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刀光剑影,叶随风扬。
他白色的身影舞动,动作因中毒而变得迟缓。那女人持剑逼近,剑气如宏。
剑光扫过,在他身上留下斑斑红艳。
行动已经跟不上我的思维,我的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攀附着树干,我吃力的站起身,眼前已经变得模模糊糊,很多影像刺痛着脑部的神经,一闪一现。
……
我记得刚刚,我们骑着黑火赶路。突然之间,黑火发了狂似的扬起身躯,退而不前。倏地有什么从林中深处闪出。莫靖离带着我飞身下马,滚落在地。黑火好像受了惊吓,嘶鸣了几声跑进林子深处。
来人一身青衣,年过半百。
“没想到还有人敢独闯我禁地!看来我又多了个试验的材料!”
话落便拔剑相向,明明看似年老之身,却异常灵活自如,出手狠辣。
莫靖离推开我,和她过招。
“非儿,走!”他大叫。
我知道我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可我怎么能留他一个人离开?我能去哪?
一股气血直冲心肺,好痛。
白色身影倒地,那女人笑着用剑抵住他的心口,炫耀般夸赞她禁地之中的百草千毒。
原来步入林子的第一步开始,我们就注定被将军。毒自植草而生,随空气而行,弥漫林中。
“……不……不要……”我费力地挪到他身边,拼了命地在剑锋落下之前抱住他的身子。冰冷的触感刺入血肉,我却不觉得疼。我只知道他苍白着脸色,眼睛闭上了,我怎么叫他也不醒。眼泪滑过脸颊,如决堤一般汹涌。
你想要什么?
我们能给的,全都给你……别伤他……
心脏里的血液横冲直撞,摩擦着血管像要擦出火一样炙热。
重重的心跳声回响在黑暗的四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
昏暗的房间,渐渐变得明亮。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好像在休息。床边,一个男人双手捧起一个男婴,仿佛怀抱着无价的珍宝。他笑,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小婴儿伸出短小的手臂,扑动着两只小手,想去摸眼前漂亮人儿的脸。
男人笑得更开心,亲在小婴儿淡粉色的小嘴上。小婴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咧开小嘴咯咯得笑,那笑声动听,仿佛银玲在摇。
摇篮边上,小风车在转,啪啪啪的轻响。
我好像身处黑暗,谁也看不到我,谁也听不到我。
四周回荡的,是小婴儿开怀的笑声,每一声都震荡着我的心跳,尽是哀伤。
我哭,因为那个男人笑得好好看,满心幸福……
——莫靖离。
脚下一下子下陷踩空,冰冷的水呛入气管,让我无法呼吸,好苦好涩……
感觉水中有气泡咕噜咕噜的上浮,我挣扎着伸出手,可身体却在下沉。
不要……爹……我不要死……
我知道,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肩背上的血在冷水中化开形状,映射在脑海里。周围好冷,好冰……伸手去摸,好像摸到了谁的手。
睁开眼,是莫靖离苍白的脸。头发在水中飘荡,好像死了一样安宁。
身体仿佛嵌在海底深处,被水压挤得将近破裂。
……我不要你死!
抱起他的脖颈用尽力气向上,原来抓住眼前的光是那么困难。
水光飞溅,胸口裂开一样终于吸入了空气。我用力地咳水,鼻腔气管里像是针扎一样疼痛。
莫靖离!
水下好像有台阶,我搬着他的身体有些费力地把他托出水面。他根本不能坐着,我只能将他放平在一节台阶上。
“……爹,爹……”
我拍他的脸,他浑身湿透,好冰冷。
别吓我。
抱过他,慌慌张张拍他的背,全身都在因为寒冷而颤抖。
他张口咳出一些水,可是没有醒。
我抱着他,环顾四周:
石壁的牢笼——膝盖下面是类似寒铁的触感,冰冷坚硬,硌得我两腿发麻。脚下看不到的石阶都没在水中,乌黑一片。只有头顶上方的铁栏缝隙里透着微弱的光亮。
水牢。
我们被禁在水牢。
“爹,爹……”我叫他,他却没有反应。
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好微弱……我抱住他的身子,想着抱在一起会暖和一点——我们两个都。
我的脸贴在他的心口,一片湿凉。
“你冷不冷?”我去摸他的脸,水珠还晶莹着挂在他的发梢。密长的眼睫排在脸颊上,带着蒙蒙的水汽。
“我们被抓了呢。”身上没有一样干燥的东西,我只好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潮湿。
“你以前有没有被关过水牢?”我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这玩意儿好像还蛮结识的,有没有办法出去啊?”
“老实说,你是不是和别人结过什么梁子?”我轻轻捏着他的骨节,要是受寒就糟了,“说吧,是不是年轻时抢了人家钱?和人家打架斗殴把人家办了?嗯,难道是你欺骗了人家女儿的感情,被人家妈妈找上了门?”
