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却直觉眼前此人,将给他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并不觉得萧行之会害自己,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不要了吧?
哎,他这会儿不是腰痛,而是头痛了!
今天果然应该听韩暮枫的话,不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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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川的头痛,纯粹是心理作用,而夏修竹的头痛却是货真价实的了。
他们几人在看完文试之後,就回去客栈。
吃晚饭的时候,夏修竹并没有出现。
莫川唤莫儿去喊他,莫儿去他房里没多久就急冲冲地跑来,很著急地说:“叔叔,夏叔叔病了。”
莫川听後,有些担心地随莫儿到夏修竹的房里,韩暮枫听後却眸光深沈,尾随著莫川一同去探望夏修竹。
莫川一推开门,室内一片昏黄,只见夏修竹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唇却殷红若血,平日光洁漂亮的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一双笼烟眉紧紧地皱起,可以看出他正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
在门推开的一瞬间,他双目如电,直视推门之人,见是莫川,马上隐起,而莫川因为室内光线昏黄,并没有留意到。
“夏兄,你觉得怎麽样了?”莫川快走几步,拿起挂在梳洗架上的干爽毛巾,一边替他擦汗,一边轻问。
莫川的动作很轻柔,就如柔和的春风一样,轻拂著夏修竹的额头,也拂进了他的心。
他的眸光微动,心头略略透著一丝苦:这样的温柔,却永远都不属於他。
“我没事,只是偶感风寒,休息一下就好。莫兄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都叫莫儿不要担心了,却还是惊动了你们。”夏修竹有些虚弱地说道。
风寒?
莫川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峰。
夏修竹显然在说谎,虽然他不是学医出身的,但对於风寒感冒之类的症状多少也知道。这高烧,冒冷汗,怎麽看也不是风寒之症。
莫川不好深问夏修竹为什麽要掩饰自己的病,而且他这样说,显然就是在下逐客令。
与韩暮枫对望一眼後,莫川对夏修竹轻轻地说:“夏兄,那你好好休息,我叫小二给你熬些小米粥,等你睡醒後吃,怎麽样?”
夏修竹点点头:“有劳莫兄。”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我和暮枫都在厅里,如果有需要,就唤我们一声,知道吗?”
莫川的话虽然普通,却有著浓浓的担心,夏修竹听在耳中,心头如被丝线缠住了一样,一圈一圈地缠著,不太疼,却在颤。
罢了,明知道无望,就不要去奢想了。
夏修竹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的笑容很虚浮,却让莫川觉得很熟悉。
曾几何时,他也见过这样的笑容。
莫川有一个弟弟,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到大,一直不敢有过於强烈的情绪,不敢激烈的运动。一直到十八岁,心脏再也无法负荷,只能卧床休养,静待著合适的心脏,静待著换心手术,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合适的心脏,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最美丽的十八岁。
莫川永远记得,他弟弟离开的那天早上,天气很好,他用轮椅推著弟弟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然後送他回房,在去上班的时候,嘱咐著弟弟要注意身体时,他的弟弟也是浮著一朵很苍白很虚弱的笑容,对他说:“哥,我知道了,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後,这个笑容就成了绝响。
往事很突然地冲击著莫川,让莫川眨眨双眼,以抑制突如其来的湿热感觉。
莫川回头对韩暮枫说:“暮枫,我还是觉得夏兄这儿该有个人照顾著,我留在这儿照顾他,今天晚上,莫儿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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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
“夏兄……”
韩暮枫与夏修竹两人异口声地唤著莫川,但韩暮枫在看到莫川坚决的眼神就识趣地把所有的话给咽下了。
其实韩暮枫很清楚夏修竹身边的暗卫会照顾他,根本就轮不到莫川来操心,只是……
算了,谁叫他的小莫善良呢?这姓夏的,上辈子烧到好香了。
夏修竹见韩暮枫走後,眸中闪过一丝沈思。
莫川端来一盆水,拧干一块湿毛巾,轻轻地覆在他的额上,沁凉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一丝舒服,只是……
“莫兄,我真的没事,你不用……”
莫川对夏修竹微微眯起眼眸笑道:“夏兄,病人要有身为病人的自觉,现在,闭嘴,睡觉。”
夏修竹无语地凝视著莫川片刻,低声嘟嚷:“你在威胁我。”
“那你听不听呢?”莫川揭开他额上的湿毛巾,再换一块新的。
夏修竹闭上眼睛,唇角微微扬起:“怎敢不听?莫兄,我睡了,麻烦你了。”
“嗯,好好休息。”莫川轻柔地应道。
夏修竹尽管全身都很不舒服,但是因为心中觉得安心,不知不觉中也陷入了昏睡,只是他睡得非常不安稳,一直高烧不退,辗转反侧。
他额上的高热不散让莫川很是担心,他唤小二拿了一些烈酒过来,替他解开衣衫,想以酒精散热的方式给他退烧,却在给解开衣袍的那一瞬间给惊呆了。
一圈圈白色的绷带白得刺眼,从腰身一直缠到胸膛,淡淡的血丝已经浸染了绷带,看得莫川有些触目惊心。
他什麽时候遇袭了?
