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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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下部-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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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突然胸中一痛,不自觉的抓紧宗熙。
只觉似有什么东西潜在心窝深处,不停的搅动嘶咬,又像是胸中燃起一把火,烈烈焚烧烘烤,心碎了、却仍焚着。
更有无数把刀在骨头上用力地刮着割着,无数的棍棒狠狠地敲着打着,全身骨节似寸寸断裂,再被碾成齑粉,挫成灰。神志却出奇的清明敏感,每一点疼,每一分痛都清晰无比。
蚀心腐骨啊,从来不知有这样一种痛苦,抵挡不了,忍耐不下。
我急喘一声,忍不住想嘶声痛叫,声音到了喉间,却无法发出,只剩下游丝般的哀叹。
碎裂般疼痛的骨节瘫软无力,无法撑住身体,就着宗熙的手臂软倒下去。
宗熙紧抱住我,将手腕用力压在我唇上,我抿紧双唇,咬紧牙关不肯开口,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
「荐清!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强?」
宗熙怒吼一声,见我还是不理,迅速吸一口腕上的血,捏紧我的下颌,俯身将温热的唇压上。
一次,二次,三次……
腥甜的液体缓缓流入腹中,体内的骚动缓和下来,疼痛一点一点消退。
「够了。」我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
宗熙点头,将已含在嘴里的一口血哺渡到我口中才停下,用衣袖擦去我的唇边和脸颊残留的血迹。
「好些了吗?还疼吗?怎么样了……」
我摇头,过了一会儿,见他还在喋喋不休地重复那几句话,不由着恼,咬牙道:「闭嘴。」
宗熙闻言一愣,讪讪笑道:「有力气骂人,应该没事了。」
我乏力地闭上眼,心中百感交集,生平第一次茫然失措。
今后该如何面对他?而他又有多少血可以用来救我?
宗熙拿了一件衣服扔给我:「你身上都湿了,换上吧,现在的身体可不比往昔。我去拿些吃的来。」说罢向外走去。
「宗熙——」我缓缓坐起身,拿过一旁的伤药:「过来。」
这一刀竟然如此深,怪不得会流那么多血。
我拉紧白布,缠了几圈,熟练地打了个结,抬头却见他表情凝重地看着我的左手。
「你的左臂有伤。」
我点头,淡然道:「无妨。」
他突然伸手在我左肩上一捏,霎时痛彻心肺,我闷哼一声,抬眼怒瞪他。
他收回手,正色道:「筋骨损伤,外表却丝毫不显,是萧雨霁吧。荐清,你若不想让这条手臂废掉,一个月内不可再用力。」
我微微苦笑,如今就是想用力又哪里还有力气可用。虎落平阳怕是连丧家之犬也不如,叶荐清此生何曾如此狼狈?
用过饭,宗熙便出去了。是夜蛊毒再没发作,而他一直没有提宗谭的事。
至交好友,终至互相猜忌;至纯友情,非要掺入情爱纠葛,着实令人惆怅伤怀。

第七章

空山新雨后,几抹微云点缀万里碧空,林间清风徐吹,百鸟欢唱,涧下流水潺潺,跳珠飞溅。
深吸一口涤荡人心的清爽空气,烦劳顿消。见雨后青山分外妖娆,想起幼时在此学艺的光景,不由精神一震,豪气顿生。
我长笑一声,手扶青松,大声道:「男儿到死心如铁,多愁善感,情长志短,终日忧思绵绵,岂是英雄本色?」
多情自古空余恨,任他情深意浓,我自胸怀坦荡,不动如山,此去便纵有千难万险,又有何惧哉? 
「好一个男儿到死心如铁。」宗熙大步走过来,一幅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朗声大笑:「荐清果然英雄本色,令人折服。」
晨风吹动他如墨衣衫,更显得俊朗英挺,豪气逼人,他又恢复到那个爽朗狂放的宗熙。
我亦大笑:「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宗熙的英雄气概也令人折服啊,若非互相钦佩欣赏,又如何能成为生死之交?这样的情谊,岂会被外物所动摇?
「荐清将我比作青山,」宗熙眼中闪过浓浓的笑意,似乎还有一丝狡黠:「便纵是妩媚秀丽如眼前隐隐青山,也比不上荐清美目顾盼之间的风情。」
美目顾盼?我皱眉瞪他。
不能发怒,他一贯以逗弄我为乐,如若生气,岂不正和他的心意?
