,竟要求胜方向败方委曲求全,不怕我郑临国,日后贻笑天下么?”
话音刚落就有附议声,“五楚藐视我国天威已非一日,若听之任之,有损声望,况出兵讨伐已胜,岂可嫁公主任人羞辱?”
大殿上,不解、嫉恨、鄙薄…………各种各样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汇集在父亲的身上。
然皇上却道,“太子怎可如此沉不住气,明将军请继续。”
父亲不顾众人目光道,“太子殿下息怒,战争非同儿戏,若无胜算,时机未到,勉强为之,只是徒增伤亡,欲成就大业,定要审时度势。臣认为,以我国胜者姿态主动嫁公主,对方必欣然应允,如此可先稳住五楚。而南夜屡犯我国,不过是欺我兵力都在北方,且南夜也不过是想将我国赶至长江以北,以巩固自身而已,若我方能集中兵力攻南夜,则胜算很大,如成,则可先灭南夜,以免除后患。他日我国灭五楚,定是指日可待。”
此言一出,大臣们议论纷纷,皇上沉思片刻问,“墨非,你以为如何?”
太子期切的看着他,大概希望他能站到他的一边,可墨非略过太子一眼,目光似乎还在太子妃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举步上前道,“臣以为,明将军所言确有其道理,须知此次,我国出兵征讨虽小胜,却死伤过半,要想拿下五楚非短期内可为,况南夜屡屡进犯,如若让南夜再强大起来,我国必腹背受敌,到那时,再要反抗,怕是胜算不大。”
群臣已经有部分开始附同,皇上也有所动心。
太子急道,“父皇,成年待嫁的公主,只有德容,她是您最疼爱
22、风波起1 。。。
的呀,您忍心把自己的女儿嫁于敌人吗?”
皇上呵斥道,“朕自然心痛,可身为公主,除了于生俱来的容耀,亦有她需要担负的责任,能以一已之身谋万民福祉,于她是无上容耀。”
太子不再言语,皇上虽未正式表态,可从这话中,还是听出嫁公主,只差一道圣旨而已。
这场争执最终以太子不甘的缄口结束,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神,他现在定是恨透了父亲了吧。心中隐隐一阵痛,却在痛过之后奇异的散开了,也许我早就认清:他是我永远也触摸不到的那片天罢了。
自此之后,太子见到我时,连带着也冷冷的,不满之情挂在脸上,我以为对我而言,现在的情形已经是最坏,却不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23
23、风波起2 。。。
朝中上下,关于公主北嫁一事,意见分成了三派,一派站在父亲和墨大人这边,一派站在了太子那边,还有大部分人,是处在观望态度,始终不肯明确表示。
我十四岁生日那天,父亲为我举行简单的及笄礼。
侍女巧手,将我及腰的的长发绾成瑶台髻,点翠掐金丝的步摇,各色珍珠圈住发丝,装扮得妩媚多情。
礼成之时,父亲捋须而笑,“我的珂儿,长大了呢。”
是时,皇上身边的常公公大步踏入,带来皇上旨意,封我为正七品掌史女官,我伏地谢恩之时就在想,皇上不按常理直接晋我为正七品,自然不是表面如此简单。宫中胜我才学之人,多不胜数。
按理进宫谢恩,常公公见到我时,满脸笑意堆在脸上,“明珂姑娘真是甚得皇上喜爱呢。”
谢恩之时,太子和几个朝中大臣也在殿中,一阵繁琐的礼仪之后,我缓步而退,纵使没有看他,却依然能感觉太子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是怒,是恨,我已不想分辨。皇上这一番恩典,果然有大臣纷纷开始赞同父亲的建议,皇上不过是以我的晋升摆个姿态,告诉朝臣们,我明珂圣恩正隆。
我讨厌这个皇宫,如果一开始,我还对它充满幻想的话,那么现在,真正是彻底地失望了,我,父亲,甚至所有的朝臣,哪个不是帝王家的那枚棋子?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觉得这身华服穿在身上似千斤重,压得人生生的透不过气来。
穿过次第的回廊,沿着园中小径,怱见到有少女立于亭中,嫩黄色的衣衫,随风起舞。正犹豫着要不要绕道而行,她却突然回转了身,但见唇如胭脂,肤如雪。我看着她的同时,她也瞥我一眼,这样一来,只好迎了上去。
“明珂参见德容公主。”我欠身行礼,看她年纪和这身衣着和身后庞大的侍女群,总能猜出她的身份来。
“免礼吧。”德容公主淡淡道。
起身,却见她侧我而立,遥遥凝望,目光凝汇处,春归的燕子正展翅飞翔。
远远的,看到太子只身一人,长襟阔履正朝这边走来。
跟着侍女一起行礼,德容公主听得礼声,回过身来,低声道,“皇兄。”这一声听在耳里甚是楚楚可怜。
太子扫我一眼,却不叫我起身,然后走近德容公主,并排而立,“在看什么呢?”
“你看,那是去年宫人扫檐时,咱们救下的燕子,它又飞回来了呢。”德容公主喃喃道。
“燕子尚知归巢,因为它知道这里才是它的家,不管飞去多远,总是会回来的。”太子柔声道。
“是呀,不管德容走多远,总还是会回来的,皇兄莫要再惹父皇上生气了。”德容公主低声道,薄薄的一层阳光蒙在她的脸上,似朝霞映雪。
“你放心,终有
23、风波起2 。。。
一日,我会……。”太子神态激昂,终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二人立于亭边,遥望低语,我跟一干侍女没得命令,却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知道太子心中不平,终是我连累了她们。
等到太子回转了身,脚步落到我的面前,然后听得他道,“你们几个,送公主回去。小心伺侯。”侍女们得命令,如蒙大赦,忙谢恩离去。
腿都有些麻了,乘此机会,我也站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没叫你起身,竟就起来了,当真仗着父皇宠爱么?”太子怒喝。近了些,可以闻到微微的酒气。
我知他刚刚见到德容公主,心中更是不舍,不过泄愤罢了,却不免心中委屈,“明珂不敢。太子殿下若无其他事情,明珂先行告退。”
“还有你不敢的么?主子未行,哪有侍婢先行的道理?”太子冷讽道。
我讶异的看他,这就是那个之前笑如春风,并暖暖的对我说,“我叫淮周”的男子么?原来,我在他心中不过是个侍婢而已。
“太子殿下,您应该知道,德容公主远嫁,并非明珂的意思,家父也是从大局出发,如若郑临国此时强大到足以拖住五楚,先攻南夜,也不至于如此局面?太子殿下的不满,是不是对错了人?”我直视他,平静的问。
太子怔怔的看我,然后走近了一步,他垂下头来,扣住我的下巴,一股凉意从皮肤上渗入心底,捏得我生疼,阳光直直的照在我的眼睛里,有些刺痛,我努力眼大眼睛迎视他的目光。我看他黑色的眸子里,另一个我,并不像我要表现的那么无惧,而是无助和委屈。
“别人都说太子妃聪慧过人,明珂倒是很想知道殿下忠爱的太子妃, 是主张嫁还是主张不嫁?”我吃力的说,但却字字清晰。
即使是一闪而过的不满,我还是轻易的从他眼底捕捉到,我扬了扬下巴,心中得意却苦涩,然后他慢慢的放开拑着我的手,手指轻轻的滑过我的面颊,尔后滑至鬓发边,将我微乱的发丝别至耳后,麻痒难忍。我微微偏了头,他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手指摩挲着我的耳垂,凑近我的耳边低语,“你刚刚那些话,我虽不是很明白,但也能略懂一二,你的疑问,我会亲自问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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