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南深的表情一直没有多大的波澜，只是低着头安静地翻阅着文件，时不时停下来思考片刻，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半晌，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她，“中午下班后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顿饭，好好谈一谈。”
孔琴微愣，“啊……嗯，好的。”
“现在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这些文件我自己一个人看就行了。”
孔琴很聪明，自然不会听不懂这话里让她回避一下的意思，那似有若无的疏远感让她心里没来由地发慌，但还是强装着镇定离开了房间，替他掩上房门。
经过这一次和舒若分手，再一次面对孔琴时，叶南深也有了新的感触。
以前他总将舒若当个大孩子看待，觉得她排斥孔琴只是单纯地因为任性，其实想一想，她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女人了，有一定的社会阅历了，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她既然那么地抵制孔琴那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的，他不该因为自己没有发现而反去责怪他。
舒若一直强调孔琴对他有朋友之外的感情，也许真的有吧，无论如何，他该找她就这件事详细地谈一谈，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中午与孔琴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一家咖啡馆里，他发现自己与别人谈事情时总喜欢去咖啡馆，好像还真是这样，大概因为这个地方人少安静，适合谈话吧。
点完菜后，叶南深又将菜单递给孔琴，询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孔琴摆摆手没有接，他便向服务生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去下单了。
等服务生走后，叶南深好整以暇，用很平常的语调开口叫道：“琴姐。”
孔琴心中顿时浮起不好的预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叫过她姐姐，她也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好像时刻在提醒着她是已过而立的女人，让她不要对他抱有姐姐之外的非分之想。
“今天找你，是想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真实地回答。”
孔琴心中不安感加重：“嗯，你问吧。”
叶南深也不做铺垫了，直奔主题地问：“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孔琴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叶南深静静地看着她，一直等了将近半分钟都没有等到她出声。
虽然她不回答，但叶南深看她那躲闪的表情就已经能猜到三分。
他清了清喉咙，声音舒缓而悦耳：“如你所见，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并且做好了跟她相伴过完这一生的准备。我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期盼多余的感情，耽搁自己的时间，你一个女人带着丫丫不容易，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个值得托付的归宿为你分担一些辛苦。我知道你对我有恩情，但也只是单纯的恩情，叫你琴姐，是因为我仍旧对你怀着一分尊重，如果我对你的照顾让你造成了什么误会，那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番话虽然没有说得恩断义绝，但从一向蔼然可亲的叶南深的口中说出来，孔琴也一时很难接受。
她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带着一些颤抖：“南深……你现在，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多余的解释只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叶南深沉默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肯定的回答，孔琴不由摇头苦笑，“你……会觉得我那些心思很丑陋吗？”
叶南深避开重点回答：“不，你也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孔琴垂下眼帘，这句话里含盖了多层含义，有值得学习的地方，那自然也就有很多不认可的地方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热咖啡，转了话题：“你和舒若，已经和好了？”
“还没有。”像是想到什么，叶南深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柔和的暖意，食指在台面上敲着轻快的节奏，“但我觉得离那天不会太远了。”
孔琴看着那张为了别的女人动容的脸，心里某处暗暗抽痛，说出来的话也不是滋味：“你真的很护着她。”
叶南深并不否认：“嗯。”
孔琴一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心底那阴暗潮湿的角落，语气也跟着激动起来：“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离你差远了，所以虽然喜欢你可我一直没做过什么过分的行为，只要每天能见到你我就满足了。可是她呢？她就比我好很多吗？你该清楚自己有多优秀，炙手可热的男人即使结了婚后也会一直受到女人的追捧，以后想要接近你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今天是因为我只是你手下的一名员工，我不够格，所以你要让我走，我无话可说。可如果换做是一个更强大的女人呢，万一对方是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呢，你也能冷面直接地叫她走人？你能永远护着舒若吗？”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眼圈也微微发红。
