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竟然也能睡得着。不过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突然又醒了,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她坐起来发呆,看到榻榻米旁边的小台灯还开着,柔和的灯光打在文聿脸上,他蜷着身子,一半的脸都埋在薄毯里,平时那样张狂不羁的一个人突然就有了一股安静妥帖的气息。东篱下床,光着脚走到他跟前,把台灯关了。
天色尚暗,外面又下起了沥沥的小雨。东篱突然想到那幅因文聿的到来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的画,便提了裙子慢慢地爬上阁楼。
她把画正过来,轻轻地摸索,到底要把它放在那里呢?她想了又想,但好像放在那里都是不合适的。家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攒钱,那时候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能把妈*这幅画买回来,他说,放在阁楼里,加上十二把大锁,谁也不让看。
而现在,院长奶奶把这幅画买回来,藏在阁楼上,又有什么用意呢?这房子就要拆了,她自己尚无居所,难道要带着它一起流浪?怎么做,好像都不成。
“哎!”她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突然有人说话,把她吓了一跳。
“文聿?”东篱回头看着他,这次他没有开灯,她也没有再认错人。可是气氛却全然不同了,她竟然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文聿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起来,黑暗中要仰着头仔细看,才能看的清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叹什么气?”他又问了一次。说完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她不自在地把脸别过去,轻声回答“没什么。”
文聿蹲下,拿出火机,“啪”地一下打开,幽蓝的光铺在画布上,东篱的心“嗖”地绷紧,仿佛极紧要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了一样,她发现自己的手心渐渐地也沁上了汗渍。
夜是如此的安静,而眼前的男人更是安静的可怕。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站起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你记不记得高考前,传奇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你说是在一个小院子里,和一个人一起慢慢变老,院子里一边种着你的葡萄,另一边种着他的丝瓜,你们无儿无女相依为命……其实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大家的梦想都是什么?科学家,将军,总统,医生,老师,超人和多啦A梦……太奇怪了,我们小的时候总想着怎样拯救别人,拯救地球,拯救全宇宙,可是到头来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还难保。那时候传奇正馋一套游戏机,他的梦想就是明天早晨起床,一眼就能看到它;谢勋的梦想更可笑,他希望监狱里陪他玩的那个大个子叔叔永远不要出狱;他们全不顶事儿,也就嘴上说说。我呢,我从口袋里摸出奶奶送我的串珠,狠狠地往外扔,我说,我要砸一个媳妇,谁拣着就算谁……呵呵……“他笑了两声”你知道家树的梦想是什么?”
“什么?”东篱并没有说出口,可是心里却不由地问了一句。家树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呢,她一直都想知道的,除了能攒够钱买下妈*画外,他的人生还有别的期许吗?
“他只说了一句。”他猛地吸了一口烟,转过头去“他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东篱,你真的了解家树吗?你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样等他有意义吗?”
东篱抬头看他,晦涩的光线里,他的脸都变得虚无起来,更不用说他的声音,他所说的话。
“我……”她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才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从没想过要和家树在一起,甚至,甚至,我知道家树和织织的事的那天晚上,我觉得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至少不是那样的痴迷了。我也不是在等他,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我自己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觉得不好!”东篱还没说完,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你……”她想要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扔掉手中燃了一半的烟,突然地扶住她的后脑勺,唇先欺了下来。
她想要说的话,尽数被他吞进嘴里。
后面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呢?他把她压在木窗上,手伸进襟薄衫里,摸到后背,另一只手伸到下面,把裙子撂上去,一切都乱了……
可是乱了有什么不好?寂寞一向是顶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一个女人,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夜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灵魂要多脆弱有多脆弱的时候,突然的放纵,谁不想呢?
她就那样抱住他脖子的时候,头脑中空白一片,凌乱的*中仿佛看到了大片的罂粟花田,美到极致。
后来,东篱想,如果不是多多洛突然地出现,是不是一切在那个夜晚就会不一样?可不巧的是,多多洛恰恰在最关键的时候叫了一声,东篱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冷汗在那一刻嗖嗖地往下落。她一把推开文聿“对……对不起。”
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回过神来的时候快速转过身去,两人各自整理自己的衣衫。他被她的反应刺痛,勇气在一刹那消失殆尽。
“陶东篱,我算什么,你想过没有?”或许这是现在唯一能问的问题,其实答案他不知道吗?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才如此绝望。
“如果没有你,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爱吗,不爱吗?谁又能说的清?每个女孩小的时候大概都曾幻想过自己是属于某个人的,某个人是属于自己的。那时候她和家树并不熟悉,文聿还总是欺负她,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还能常常地被自己想起。宇宙浩瀚,人生无常,每个人都渺小的如同一粒微尘,如果有幸能结一良人,长伴左右,不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吗?美妙的事,谁不想?