为什麽与他同进同出的他们并没有发现?
他为什麽不告诉他们呢?
莫川心头觉得莫名的悲凉。
夏兄,难道在你的心里,我们就如此不值得信任?所以你什麽都不告诉我们吗?
莫川用烈酒替夏修竹散热的法子很是奏效,只是却不知道为何他下半夜又开始全身发冷,莫川几乎是把所有能拿出来的棉被都盖在他的身上,而他却仍然冷得发抖,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莫川本想叫韩暮枫帮忙想想办法,但看到西斜的明月,猜想他带著莫儿应该睡著了,也不便去吵那一大一小。
想去请大夫,但是看到夏修竹身上的层层绷带,心里多少也能猜到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遇刺一事。
思来想去,也只想到最原始的方法,人体取暖。
莫川解开衣袍,钻进被窝,小心地避开夏修竹胸前的伤,轻轻地将他冰冷的身体搂进怀里,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他看著夏修竹苍白如雪的美丽容颜,想起他这人的洁癖,想起这人不喜欢与人体接触的习惯,不由有些黑线,喃喃自语:“夏兄,我知道你有轻微的洁癖,除了小孩子,不喜欢别人碰你,也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但这纯粹是为了帮你取暖,你可千万别怪我趁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占你便宜!更不许踢我下床!”
夏修竹病得昏昏沈沈的,莫川的话,他当然没有听见,只是本能地更趋近莫川这个天然的暖炉。
莫川轻轻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他搂得更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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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川以为韩暮枫带著莫儿早已经睡下,其实不然。
相对於莫川与夏修竹来说,莫儿并不太买韩暮枫的帐,也许是因为平时莫川的大部份注意力总给莫儿给夺去了,所以莫儿与韩暮枫颇有“情敌”的味道。
因此,他是好不容易才哄得莫儿吃完饭,洗好澡,外加故事七八个,才让莫儿愿意爬上床去睡觉。
当韩暮枫替莫儿掖好被角,正想到夏修竹房里看看莫川有什麽要帮忙的时候,一个飘渺的影子从窗口袭过,迅速挨至他的身边,他灵巧地错开脚步,退开数步,眸如寒星,直视突然出现的人。
对上来人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後,他稍微一愣:“是你。”
来者正是柳双双。
“要不然,你以为是谁呢?潜儿。”
柳双双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穿著黑色的夜行衣,一身雪白的曳地长裙,腰中系著淡绿色的轻纱,更显得身段婀娜。
韩暮枫看了看正在床上睡著的莫儿,眸光微闪,淡淡地微笑:“姑姑,这儿谈话不方便。”
柳双双在韩暮枫看莫儿的时候,眸光明亮如星,轻轻地点头:“随我来。”
两人一路纵跃穿行,来到一间有些阴森的破庙里。
“这儿阴森肮脏了些,还好你没有夏宁的洁癖。”柳双双环顾一下四周,随意地笑道。
“侄儿并没有夏宁矜贵,他一出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有那个资本去挑剔任何东西。姑姑深夜来访,有事吗?”
柳双双仔仔细细地打量著韩暮枫,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满是欣慰:“潜儿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爹了。你难得来凤栖城一趟,也不来探访一下姑姑,姑姑只好自己跑来看你了。”
“姑姑,我是因为……”韩暮枫有些斟酌地开口,却被柳双双给打断了。
“不要编故事给我听。我虽然年长你不多,但是你还记得你爹仙逝後,是谁带著你玩,又是谁替你挡风挡雨的?你的心思,我虽然看不透,但是那里头的九转十八弯,我还是知道的。”
柳双双的话让韩暮枫有些伤感。
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是韩暮枫的生身爹爹唯一的妹妹,他爹离世的时候,他仅有三岁,要小小的他在那吃人不见血的皇宫中生存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爹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在离山派学艺的妹妹,那时,柳双双也只是一个仅有九岁的大女孩。
不愿回首那不堪的童年岁月,韩暮枫淡淡地微笑:“姑姑是专程来看我?”
柳双双凝视了韩暮枫片刻,有些正色地说:“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来与你谈谈莫川的事。你来到凤栖,却一直都不来见我,就连住宿也要与莫川在同一间房,你是怕我会杀了他吗?”
韩暮枫心中微微一沈,正在思索著如何回答时,柳双双忽又笑了起来:“潜儿,我在来找你之前,曾路过夏修竹的房间,本想去看看他死了没,却没想到看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