手上好像有很多穴位,我找不准,只能拿捏力度全都揉过一遍。
“呐,这么喜欢睡啊?你以前睡觉好轻的,我动作一大,你就醒了。”头发都贴在脸上了,我帮他顺到耳朵后面去。
“太累了吧?睡吧,再睡一会儿哦。一会儿我叫你,懒死你了……”脸颊两边好像各有一道轨迹,热热的直至滑到下巴才滴落手背。
一定是太冷了,冻得我眼睛直疼。
我站起身,头顶上方的铁栏很沉很重,应该也被锁头牢牢锁住了。看这栏杆的硬度和粗细,是没有办法把它弄弯弄断之类的了,况且我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不会什么盖世神功,“只不过……是个爱找麻烦的彻头彻尾的笨蛋罢了!”
我握紧拳头打在铁笼上,觉得不解气,又是一下。
坚硬的铁块儿反作用力回在我的手上,疼得一麻一麻的。
撞击所发出的声响,如同空灵的哀鸣,响传一遍又一遍……
“可恶……”心跳什么的……我听不到啊……
沉重的铁链拖地的声音。
然后“咔”的一下,头顶上方的牢门被打开,一个身影轻盈而落。
我反射性的扑到莫靖离身边,抱着他。
她向我靠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许有,只是我看不到,也顾不上看。
“……”我说不出话来,明明不是什么高大伟岸的身形,却异常突显了一份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
只觉得眼前一闪,我的神经还来不及反映,就被她抓住手腕扣住脉门。
我因为被吓到,不禁扯动着要收回手,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掐住脖子。
力道之大,根本不容我反抗。
胸腔的感觉仿佛再次裂开,这次里面的氧气全都泄漏出来,慢慢地被抽干。
好痛……
这样子不知僵持了多久,她终于放下卡在我脖子上的手。本以为劫后余生捡回小命,却被她反手一巴掌甩在脸上,身体摇晃跌入水中,砸起了老大的水花。
这一掌狠劲,我被打出去好远。眼前一片黑,肺里又呛进了水,都快要烂掉了一样疼。
“咳咳……咳……”我扑腾着摸到了石阶,才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女人抓着莫靖离的脉门,一抹阴晴不定的笑容浮现在那苍老得脸上,尽是森寒。
“别碰他!”我自不量力的上前,果然又被她打了一耳光,一样的火辣辣。嘴角麻木的已经觉不出来在它流血,只能多少尝到点腥味儿。
“别碰他!你是谁?为什么抓我们?!”我大叫着,不许碰他!不许伤他!“你到底是谁?你要带他去哪?!别碰他!!!”
“闭嘴。”她始终没再扫过我一眼,搬着莫靖离像在搬货物一样轻松。
“放下他!!!”我去抓她的手,却被一个力道打在胸膛,一股寒意带着剧烈的波动仿佛要震碎我的血脉,眼前一片昏暗,口中溢出浓腥的血的味道。
寒铁的牢笼再次关闭,重重的锁链拖着呲呲的丑陋声音回归岗位,困住了一个茫然无措的我。
卑微无力的我。
他不见了……会被怎样?不要……不要想。
“……”莫靖离……莫靖离……莫靖离……
脸颊肿了起来,胸前一片麻木。都没了知觉。
“不痛……一点都不痛……”
莫靖离……
酒冷灯青夜不眠。
莫靖离坐在床边,怀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儿子逗他笑。那孩子喜欢父亲,总是伸着手去找他,那样子让人忍不住去怜爱。
刚才庆祝满月的酒宴上,很多人都来祝贺、道喜,给予小莫非各种各样的祝福。
他笑,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看周围,然后看看爹娘,笑。
一位老人身着紫红衣衫,鹤发童颜。他送给小莫非一只长命锁,保佑他长命百岁。
江湖场上孰是孰非,大家都带着笑,却没有一个人能猜透彼此那层皮骨下的思量。
无所谓,莫靖离已经决定退际江湖,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他虽然年轻,但他顾家。那种年少轻狂的日子并不适合怀里小家伙儿,他要平淡。
烛台顶烛,火光晃动,橘色的光影摇曳满屋。
礼花声响。
刺入腿根的尖锐痛彻心骨。
小莫非哭,好大声地哭。
我跪在地上,用力按住那勾玉的印记。
娘却在笑,眉角弯弯。
银锥上的血殷红殷红,滴落地上,仿佛那女人雍容的高傲。
他冲进来,依旧白衣飘飘。
目睹眼前的光景,错愕惊惶。
“你这是做什么!?”他大怒,声音都喊岔了音儿。
然后银锥刺入血肉,他够不到小莫非。
肩膀好痛,那一锥仿佛是刺中了我的肩膀,没有血,却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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