可是……
“可是,如果我今天晚上答应和你在一起,明天早晨醒来我一定会后悔。”到时候纵使是举案齐眉,到底也意难平。她还有未了的心事,尽管早知道答案,但就这样草草结束,总是心有不甘。
文聿好久都没有说话,然后轻笑一声“你这样对我,总有一天要后悔。”
正文 71都是傻孩子
你这样对我,总有一天要后悔。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狠话。
东篱看着他大步走下楼,摔门而去。他的车就停在院门外的泊油路上,渐稀的夜色中看的清清楚楚。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有引擎发动的声音,东篱还没看得清,那车已经飞也似的开了出去。
他又被自己气疯了。东篱在窗户前蹲下,倚在墙壁上,连日来的疲惫感在这一刻悉数涌上心头,她坐了一会儿,大约五六分钟后,突然又听到了停车声。她站起来往外望,果然是文聿,他又回来了。
天气有些反复,雨下了又停,总是淅淅沥沥的。院子里间或有石榴花落的声音,那样静静地“嗒”的一下,便再无声响。院门外的车子也同样安静,如果不是他手中的烟火闪动,怕是没人会注意在院子外还停了一辆车吧。
阴雨天气,四五点钟了,天色依然暗沉。文聿捏了捏烟盒,里面空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断他的精神食粮可真是要命!
这一宿他几乎没怎么睡,闹过气过之后也渐渐乏了,便闭了眼睛往靠背上倚了倚。刚打了一个盹的功夫,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他的车窗。
他将玻璃放下,看清来人时把车门打开。
邵林一坐进来便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好家伙,抽这么多烟!”
“姐夫,你怎么来了?”文聿半眯着眼,继续假寐。
“你姐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一见面就忍不住想揍死你,所以就派我来了。”邵林打趣地看着他。
“嗯……”文聿轻笑,邵林不是在开玩笑,这样的事欧阳文隽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是东篱,她打电话告诉我们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的人哼哼了一声。
邵林笑,“你都气得跑出去了,干嘛还再开回来?”并不是他八婆,走前文隽就是这样讽刺他的,她说“真有骨气,都气跑了还再跑回来守着!”
“嗯……”果然,欧阳小爷开始打哈哈,“搬迁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如果没地方就先住文隽那里,反正她落脚的地方也多的是。”文聿给他建议。
“我看怕是搬不成喽!”邵林叹气。
“怎么?”要是搬不成的话,那收拾了一整天还打了那么多包的陶东篱不是就太可笑了吗?
“ 你也看见了,外边的人反映还是挺强烈的。虽然这里的房子都旧了,周围的设施也不如市里齐全,但是他们在这里都习惯了,搬了之后虽然能拿一部分补助,但也等于断了他们以后的生路。你看他们闹得,要不然你还用那样火急火燎地从学校回来,半宿了还在外面守着,不就是怕他们不小心伤着东篱吗?”
“我火急火燎地从学校回来是因为我想家了,半宿还呆在外面是因为外面空气好!”总归是年轻人,别人在紧要处稍一撩拨就受不了了。邵林看着眼前俊朗冷冽的小舅子突然地发飙,就觉得好笑。
“你看那里。”他指着不远处阁楼上的身影,文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上的人好像也看到了他们,便飞快地躲到了窗帘后。
文聿看着还在晃动的白色窗帘,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你们这样何必呢?”邵林劝他。
“是她想不开,关我什么事。”明明已经心软,可是仍在嘴硬。
“女人都是要哄的,你多让着她一点不就好了。”邵林继续给他建议。
“你以为陶东篱和文隽一样吃软不吃硬?”文聿冷笑“她是软硬不吃!”
“她还想着家树?”他们的事邵林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
“我不知道……”文聿并不想回答,“管她呢。”
她说从没想过要和家树在一起,她说在知道家树和乔方织的事的时候就已经心死,谁信呢?话说得太绝,却没有底气,说自己心狠的人往往都是软心肠,喜欢撂狠话伤人的人除了自己其实谁都伤不到。
万丈红尘,世人皆苦,哪个不痴,哪个不傻?
“都是傻孩子!”邵林叹气。
“你和文隽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文聿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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