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咬紧了牙关。
惨叫声却从杨莲亭口中传来。“教主!——”
他绝望地哀嚎着。
东方瞪他一眼,身躯已经下意识地不受控制。
杨莲亭赶紧冲了上去。
止血。
处理伤口。
他一边嚎啕,一边兢兢业业地护着他。
他痛苦,于是他哭。
他要他护着他,于是他拼死也要护着他!
“教主,你不想死,我便不会让你死。”眼泪和鼻涕滴下去,弄脏了东方不败的头发。
杨莲亭深深吻下去,吻东方的嘴唇。
“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文成武德,万世千秋。”他喃喃祝祷。
要快快治好自己的腿。
以后还要侍寝。
他有没有棒棒,都是东方不败。
他是不是男人,都是他的教主。
不远处杨诗诗猛然从梦中惊醒。
杨莲亭的惨嚎吵醒了她的空梦。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心惊肉跳,不知为何。
天边敲响了四更鼓。
杨诗诗终于睡不住,起身燃亮了灯。
黑的夜里,青黄的灯。
她翻开自己亵衣。
——做了一个春梦么?
腰股之处,濡湿了一小片,竟然将葵花宝典的文字,冲得模糊。
东方……
群鸦飞过。
灯火变得黯淡。
杨诗诗终于咬牙,狠下心肠来。
将亵衣举在火上烧。
腥臭的味道,焦灼的味道。
将这一篇宝典全部烧掉。烧掉。
烧宝典。
倾心。
心已经倾尽,还能苟活多少时日?有没有这宝典,她都已经看见了毁灭。
她要逃得远远的。她要恨东方不败,很恨很恨,恨很久很久。
大片大片的烧着的衣裳,如蝴蝶一样飞舞。
山下冲上来禀报的传令兵看见朝华中飞出来的半燃蝴蝶,惊得瞪大了眼睛。
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继续急急忙忙地跑上去。
——云南总督下令剿灭日月神教。
日月神教作反的时机,被迫提前来到。
“容大人。此去定能一举端下黑木崖,为顾长风兄报仇。”
“还要贤伉俪多多协助。”
“容大人放心。待家父痊愈之后,生擒下东方贼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到时还请容大人对我教多多关照。”
晨风里,令狐冲与任盈盈披挂着战袍,实在配衬到人间无双。
(23)
任我行的伤势在慢慢好转。
用鹿筋续的筋脉,据说少则百日,多则一年,就能够完全恢复。
任我行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手刃那个胆敢挑断他筋脉的男人。
东方不败!
“盈盈,今日的份呢?”阴沉沉的面容,白发如狂潮。
“带来了,阿爹。”盈盈低着头。
几个被绑紧了堵住嘴的江湖人在麻袋里小规模地挣扎。
“小心些,别被令狐冲发现。”
“知道的,阿爹。”
任盈盈退了出去。
里面的任我行,想必已经解开了麻袋,正用吸星大法享用着江湖人的内气吧。
“哼。”任我行愤怒的冷哼让盈盈心中一惊。
“阿爹,什么事?”
“这些废物,顶什么用?三五年的真气,要来也是鸡肋!”
“阿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了……就是这些,还是容大人请来助拳的好手,女儿已经冒了天大的危险……”
一个狠狠的耳光。
任盈盈欲哭无泪地捂住脸,低头认错。
任我行是被迫才信她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是任我行不会忘记,当年任盈盈,并未在他与东方不败对决的紧要关头,站在他的一边。
这直接导致了五年前的溃败。
任盈盈丝毫不怀疑,有朝一日,阿爹重掌神教之后,会找借口杀了她。
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
东方不败给她最大最严酷的惩罚,便是放弃了她。
不再允许她站在他的阵营里。
“还有一件事,我问你,你和令狐冲到底圆房了没有?”
任我行问得不容置疑。
盈盈不敢不答,“还没有。冲哥说要待明媒正娶之后……”
又是一个大耳光。
两边的脸庞都肿了起来。
“连一个男人都勾引不到,你还真是废物!”
任我行想要任盈盈和令狐冲早日圆房,给他带来一个孙子。
然后,任盈盈,还有令狐冲,两人的真气内力就可以为自己所用。
神教也会拥有一个天资雄厚的未来继承人。
——自己还不太老。
但是还是要尽快。
“阿爹,女儿会努力的。”盈盈退了出去,心中一阵绝望。
令狐冲不会跟她圆房的。
死也不会。
有一只手,在操控他们的命运。
令狐冲含笑接受。
任盈盈却是含泪接受。
“冲哥。”夜风很冷,任盈盈靠在令狐冲身上。
“嗯?”
“明年此时,我们会在哪里,做什么?还活着么?”
“一定活着。”
“那后年呢?”
“也活着。”
“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五十年后呢?”
“你会变成老太婆,我会变成老头子。”
听起来很似是一对璧人的絮絮情话。
可是任盈盈却看见令狐冲眼中的光芒,射向隔着黑夜的远处。
“冲哥,我们没有胜面吧。”她终于一横心,说了出来真心话。
“嗯。”令狐冲还是那副样子,无悲无喜。
“为什么呢?那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爱他,为何要与他为敌呢?”
