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时间陪你演戏!”
“你这个小子完全匪夷所思,简直跟你母亲如出一辙!魏源到底怎么了?”
祁明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的挂了电话。沿着花坛的边沿坐下,祁明能感觉到自己抖的厉害,那不是因为冷,或者说不是因为天气的冷,而是发自内心的心寒。他现在没有别的理由不去认定,父亲与魏源的车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魏源没理由对车祸毫无反应,他是个应变能力很强的人,他不会因为慌乱而失去判断能力。那么,他为什么毫无反应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能反应。也就是说……他一定只可能是束手无策了。没有刹车痕迹,为什么?也许刹车片被人动了手脚。又有谁会这么干呢?谁有理由治他于死地呢?必定是跟他有牵扯的人,情感上、利益上,这个人直指那男人,他的父亲,魏源的情人与老师。
祁明越想头越疼,越想心越慌。那么多事儿都是他眼看着发生的,却猜测不到会是这种结尾。魏源啊魏源,你为他这算是什么?到头来……你又能得到什么证明什么?
“你丫……没事儿吧?”苏宇叼着烟立在祁明眼前的时候,只看到了祁明一脸失神的模样。他着实有点儿慌了,这样的祁明实在……
“手术……还在继续?”
“嗯,又不是摔一跟头划一口子,等吧。”苏宇尽量说的轻松。他整个人也给累得不善,忙前跑后累,心更累。他的焦急一点儿不亚于祁明,但他知道,他还是得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要不大家只能一起陷入无边的绝望。刚刚在那些印着密密麻麻的字体的纸上签字的时候,他感觉他签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祁明抬头看了看苏宇,黯淡的黑夜中,他离他那么近却也依旧模糊。就像这些不算短暂的日子中,他跟魏源如此贴近却也不懂得甚至不完全了解他。
“明儿,进去吧。”苏宇伸手胡噜了一下祁明柔软的头发,“咱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
“……我心慌。”
“那我给你说俩笑话儿?话说有一天……”
“苏宇,你让我安静一下。”
“我也想安静,我……”
“我知道你越紧张话越多,跟我说实话……魏源他……”
“他挺好的,真没事儿,我就是……我这不是最近没啥说话的人么我,我就絮叨絮叨,我……”苏宇越描越黑。
“是不是很糟?”
“……”
“致命伤?”
“我去叫高湆过来陪你一会儿,还有些手续……”苏宇转身想走,烟头弹了出去,在夜色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陨落的流星最后所走过的轨迹。
“苏宇!”祁明猛的拉住了苏宇的手臂,“算我求你了,告诉我……情况……到底……你们……为什么都不说?”
苏宇拿开了祁明的手臂,深呼吸了一口,抬头仰望着越压越低的夜幕,“唉,你还记得那年夏天,咱去游泳么?就是那次摸你那钥匙。”
“……记得,更衣室的号码牌跟钥匙我一起挂手腕上了,结果绳子断了……”
“那次我还以为我会死了,我没想到脚会突然抽筋儿,是魏源把我从水里拉起来的,再呼吸到空气的刹那,我觉得那一刻世界整个不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死而后生么?”
“我想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放心吧你!”苏宇笑了,几乎是放声大笑。
“这话对你适用,对他不适用!”祁明鼻子都快给气歪了。
“我妈跟我说过这么一句,人活着就因为一口气儿,一个念性儿,只要他还有没达成的念性儿,他就死不了。”
“苏宇……你说话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了……”
“那证明我还想说点儿什么,我要彻底灰了,我就不说了。”
三个人在医院几乎坐了一整夜,期间喝了无数杯速溶咖啡。高湆一直握着苏宇的手,苏宇一开始抽出了几次,后来也就懒得跟他挣拨了。天快亮的时候,他靠在了他的肩上,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了。
祁明一刻也没有合眼,一直盯着手术室外的那盏灯,可它一点儿都不配合,愣是不灭。
高湆安慰他说,这是好事儿,要是推进去就灭了你就哭吧。放心,这说明还有拾叨的前景,要不医生这么敬业干嘛?
四点多的时候初匀打过一个电话,问他在哪儿。不谋而合的,俩人都在医院,只是地点稍有变化。
祁明从电话中得知了初家的一团混乱,他本想安慰一下初匀,可却想不出怎么一个安慰法儿,他自己这边比他那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匆匆说了两句之后,他们就收线了。反倒是初匀安慰了祁明一番。
祁明觉得他说了那么多,只有一句话有用:你又不知道阎王爷的帐本儿,等吧。
是啊,生死有命。古往今来,哲学家们对人类生与死的问题进行了不懈的探讨,而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对生与死的论述却不使人感到沉重。他说:“一般人有时逃避死亡,把它看成是最大的灾难,有时却盼望死亡,以为这是摆脱人生灾难的休息。”
那么魏源,你现在盼望什么呢?生或死?你的态度,是不是就间接的决定了你的结果?
