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糊地,一会仿佛看到家树,一会儿又仿佛看到了齐望,满身是血的齐希,嗤笑着的织织,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走马灯般的在眼前晃过,一会儿又变得模糊起来。
她这是包庇吧,应该获刑的。会判几年?家树来自首,又是无心之过,那致命的一刀还是织织刺得,那样也会轻判吧?或许他们可以同时服刑,又同时出狱,到那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样子?家树会不会变成长了胡子的老伯伯?
她这样想着,突然就笑了。这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室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就听有人说“陶东篱,你的家人来接你,你走吧!”
走?她困惑地看着那警察“我有罪,你们不抓我吗?”
“让你走你就走,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那小警察很不屑地看着她,东篱走出去的时候,听他在身后嘟囔了一句“有钱什么办不到。”
是谁?谁是她的家人?她还在想,那个人定然不是薛院长,她现在一定气疯了,怎么会来接她?那又是谁?谁那么多钱,又那么爱多管闲事?
“你傻了?快上车!”果然是瘟神,他头发好像又长长了;还是那样一副不耐烦地样子,。
东篱像个木偶人一般任凭他摆布,文聿看她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昨晚家树给他打电话,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她这几年学习成绩已经很好,他还以为她是真的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一样傻!
已经是八月中旬了,阳光依然很好,风很轻,树影斑驳,投落在泊油路上。那条路是东篱最愿意走的,宽阔,寂静,路边的白杨笔挺高大,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
路边有一个荒弃的体育场,以前晚上的时候,他们几个会来这里打篮球。但是那一次,她的小拇指蹙到被嘲笑后就很痛恨这项运动了。她通常都是立了自行车看他们四个玩,无聊的时候就骑着车子围着小*场一圈圈地转,就听瘟神在那里大喊她“陶东篱,你这个胆小鬼!”
他呢,他虽然不胆小,但赖皮。那篮球架坏了后,差不多就和人一般高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依旧玩的很高兴。打到最后,压根就没了规矩,文聿投球后奸笑着把头伸到篮筐里去,剩下的三个谁也别想再进一个球。这时候传奇就会去咯吱他的痒痒肉,谢勋和家树也会上前抱住他,四个人又闹成一团。她一边看着他们笑,一边慢悠悠地骑着车子围着小*场转,那样一圈圈的,仿佛可以走到天荒地老。
还有BEYOND的歌曲,《海阔天空》《真的爱你》《光辉岁月》,他们统统都很爱唱,“自由”要唱成“贼由”,“不羁”要唱成“不给”,“真的爱你”要唱成“真滴乃累”……传奇对这项工作很是认真,逐字地纠正,谢勋还有一个文件包,里面全是BEYONDD的剪辑画。
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那是她的光辉岁月,而今已然远去。
这个时候,学生还未返校,平时热闹的榴院因此显得很是落寞。有人在薛家门前的泊油路上乘凉,从文聿的车子进来开始,便一直地交头接耳。等东篱下车的时候她们反而停止了交谈,又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对此文聿看的很是恼火,离开的时候故意把车门关的很响。而事件的女主角陶东篱小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院门便进去了。
这院子因为西侧靠近小山村,为了安全起见,围墙建的很高,这时候,太阳西移,院子里的阳光因此显得很是稀薄。东篱关上铁栅栏的小门后,便看到了站在正厅门口的薛院长,她像是刚刚出来一样,满头的白发此刻显得格外的扎眼,眼睛里满是血丝,看到她后第一句话便是“你还回来干什么?”
这两年,薛院长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即使现在她所有的感觉细胞都不是那么灵敏了,在那一霎那的时间里,仍是觉得揪心地难受。
她站着不动,不知道是不敢再往前踏一步了还是已经忘了该怎样继续下去?这时候她听到有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原来是许久不见的蔡宁。她紧忙地搀着薛院长“舅奶奶,你还发着烧呢,怎么出来了!”说着就要把她往屋里扶。谁知发了烧的薛院长一把甩开她的手,在大家还没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时候,狠狠地甩了东篱一个耳光。
“你知不知道是你害了家树!”她喘着粗气,看她的目光充满恨意,以前的珍爱怜惜统统不见。而被打的陶东篱就像个木偶一样,脸被狠狠地甩到一边,嘴角已经有了血丝,却动也不动。是啊,她心里想的很清楚,薛院长怪她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收养了她,要不是招惹了她和织织,家树哪里会沦落到今天这样亡命天涯的地步,她才是那个害了家树的罪魁祸首,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祸水,是扫把星……
“奶奶,奶奶!”文聿上前拦在她和薛院长中间,又对着蔡宁使眼色,一个半是哄骗半是强制性地把薛院长带回她自己的房间,一个毫不分说地把东篱往楼上推。
终于又安静下来。
东篱坐在床边,从昨天早晨到现在,接近两天的时间,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仿佛随时都可以昏睡过去一样。而她不确定,一旦睡去,她是否会因为太贪图安逸而不愿再醒来?其实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但是她还不想,起码现在不想。她得打起精神,只要她还叫陶东篱一天,她就得护着家树,护着这个家。阿妈、bubu、齐希、齐望甚至是她们的父母亲人,还有薛院长和家树,还有谢勋,她欠了那么多的债,不还能行吗?