“喝酒。”令狐冲忽然把腰间葫芦递了过去。
我不是与他为敌。
是他安排我成为他命运的背面。
他想要的不是天下。
而是了解他自己。
他请求我帮助他达到目的。
我又怎么忍心拒绝。
——这样的事情,盈盈,说给你听,你也不能理解的吧?
你是一个好女子。
虽然平凡而犹豫。却平凡到真实,犹豫到令人怜惜。
东方不败到头来也不忍心真的伤害你多少。
只是浮生若梦,你无自保能力,终究难逃宿命。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凶手,不是某一个谁,而是江湖本身。
是这种生活方式。
不是你选的它,是它选的你。
被选中了,又无力抗拒,任盈盈,你何其无辜!
所以,要改变这种生活方式。
东方不败,你想得还不够透。
你只想自己成为强者。你只能够保护到你力所能及的人。你也只能够伤害到你够得到的人,令他们冷,然后去习惯这种冷。
所以,快一点。
快一点了解你自己。
了解东方不败这四个字,究竟有什么样的涵义!
然后,或是对抗历史,或是随我而去。
名山大川,明月流水,何必执着于“人”呢。那些最为无情的东西,也是最为永恒的东西。春夏秋冬永远按时来到,永不会辜负你。
我们就在名山大川之间欢爱,以嘲笑声给命运听。
臣服,有时候不代表失败。
东方不败。谁给你这神一样的名字?这魔一样的名字。
令狐冲忽然兴起。
他拔剑。
月色下,一套剑法舞得如同天意。
任盈盈看得眉头微蹙,胆战心惊。
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东方不败放她下山来……东方不败给她吃了黑蛊……东方不败给她一把解药……难道是?!
她吓了一跳。
难道你虽未明讲,却暗示中给了我一个机会?
让我重新追随你。
是要我做细作么?
任盈盈甜美的笑容洋溢开。
她的身上忽然重新注入了风情。
“冲哥。你舞得真好看。”她将酒壶递回给他。
令狐冲朗朗笑着,如夜中阳光。
他抬头。将一壶酒饮下了大半。
酒虫醉鬼,哈,这是他令狐冲的宿命!
好奇妙的风。
好奇妙的夜晚。
舞剑累了,出了一身的汗。
“盈盈,我有些头晕,赶紧回去吧。”
低看我吧,冲哥。盈盈笑得妩媚。
一步一步移到了房中。
“好热……”令狐冲喃喃脱衣。
一个力量拥抱上来。
“我们圆房。”任盈盈贴在他的前胸。
不……
次日早晨令狐冲才有力气坐起来。
苦笑。
江湖告诉我们——不要低看任何一个人。
不要将自己的酒壶轻易递给别人。
然后又拿回来大口牛饮。
任盈盈。好个任盈盈。
酒中不浓不淡,对身体无害的春药,令他并未有什么危险的感应。
却莫名其妙地,攫取了她的处子之身。
“现在,我也算男女通吃的花花公子了吧?”令狐冲自嘲地趴下,很仔细很仔细地看床上一小滩血迹。“唉,怎么办呢?”
甩甩头。
计划必须要更改了。
娶盈盈,对她好一世。
这是令狐冲难以改变的臭脾气。
必须负责。
不负责,毋宁死。
至于东方不败……他敲了敲自己的头。无所谓。身体纵然想念,却也能够忍耐。
令狐冲相信轮回。
来生也可以啊!一点也不久。他嘿嘿笑了起来。
(24)
两军对阵。
容大人已经快把自己本来不多的头发一根一根抓了下来。
“那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为何那样强悍?”
交战三日,损兵千余。
这仅仅还是外围的小打小闹,据探子回报,黑木崖大军正浩浩荡荡增补而来。
而朝廷的援军呢?
朝廷的,援军呢???
“那些是经过东瀛忍术训练的人,也可称为‘忍者’。”令狐冲抱剑站在城头。
诡异的黑衣杀人者似鬼似兽,虽然人数不多,却成为朝廷兵马折损的主要原因。
“什么是忍者?”
“中原武术,外练招式精妙,内练真气纯熟。而忍术介于两者之间,它练的是人对自己肢体的控制。”令狐冲简单地解释。
眼见那官员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令狐冲只得亲身示范。
“普通人对于身体的控制,受到关节、肌肉与筋脉的限制。”他举起双手,在胸前合十,慢慢上举,伸直手臂,直到头顶。“看,普通人能做到这样。”
在官员的瞠目结舌之中,令狐冲继续向后直直下降双手,掌心紧贴,不曾分开,一直向后贴到了腰际。
“这……这……”这根本已经超越了人类可以完成的范畴!
“经过一定的训练,就可以。”令狐冲解释。“可惜我只会这一招而已,并不知道具体的修炼方法。”
“难道说,魔教已与东瀛勾结了吗?”容某大惊失色。
你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