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别小看我跆拳道黑带。”他拍拍衣服下巴,瞥了一眼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众人。弯下腰,轻轻抱起林思渊。
“思渊。”他拍拍他的脸。z
林思渊努力开口说:是你自己……要救……救我的……
“是,是,是我自己要救的,你不欠我人情。”
抱着再次陷入昏迷的林思渊,展玉风快步离开。
之后,这件事惊动了展家上下,展渊虽然对自己儿子的冲动颇有不满,但也并没有怎样责备他。倒是秦凡,一脸冰霜地过了很久,直到展玉风每天跑去不停道歉,不停安抚,不停保证才稍稍缓和下来。
“好嘛,你别气了,反正我也没缺肉少血的,下次不会那么冲动就是了。”
秦凡头痛地柔柔太阳|穴。
“你应该先通知别人。”
展玉风皱皱鼻子:“开玩笑,人来了,思渊早就被打死了。”
秦凡斜他一眼:“你对林思渊倒是爱护得很。”y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诶。”展玉风捶了秦凡一下:“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秦凡没好气地挥开他。b
说实在话,他心里的确以一股不安的躁动感,但又确实不是出自展玉风身上,到底是什么他连自己都不了解。
展玉风有些小小的失望,他暗地里其实是希望秦凡可以表现地稍微情绪化一些,当然这并非是说秦凡不关心自己,他只是觉得对感情而言,关心与独占欲是不同的。
难道是自己要求得太多了吗。g
正这么想着,展玉风看见林思渊经过花房门口,并且有意无意中探头张望了一下。
“思渊。”
他高兴地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去。
随意搭着话,林思渊的脸上已经没有那种一开始的陌生,也没有那股明显的敌意,反而在展玉风直视他的时候,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他别开眼睛,脸颊有些发热。
不远处,秦凡冷冷眯起眼。
“学长,这个,请收下。”走廊里,女孩双手递上一封粉红色的信,满脸飞霞,紧张地低着头飞奔离去,未曾看展玉风一眼。
展玉风来不及扯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就只见到她的背影。
他看看手里的信,本学期第36封。
这样的情形从中等部开始就一直在延续,整整五年,每月每日,数不尽的告白和情书。他有时候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公开自己有情人的事实。
但他没有做。他知道,如果被迫公开,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至,被跟踪,被恐吓,被流言中伤,他不想让秦凡因为自己而受到无故的牵连。
展玉风走到窗口,怔怔站着。他苦笑,事情一旦牵连到秦凡,自己就会完全迷失,勇敢,不计后果全部都跑去见了鬼。
他把情书折叠好,收进口袋。
对于秦凡一贯的无所谓态度,他一直都颇有微词,自从上次思渊受伤,他在这个问题上想得就更多了。展玉风以为恋爱的人都是善于嫉妒的,占有欲强,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情人多看几眼。
但现在他几乎要以为这段感情从头至尾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努力维持。虽然也许心里隐约知道,这不是秦凡的错,秦凡是个生来就很淡漠的人,喜怒哀乐,脸上并不分明。但展玉风还是希望可以亲口听见他说在乎,亲口听他说有多喜欢。
“凡凡。”
展玉风一个猛扑从背后抱住秦凡。
秦凡挑挑眉,看着展玉风手里的粉红色信封。
“今天,别人给的,我还没看。”
他故意说得很高兴,一边窥探秦凡的表情。秦凡依旧神情平静,淡淡起身去拿相机。
“那很好啊。”
秦凡没有回头,如果他回头,就能够看见此时的展玉风,捏着信封的手在颤抖。
他静静地看着秦凡的背影,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毫不在乎的淡定。自己十年的坚持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只为了他一幅随时可以把自己拱手让出的样子。
“啊,是吧,你也觉得和女人交往比较好吧?”他的音色出现一丝波动。
秦凡摆弄镜头的手停了下来,他诧异地回头。
展玉风双眼通红,紧紧握着双拳的手在不住抖动,手里的信早已被揉成一团。
“你说什么?”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和女人交往比较好。”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可是,你没有看见吗?”展玉风激动地大叫起来,一面扬着手里的信封:“你一点也不在乎,不管我收到多少告白都与你无关是不是?”
秦凡皱起眉头,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保持的冷静是对的,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表现的平静而理智也是对的,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给予展玉风足够的自由更是对的。
竟然没有话可以反驳,秦凡沉默地看着展玉风。
“你解释啊,你告诉我原因啊。”
看着秦凡的无言以对,面对他出奇的冷静态度,展玉风忽然觉得自嘲,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像个怨妇一般大喊大叫的呢。也许秦凡的眼里,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当日初见的,爱玩,贪嘴,又会耍性子的小少爷。现在是,将来永远都是。
展玉风停下怒吼,望着秦凡,他想问,在你眼里,对你而言,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秦凡在这一瞬间,展玉风不再怒吼,而只是望着自己的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心痛不仅仅是一种比喻,原来心痛也是一种物质的感觉,是身体里的心脏确实感到一下一下的钝痛。
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想开口,不知从何说起。
展玉风笑了,他慢慢放下拳头,脸上的潮红也褪去。
他说,抱歉,凡凡,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我不想逼你的,就这样算了吧。
他挥挥手,转身慢慢离开,手里的信封飘落在地。
秦凡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感到双腿有些发麻,脚底很痛。
他抬头看屋外,原来早已是繁星满天,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他低下头一件一件整理起东西,书,相机,胶卷,笔,还有一袋冷掉的红豆饼。他看了看,随手扔进筒里。
门口地上那个粉红色的信封还躺着,秦凡弯腰捡起,对折再对折,用力把它撕成一条一条,纸片碎裂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在乎……吗……”他低语,顺手把碎纸倒进垃圾箱里:“下次出现,让你做花肥。”
锁上花房的门,秦凡不自觉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口,灯灭着,黑漆漆的窗口什么都看不见,他想,发了那么大的火,小风大概是睡了吧。
从孤儿院开始到现在,每一步成长的过程,每一段生活的经历,每一个遇见的人,都教会他很多东西。冷静,自制,知足,平和,像海绵吸水一般,秦凡学得很快,并且早已在如此功利的社会里活得如鱼得水。
但是就在刚才,他发现,原来始终还是错过一件事的,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表达有多么重要。院长也好,父亲也罢,每一段相处的过程都是长久,但彼此之间却也从不多话,只是安静地听,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睡觉,安静地陪伴在身边。沉默慢慢成为自己生活里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秦凡以为这就是最合适的相处模式,不期求对方承诺什么,不期许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只要在一起,只要能够平淡相处,只要愿意一直陪伴,就很好。
所以他不说,不用语言去束缚。即使是爱,即使感情早已深入骨髓,他还是不说。
这一次,大概是他真的错了。他想,也许两人要长久地相处,就必须要有改变的勇气,尝试为对方着想,尝试去磨合。
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秦凡背起包离开。
“笨蛋。”
二楼,展玉风靠在窗口骂道。
房间是暗的,他故意不开灯。展玉风知道从这个角度看去,自己可以清楚地看见月光下的庭院,而外面却看不清这里。
于是他一直肆无忌惮地靠在窗口看着花房,看秦凡扔掉那包红豆饼,看秦凡捡起那封情书泄恨地撕扯成一条一条,看秦凡不同于往常的闪神。
秦凡向窗口看过来的时候,展玉风几乎要以为自己暴露了,然而没有,他只是看着一个黑洞洞的窗口出神,而展玉风只是看着他,两两相望,思绪在同一时间翻腾。
展玉风忽然觉得这样的情形满可以上演一部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转念一想,他又笑,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不善言辞的罗密欧。
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