“擦擦吧!“蔡宁递给她一条拧湿了的毛巾,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简单地抹了两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我以为你会就着这毛巾捂着脸大哭一场呢!”在她面前蔡宁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和气过。
“让你失望了。”
“切!你就连可怜的时候都这么讨人厌!把自己包的滴水不漏的,好像不管什么事什么人都进不到你心里去。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我们在你面前,粗鄙,懦弱,幼稚,低级,什么都不是。齐望说,她不喜欢我假正经,可是我和你比压根就算不了什么!”
“齐望,她怎么样了?”东篱抬头看着她,蔡宁别过脸去,过了一会儿说“现在还没醒,听说她父母都快疯了,谢勋和传奇一直在那里帮忙。”
“你知道谢勋考上中戏了吗?好像是学舞台设计,昨天中午我们还……”她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没想到又转到不该讲的话题上去,便尴尬地停了下来。
“是吗?那是好事啊。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吗?你们都考得怎么样?”东篱瞪着一双大眼,往日的灵彩全不见,被她那样仰视着,蔡宁很是不忍心,便坐到床边,坐的和她一样高,这才说“我是大的石油勘探专业,文聿是S大的法学专业,传奇是师大的英语专业,我和文聿在市,传奇在J市……”
她一一说了,唯独没有提到东篱的去处。他们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就奔走相告,打算大大的庆祝一番,可是偏偏又碰到这么大的变故,几人谁也没亲眼看到东篱的录取通知书,只从学校得知她的成绩刚过二本的分数线,但并不是很有把握的一个成绩,估计是要等着调剂了。
“哦,那很好啊。文聿和家树在一所学校呢。”她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名应届考生的身份还毫不介意地提起家树,听的蔡宁轻叹了一口气“是啊,只不过是不同的校区不同的城市而已。”
“其实,与其巴巴地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不如回头看一下,那样对自己和别人都公平一点。”她仿佛另有所指,怕她太过死心眼想不开来又说“我是说,咳,小舅舅已经跟,跟你姐姐走了,你别那么死心眼,总还有别人对你好。其实文聿他是为……”
“蔡宁……”就听有人带点威胁的阴测测地喊她的名字,蔡宁好好的一句话又没说完,便被文聿给瞪走了,她在他面前总是有那么一丝胆怯和不自在的。
正文 56不过是荡荡虚空而已
“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东篱一默“我还没想。”
“看奶奶那样子,实在不行,你就搬出去吧。”文聿提议。
东篱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文聿你看,这院子多冷清。我总怀疑是我来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你整天脑袋里都在瞎想什么?!”不愧是欧阳文聿,连安慰个人都这么别扭“好了,你先睡一觉,等醒了桌子上就有香喷喷的饭菜吃了。”
“阿姨请假了,没人做饭。”实在人很认真地思考着他的提议。
“……”文聿瞪眼了“你先睡不行吗?”他指手画脚地示意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薄毯,“好,跟我一起做,深呼吸,你看我干什么,我很可笑吗?让你做你就做,快点!”
“好,很好,深呼吸,闭上眼睛……”他假模假式地,就在东篱以为他果真是偷学了催眠的本事的时候,欧阳小先生很果决地说了句“睡吧。”
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也没有漂浮着柔软的白色棉花的大海,一句“睡吧”就结束了, 东篱再也忍不住拉高薄毯盖在自己脸上,吃吃地笑。文聿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小声吼她“你笑什么?!“说着要来拉她的薄毯。谁知刚才还笑个不停的那个人忽然抓住他的手“文聿,你先出去好吗?”
“不好。”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或许在面对陶东篱的要求时,欧阳文聿早已经习惯了说“不”。
“你要哭,也要当着我的面哭。”他被她抓着,几乎是半跪在床边,姿态卑微,但说的话仍像个国王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一样霸道。话音刚落,刚才还闷闷抽泣的人,忽然放声大哭。
那是陶东篱的哭声,文聿从来也没听过。他见过她伤心地样子,眼红的样子,焦急地样子,反抗他时恼怒的样子,更多的时候,她是在轻笑,嘴角弯弯的有一点小小的弧度,淡淡的,陶东篱的情绪就像是一条没什么起伏的直线,而现在,她却在他面前放声大哭,像个迷失了方向回不了家的小女孩,那个声音,文聿保证,他一辈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