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不知道怎么来说这个事儿。
“唉,你想要什么土特产?别给我说城隍庙小吃……那个飞机上不好带。”祁明打岔。
“啥也不要,你把你自己带回来就成。”
“贫蛋……”
“回来一定把你吃干抹净,你饿了我多少天了你!”初匀这话一点儿不假,祁明最近忙翻了,除了每天上楼吃饭或者做饭,基本就窝在画室里。
“我做饭喂猪了?”
“……你够狠啊你,小子!”
“不跟你说了,我快到了。”
“嗯,挂了吧,再调戏你一会儿我就只能□了我……”
“你……简直就是一流氓。”
“错,我是圣人,要是流氓我现在就找人解决去了,就不会跟你这儿贫蛋了我。”
“我看你是剩人才对。剩下那个剩。”
“你信不信我抽你?”
“你也得抽得着,手还能顺着电话线伸过来不成?”
“那多超现实啊,还真没那个本事,不过你要是皮痒痒或者……嗯,某些地方寂寞,我倒是可以考虑飞过去。”初匀嘿嘿的笑。
“别,不用,没功夫接待你,谢谢。”祁明听着只觉得心里一紧。
“操的嘞!”
“我刚发现,您北京话真是运用的出神入化。”
“哈?”初匀一愣。
“干净利落时,有‘操’;气愤不满时,有‘操的’;而此刻……又有了‘操的嘞’……”
“祁明!”
“嘿,叫什么叫啊,你赶紧睡一会儿得了,下午不是还有个会么?别精神不好就去了,我挂了,真的。”
“你丫……”
“鸭子在窗台上,怎么,你想跟橡皮鸭子一起泡泡澡?童趣啊你。”
“你个欠操的。”
祁明挂了电话,初匀在另一边举着手机发呆。嘿,这死小子……挤兑人也挺有一套的。
唉,初匀啊,你这不是废话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也不看看他那仨朋友都是省油的灯么你!见到你就知道了==
叶朝晖亲自差人去酒店接的祁明。那司机四十岁上下,善谈,讲一口地道的上海话。祁明听着这叫一个费劲啊,不过中心意思倒是明白了:展览的发布会很成功,著名的油画家李闻天先生出席了该发布会,为他的得意弟子打头牌。
祁明听了登时一愣,他真的不知道父亲为了魏源还飞了一趟上海,来参加这么一个本跟他格格不入的展览发布会。可是当报纸被递到祁明手上的时候,他不信也得信了。
看看,多么般配的一对儿……一个中年绅士,一个年少俊杰。
操。
祁明心里只有这么一句,现在、此刻。
他知道自己没理由骂,可还是忍不住骂。
九点半,祁明准时到达了开幕式的现场,离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媒体已经聚集了一些,祁明不免有些紧张。这是他头一回正式露面。以往,果味VC只是个符号,从不会公开跟他联系到一起。
魏源是临近十点才来的,而后一帮子媒体就围了上去,还是保安眼疾手快,一一给隔开了。
祁明看着魏源,忽然感觉到了他与他的距离,如此真实的距离与差距。魏源投过来的眼神也被祁明生硬的躲开了。
开幕式上,叶朝晖一帮人等先后致辞。枯燥而又冗长。而开幕式结束后,本次为期三个月的展览正式挂牌营业。这次青年先锋艺术家作品展览共展出了超过一千多幅作品,作品形式包括绘画、雕塑、摄影,以及那些叫不出名字流派的作品云云。
一切结束之后,祁明想赶紧离开,这种喧闹的场合让他不舒服。只可惜叶朝晖不放人,硬是约了午餐。魏源也是这个时候踱步到祁明身旁的,不幸的,还带来一大票记者。镜头不断的闪烁,记录了魏源和祁明的模样。祁明简直被气死了,本没边儿的事儿愣是惹到了自己身上……这要是登出去,被初匀看到?天那天那,魏源你说什么?相交十几年的兄弟?高校跟大学的同学?师从过同一个老师?画派选择不同?你还想说什么?==
完了完了,初匀就是再不敏感也知道我没跟他说实话了,或者说全部的话。
你大爷魏源,你存心啊你!
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跟什么人稳定下来?
