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也很陌生,没有笑没有悲,空荡荡的淡泊。
***
大一开始,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父亲过世了,靠着一笔补助金,生活也还是在挣扎中继续。母亲身体因为太劳累,也上了几次医院。单位里效益不好,她不愿闲在家里,找了做保姆的钟点工。
既然是在本市走读,我干脆就没住校,每天继续赶公交车上下学。家门前那个小车站又多添了两条线路,我坐的车,与高中母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母亲说,住家里也好,可以放心些,而且住宿、伙食费用也能省下一点。
大学的课业是很轻松的,但我不住校,更甚少和班里的其它人相交。连亦言都遥遥不知所处,我真正变成了一个人。我想,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地方,彼此都不知道过往,我可以改变,变成能够广结朋友的活跃的人。
赶着假期学生大优惠,我配了隐型眼睛,把头发梳好,露出脸来,让人能看到我的眼睛在友善的笑。但我还是失望了。这个班里共有三十六人,二十九个女生,四个外地男生住在一个宿舍,居然对我这个本地人很排斥。剩下一个走读的男生,却是比我还阴郁的书呆子。
女孩子们会站在远处朝我笑,我不好意思走过去跟她们搭话。男生们自成小团体,我插不进去。都说本地的学生会排斥外地来的,可实际上是外地学生太有过度的自我保护意识了,他们在排挤我的接近。连本班的人都没有一个可以做朋友,更别提其它科系的人了。
没有课的时候,我甚少在校园里转,正好帮忙补贴家用,我开始了兼职打工。
开始是帮忙促销产品,后来还找了家酒吧做过服务生。大量的运动和户外活动让我长得很快,好像迟到了的生长期,皮肤黑了,身体也健康了不少。外婆已经不在,也不需要有人给我泡药藻茶了。大一下的时候,我竟然被一家事务所相中拍了一个运动背包的广告海报,放在当地一本时尚类杂志的彩页里。
那只是一个背影的造型而已,穿着T恤杉牛仔裤,背着背包,后脑勺对着镜头——事务所的人据说就是看中了我的背影。
拍完之后,造型师说我的样子还不错,可以试试拍些别的,问我愿不愿意做这行。我犹豫了好久,答应了。因为我想要改变。
之后开始了3个月的体态培训,相关的一系列学习,我才知道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什么品牌,什么服装,什么设计……那是与我原来的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一个世界,我和这个原本平行的直线相交接轨了,这是否意味着……我能走进那个曾经无法介入的陌生领域?
大二的夏天,我换了事务所,另投一家叫WINNA LIN的公司,专门做男性运动休闲服饰的平面模特,公司为我接下的工作也更多、更杂。我也开始在这个圈子里游刃有余,原来,所有的求生技能,只要习惯了,都可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我可以不用刻意的去动,就摆出摄影师期望的动作、表情;我可以如同在家里一样随意的笑笑、说说,就让周围的人带着向往,追随的目光。
我觉得自己成功了,取得了很了不起的成就,然而我却没有用这成就去完成我的初衷。我离学校越来越远,惯常性逃学,死当了一半的科目。偶尔去趟学校,所有人都用热烈的眼光看着我,我却只是高傲的笑笑,一点也不想与他们深交。
我也交过两个女朋友,工作上认识的,但很快的就分手了,我根本未能体会什么叫做爱情,在她无法继续、我也厌恶难耐的情形下,结束了。
在WINNA LIN期间,由我专门做的一个品牌的系列休闲服后来被个《Men’s uno》的时尚杂志引去评论,评价不错,我也得此机会被该杂志的特约摄影师John•;wall看中。沃尔是著名的美裔摄影师,得他赏识真的是让我平步青云。
不过更让我震撼的是,我一同意签约,沃尔就很坦率的告诉我,他是个同性恋。因为将来要一起工作,他不想隐瞒自己的性向,他是个很坦荡又豪爽的人。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毫不在乎的就承认了自己的不同癖好,我以为这一类的人都是隐藏在角落里的。
我并非没有接触过同性恋,如果我和魏孝丞之间的出轨事件不算的话,我也确实的接触过很多GAY。我曾经打工的那家酒吧就是家同性恋酒吧。
我马上很严肃的问沃尔:“你会看上我来做模特,是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
他倒不生气,笑着说:“嘿,RAIN,我可是很专业的摄影师哦!我告诉你我的性向,只是不希望以后工作时出现些意外事情,让彼此尴尬而已。不过以我的个人角度来说,你确实是个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chap。”
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说的“工作时出现的意外事情”原来是指他的同性恋人三翻五次的探班。外国人果然够开放,总是当着众人的面就亲热起来,我看了多少次,还是无法适应,总要面红耳赤。
事业最红火的时候,要全国各地、香港、新加坡到处跑,去取景拍照。长期无故旷课,学校已经干脆把我开除了。无所谓,原来学历不是赚钱最重要的凭借。那个我无法活得开怀的校园,不去也罢。唯一让我牵挂的是,母亲劳累过度,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虽然我赚的钱足够我们两人舒适的生活,可忙碌的大半辈子的她总无法静下来。
我离开学校的第一年年初,她因为脑梗塞进了医院,我只能匆匆看了她一下,就赶去北方。家乡虽然有亲戚在,但母亲娘家已经没有上人在,父亲死后,叔伯们也不来往了。我只有雇了特别护理人员照顾她,心里始终放不下。
二十一岁的生日,是我第一次孤身在异乡度过的,家乡的暖冬已经甚少飘雪,而这个陌生的城市却寒冷得冰冻三尺。我离开拍摄组的人,独自去街上游荡,一家一家的喝酒,最后还摸到了一家GAY吧。
有人问我,“要不要419?”