叶南深陷入了沉思，孔琴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你的话太绝对了，世界上比我优秀的男人有太多太多，难道他们就不能娶妻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吗？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我和舒若也是如此，我们会慢慢找到最适合双方的相处模式，然后将它维持长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正是如此才更需要克服，不是吗？”
孔琴扯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但愿如此吧。”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一份意面，叶南深礼貌地将它先让给孔琴，又替她将刀叉擦拭干净，“你先吃吧，琴姐。”
孔琴愣愣地拿起叉子，心中酸涩翻滚难捱，她拳头握紧了叉子的边缘，一刀下去用力插在一块牛肉上。
这一刻，她在心底深刻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属于她，真的完完全全不属于她。他可以对她好，但永远不会喜欢她，就算她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起一丝杂念。
她又何必再去浪费时间处心积虑地破坏他们的感情，闹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谁都不会收获到一丝好处。
饭后，从咖啡店里走出来，叶南深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长长地呼了口气。
虽然他持着秉公灭私的原则，希望私事不会影响到工作，但今天这样把一切说明之后，恐怕他和孔琴也无法像之前那般毫无间隙地在同一个单位下合作了。
第94章 珍贵
叶南深离开H市不久，没过几天后，我就接到叶伯母打开的一通电话，原本以为她又要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育我一顿，或者是直接让我卷铺盖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她儿子面前干扰他的视线。
另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只是很亲切地跟我聊了些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让我考试要加油啊，还问我什么时候再去K市玩，想请我吃顿饭。
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态度转变了那么多，是不是叶南深跟她谈了什么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叶伯母不再拿 “我对叶家儿媳妇的种种要求” 那种会令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话来压我，我自然也就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陪她聊起来了，时不时笑着回应几句。
挂了电话之后，不知怎的，竟有一种像是在婆媳交流增进感情的感觉……
这几日叶南深和我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过，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工作，不方便随时随地接电话发短信，他想和我视频通话也很难，所以一般是他给我发几条信息，我过好几十分钟等有空了才回复他。
以前从来没觉得他也这么能聊，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要拿出来跟我分享一下，并且还要在话后面附上一张随手拍的照片，格式如下——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我出发去上班了，穿着你送我的鞋，很舒服。”
话后面贴着一张自己从高处拍自己的双脚的照片。
又比如——
“今天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两菜一肉一汤，味道不错。”
下面拍的是一张坐在饭桌前准备开动的照片，一份白菜和空心菜，一份红烧排骨，一份紫菜蛋汤。
过不了多久又发来一张用筷子夹起一块大白菜的照片，配字是：“我要开始吃你了。”
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在喝水，差点笑喷了出来。
还有——
“今天去理发了，剪短了很多，感觉怎么样？”
附图是他的罕见的自拍照，背景是一面大镜子，隐隐约约看到一排洗漱品和男士洗面奶，一看就是在洗手间里拍的……
叶南深的自拍照水平我就不多做评价了，每次拿出来看都让我忍俊不禁，但又说不出具体的笑点在哪里。
大概是因为看惯了微博和QQ空间里别人那些45度角＋美白美肤的自拍照，乍看他这种角度方方正正，表情又很严肃的照片，感觉像是在拍证件照……
我忍不住吐槽他：“你以后还是别自拍了，不适合你，好喜感。”
他沉默着没表态，但是从那天之后，每次随话附赠传过来的照片就换成了别人帮忙拍的生活照，看起来像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偷拍的，其中不乏他坐在办公桌前专心致志地看文件的侧颜 ，偶尔也会发过来一些他在开会时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在输入框里敲字，佯怒吓唬他：“哼哼，这些照片都是谁拍的啊？是你的那个小秘书吗？上次见过一面好像长得很甜美嘛，你们感情不错呀，她是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帮你拍照啊？”
“你别乱想。”
叶南深只回了我四个字，从那之后的每日一照又换回了自拍照……
*
平平淡淡的日子反而让我觉得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一月份，离我参加研究生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最近我暂时向李女士请了假，周末不去给金戈补课了，空余的时间都就在家里为考试做最后的冲刺和准备，金戈对此也没有意见，临考前却要求考试的当天要去现场给我加油打气。
我挺无奈的，“我是去考试又不是去比赛，你加个什么油啊，影响了秩序小心保安把你当做可疑人员撵出去。而且那天是星期五，你又不能出来，你在学校乖乖上课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金戈想了想，不甘心这么作罢，又说：“那你星期六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们为你办场庆功宴，正好我妈最近打算请你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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