一顿午餐吃了将近四个小时,席上各色人等,大家都将这次聚餐视作某种交流沟通拉拢关系的场合,只有祁明不参与其中,他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角,东西都没吃两口,只是一直玩儿手机游戏。
魏源坐在祁明的身边,他跟所有人都能说上两句,与沉默的祁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朝晖不止一次提醒祁明吃东西、说话,祁明每次都是点点头,吃两口、说几句,而后该干嘛干嘛。
坐在祁明左边的一位女孩儿时不时会主动跟祁明说说话,问问作品啦,画集啦……可祁明每次回答都不超过五个字。姑娘没趣,也就不再说了。
酒宴散去,还是叶朝晖买了单,他说:魏源,你来上海你就是客,请我,行啊,咱回北京,我都得吃回来,哈哈哈……魏源啊,这次多亏你了,你老师能来,多大的宣传啊……魏源,不忙就在上海多呆几天,哥们儿离得远了聚一次不容易,想不想来个短期旅行?南方这个季节舒服……魏源……
是啊,魏源,你应该被烘托着,你是角儿啊。
祁明没跟他们多交谈,散场之后就回了酒店,趴床上就睡着了。累,很累。身体累,心也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明听见了敲门的声音才朦朦胧胧的醒来。不对啊,挂了请勿打扰的……
开门,魏源立于门外。
“干嘛?”
“看看你,睡觉呢?”魏源伸手就要去胡噜祁明那有些凌乱的头发。
“躲开。”祁明一下闪开了。
“又开始阴阳怪气儿?”魏源笑。
祁明没言语,直接就要关门。
“行了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坏。”魏源伸手一挡,门非但没有关上,他倒是闪身进来了。
祁明心里只有一句:你个死朝晖,干嘛非得把我们俩安排在一家酒店?但转念一想,不这么安排才怪,他跟魏源,实实在在的朋友啊。可,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不是一直相处的很好么?怎么就……?变得是我?还是他?朋友的那根弦怎么几乎要塌陷了?
超过十年了,一直都好好的,该死。
维持下去,祁明,维持,至少你们要一辈子是朋友。
无论魏源是不是父亲的情人,无论魏源他正走在哪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他们长达十年的友情还是应该维持住的。应该、必须。
“喝点儿什么?”祁明先软了下来。
“唉,你真跟我急了?”魏源靠近了祁明。
“没……”
“那干嘛我打电话你就挂?”
“我最近忙,谁的电话都没接……”
“小明儿……”
“干嘛?”
“我……你上次……”
魏源还没说完,祁明的手机响了,来电铃声:多啦A梦==
祁明看了看魏源,不知道该不该接电话,那铃声持续不断地响,两个人对看,还是魏源开了口,“把电池卸了吧。”
“我为什么要那么干?”祁明皱了皱眉头,这一激,他打定了主意接电话。却不料……魏源捏住了他的手腕。手机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
“你不是跟他来真的吧?”魏源很认真的看着祁明。
直到那铃声彻底放弃呼啸,祁明也没能干脆利落的回答出这问题。
“说话啊,杵着干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甭跟我犟,你知道我没恶意。”
“放手,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好了。”
“你这个‘好了’的定义是什么?”
“……魏源,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你总想干涉我的私生活?”祁明伸手去拔拉箍住他手腕的那只手。
“干涉?”
“难道不是么?无论我跟谁在一起你都表示不赞同!你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抨击他们,请问!为什么!”
“那只是你的想象,事实上来说,我从没拆过你的台。”
“好吧好吧,我一直都不是你的对手,我说不过你,现在请你放手,出去,我还得给他回电话!”祁明推着魏源,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下意识的就攥紧拳头挥了上去。魏源巧妙的一躲,顺势抓住了祁明的另一只手,把他顶到了墙壁之上。
祁明愣了,瞪圆了眼睛看着魏源,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表情竟然酷似魏源第一次亲吻他的样子。
魏源直视着祁明,半晌,放松了力道,什么也没说,双手无力的滑落了下来。
“抱歉,我失态了……”魏源在沙发处坐了下来,点了烟,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沉默了。
祁明捏了捏额头,感觉浑身无力。他浑浑噩噩的坐到了床边,也完全没了语言。
“真的,祁明……我真一直都是希望你好,方方面面都好……可能我的方式方法有问题……但……”
“魏源,咱俩关系怎么样?”祁明这次真的铁了心,有些东西他还是得知道的,总是不知道,总是自己骗自己,一点儿意义也没有。这只能让他的生活变得更糟。他需要学会正视自己、正视魏源、正视那个男人,他的父亲。
“嗯?”魏源不大明白祁明的意思。
“请你实在的告诉我……你跟他……我父亲……”祁明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骨节处已经泛白了,“你知道,你跟我,再也不是孩子……我希望你还能像很多年前那样,告诉我你的秘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这句话与空气发生摩擦的瞬间,祁明的呼吸一度停止了。他还是,他还是把自己推到了刀尖上。不过,也许这一刀,早该挨了。它来的太晚,那钝痛也就太深。
“抱歉,祁明……我……”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我明白,明白了。”强颜欢笑,也要笑。
“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