我已经醉到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扶住我摇晃的身体的手很有力,他的胸膛很温暖。我想,他能不能为我带走心里的严寒?我说好,我就跟你走。
他的吻从耳边开始,沿着我的下颚线滑上嘴唇。我想起这个感觉,和多年前的元旦之夜一样,就连他一边吻我一边脱我裤子的程序也一样。我想笑,但眼角却冰凉凉的。
原来即使隔了半个地球,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无法忘记。
房里没有开灯,我借着窗外霓虹射进的一点昏暗,搂住那个黑色的人头。
“多久没做过了?”他大约是察觉我的生涩,这样问我。
“是很久了……记不清。”
“你太紧了。”他咕哝着埋下头去,一遍遍的抚摩,润滑,可他进入的时候我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我用力抓他的背,他沉沉的低喘,这就是野兽的夜。第六章
阿莲莫莲主要是晚上营业,不过店是下午就开了,店里客人少得可怜,魏孝丞总觉得这么冷清的状况下,店主还能那么自得其乐的躲在吧台后面擦杯子,实在是件值得琢磨的事。
不过魏孝丞今天来,不是为了查案子做暗访,他是来找店主打探季冬雨的事情的。所以他撇开了冯磊,选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走进了阿莲莫莲。冬雨一般都在晚上七八点钟在这里出入,所以现在,魏孝丞有足够的时间,跟店主好好聊聊。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店里只坐了三个客人。两个人靠窗说着什么,吧台前坐着一个西装革履,举止沉稳,显然是一丝不苟的做事一板一眼的人。那人看见魏孝丞往吧台这边走过来,拿起台上的东西,说:“我也该走了。”
店主人有些挽留似的说:“你真的不见见他?”
那人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头也不回:“不了。我……别告诉他吧。”
魏孝丞一边看那人带上门消失,一边在他坐过的高脚凳上坐下,要了杯啤酒。
“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店长一眼就看穿他的目的。
“是的。那个……”
“叫我维森就可以了。”
“魏孝丞。”他点点头,接过酒杯说:“谢了。呃……我,我是想知道冬雨的事。你跟他很熟?”
“算是吧。”维森没有停下手里擦杯子的动作,淡淡的答:“你呢?我听雨说,你们是同学?”
“高中同学。”魏孝丞侧着身子靠在吧台上,手指嗒嗒的敲在桌面上,考虑着怎么才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或者说提问也能问得有条理些,因为他想知道的太多,脑袋里也着实混乱得厉害。
“我跟他是高中认识的……怎么说呢,只认识了一年,后来我出国了。我没想到……我不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他。他是个……同性恋?啊,我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而已。”
维森抬起眼看看他:“谁知道呢?有人只喜欢女人,有的却只能对男人发情,还有人男女都行。我不知道雨他是怎么样,不过他跟我说过,同性恋,要恋,那就一定要用心去爱的。但爱不爱这种东西又说不清,至少我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爱着哪一个男人。他只是跟男人上床而已。”
“…………”魏孝丞张着嘴巴,吐不出一个字来。
冬雨他,跟男人上床?那个洁白的人,腼腆内向,不爱说话又谨小慎微,好象是约会的话连女孩子的手都不敢牵。他跟男人上床?
“这——不可能!我有点没办法接受……你知道吗?我以前认识冬雨的时候,他……他是一个很……很透明的人,干净到透明,又老实又呆板……我根本不能想象他会——跟男人上床?”
魏孝丞的思路突然被自己打断了。冬雨和男人……也许……他突然想到了八年前的一个寒冷却燃烧着炽热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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