太阳从东边升起不过一个钟头,那盏灯终于灭了。大门开启的刹那,祁明甚至顾不得依偎在身边的那俩人的平衡,猛的从长椅上起身。
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在摘口罩,脚步匆匆,身后又跟出来一个年长的。
她说,“重病监护室那边准备好了么。”
她说,“安排了,我去药房。”
祁明窜到她们面前,整夜的劳累与无望的等待让他的胡子邋遢不堪,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几岁,“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
“先生麻烦您让一让。”小护士不客气的去推他。
“护士小姐……那个……他……”
“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切等一下请你询问主刀的刘大夫。”年轻的护士显然不想跟祁明纠缠,脚步越发的变快了。
祁明发现跟这儿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毫不犹豫的转身往手术室走,只可惜那门又闭合的严丝合缝了。
“怎么样?”苏宇和高湆也都清醒了,直勾勾地看着祁明。
“不知道啊……”
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医生出来了,还有一些护士。三人围了上去,不等大夫脱口罩,就都急了忙慌的跟抢答似的噼里啪啦的问。
“你们等等,等等,慢点儿说,有什么问题去我的诊室。”大夫无奈了。
“他……他人呢?”祁明不甘心的往手术室里看,空荡荡的,除了仪器啥都没了。
“乘手术室的电梯送下去了。”大夫跟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祁明。
“您的意思是……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祁明根本坐不住,手撑着桌子看着大夫。
“对,还要有至少两次手术,这得看他的恢复情况。”大夫点了点头。
“还有手术?哪儿?”
“颅部有淤血,背部脊椎也有损伤,这都得再观察。”
“你是说他脑袋里……”高湆插入了对话,“那会不会影响……那个……他是画家……”
“我现在真的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关于脑神经损伤以及淤血清除……这个会转到脑外科,到时候你们可以问一下沈主任,当然,这都是后话,至少在这一个礼拜的观察期内,我们还没法确定会发生什么。”
“这……我想看看他……”祁明几乎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抱歉,现在不可能安排。”
祁明在这间白花花的屋子里,看着眼前的大夫,听着高湆和苏宇的声音,只觉得晕眩。
(三十)冰冷
短兵相接。
苏宇看着对视着的这对父子,只有这种感觉。
大闹天宫。
高湆感受着目前紧绷的气氛,预感这一幕的爆发是迟早的。
“你来干嘛?”出乎意料的,祁明的语气非常平淡,平淡的近乎于漠然,不带任何的感□彩。
祁明与他父亲是在医院的急诊部门口撞见的。他急匆匆的正往服务台走,而他们正精神委靡的往外溜达。说服祁明先回去休息一下废了苏宇和高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容易么?这到好了,狭路相逢。
李闻天看着儿子,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他一宿没干别的,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打电话查询……这儿子实在混蛋的厉害,就那么挂了电话,什么都不跟他说。
“你省省吧,你现在不可能见到他。”
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儿子满含嘲讽的给了老子这么一句。
李闻天没搭理祁明,只是继续往服务台走。十步之遥的距离让祁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句——“您好,这是我的证件以及相关证明,我必须要知道我儿子的情况。”
护士小姐接过了李闻天递过去的东西,抬头微笑着问,“什么情况哪间病房您知道么?”
“昨天晚上发生的车祸,我给你们这里打过电话,说在重病监护室。”
“啊……是,我接的你的电话,你怎么才来?”护士小姐对旁边的另一位值班护士说了些什么,推开活动的隔板走了出来,“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你说你……昨天手续什么的都是他朋友代办的,因为情况十分紧急,我们却看到他监护人那栏是空的。”
“他是我养子,手续才刚刚办好……这事儿出的”
“你说什么?”祁明是这时候抓住父亲的手臂的。他此刻的情绪里有着惊诧、愤怒、不解、困惑、焦急……等等等等。
“小子你放手,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李闻天钳住了儿子的手腕。
护士按了电梯的按钮,狐疑的看着这俩人,门开了,祁明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这位先生,请不要妨碍医务人员的工作。”护士小姐说的一板一眼。
“我……麻烦……我也要见他。”祁明的眼里全是慌张,刚才他们都被医生劝离了,说他们没可能见到魏源,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