我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前方泉水,可做清洗之用。」
说罢径自离开,听他笑声朗朗,回荡林间。不由心中感叹,他身处险地,兄长与好友俱中毒难解,国事、家事、情事交织纠缠,在这种种烦恼、诸多压力之下还能笑得如此欢畅,宗熙的乐观洒脱不能不令人佩服。
※※※
出得山来,向南疾行,每到一处都有人将衣食住行打点妥当,攻守进退组织得滴水不漏,也不知南越此次出动了多少人马。
宗谭伤成这样还能运筹帷幄,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也是世之奇才,宗熙若没了他,便如失去臂膀,从此国事缠身,怕是再不能这般潇洒自在,天下任翱翔。
这一路行来才发现南越的触角已延伸到天朝皇城之外,怪不得宗熙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向瑞挑衅。宗熙,你们兄弟二人实在是欺他太甚了,他纵要反击,纵然手段激烈也是无可厚非。
这一切我也有责任,若非那年未弄清缘由就负气远走,扔下初登大宝还未坐稳江山的他,也不会让他陷入内忧外患、孤立无援的境地。
恐怕瑞毒害宗谭不仅仅是为当年之事,他必须防范野心勃勃的南越,又心心念念要与宗熙一较长短,那么作为宗熙左膀右臂、南越肱骨之臣的宗谭自是首当其冲。而宗谭要帮宗熙谋夺天下,对渐露帝王霸气的瑞更是不能放过。如此说来,此难在所难免。
第三日上,安觉飞追上我们,带来劭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君之所托,劭谨记于心,天高路险,望君珍重。」
他既能送信到此,应该是知道了一切,难道他们兄弟和解了?就算和解也不该如此之快。
不过我相信,瑞不会再害劭,就如当初放过璇儿一样,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人,与我再生嫌隙。那么就是利用了,瑞对于可利用的人向来宽厚仁慈。
只愿他是真的冷静下来,不会再因为感情而做蠢事。
※※※
这天又是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
清幽的别馆依水而建,这别馆与这一路上的落脚之地一样,也是南越在中原的据点,极为隐秘又攻守兼备,若事有不好,立即渡江南下,便能脱离险境。
又快到午夜了,房门轻轻一响,宗熙缓步跨入。
「啼血蛊」是用宗家人的血和毒物混在一起喂养的,宗熙的血进入我体内,蛊虫感知到熟悉的血气,就会平静下来,暂时不释放蛊毒。 
从那天起,总熙都会在午夜之前,让我饮下他的血。我没有再推托,异地而处,若中毒的是宗熙,我也会不计后果的救他。
但是与直接喂养时只需很少的血液不同,要有足够多的血才能让蛊虫感知到。而宗熙能有多少血啊?十天不到他的脸色便苍白了许多,潇洒爽朗的笑容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疲倦之态。
南越诸将已经开始明着暗着探问出了什么事?我却无话可说。
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不能任他如此了,我抓住他的手,看着那本该匀称结实的手臂因这累累伤痕而令人不忍卒睹,我坚决地摇头:「这样下去,先没命的是你。宗熙,若没有别的办法,就出去吧。那点疼痛忍一忍就会过去。」
宗熙苦笑:「忍一忍?荐清,蚀心腐骨之痛你已经尝过,那天从发作到停止只有片刻之时,你就——」
不错,那天的痛苦的确令人生不如死,仅仅片刻发作便令我一想起便不寒而栗。
「宗熙,」我打断他的话,正色道:「还有别的解救方法对不对?」
宗熙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犹疑不定。会是什么方法让他宁可失血也不告诉我呢?又是怎样的为难才会令爽快的他露出这般迟疑的表情?
半晌,他喟然叹道:「是有别的方法。这只‘啼血蛊’我和大哥养了十五年,对我的气息极为熟悉。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若不用我的血,那么就只能肌肤之亲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不会逼你,你自己决定好了。」
好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退开一步,怒极反笑:「宗家养这古怪的毒蛊害人,却原来还有这个作用,能把敌人变成枕边人,实在是太高明了,真让荐清佩服之至。」
宗熙眼中闪过痛苦和难堪,恼羞成怒:「你当初软硬兼施求我救齐瑞时就该想到这一步,今日的一切是你不惜下跪相求,不惜挟恩要债、不惜断交威胁,用尽种种手段求来的,你当初既然答应我的条件,现在又发怒不嫌太矫情了吗?你要反悔我也无话可说,谁叫我,谁叫我——」
他愤愤转开头,一把推开窗,风夹着雨丝灌入,他迎着那风雨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周身却燃起猎猎怒焰,让满屋都似笼罩在凛冽风暴之中。
宗熙平时爽朗豪迈,震怒时却极为尖酸刻薄,往往毫无顾忌的出口伤人。他这番话丝毫不留余地,却无一不是实话,让我无言以对,却不能不悲愤交加。
「不错,我反悔了,并非叶荐清不守承诺,只因为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唯一的生死之交,我不愿玷污这份友情。宗熙,我决定不去南越,你也不必管我。你说的对,这是我用尽手段求来的,蚀心腐骨也是我应得的。」
宗熙猛然转身,瞪了我片刻,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充满无尽的悲凉:「荐清,你的口才真是太好了,一句话就能将人逼得无路可走,连言而无信都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救你便是玷污友情,难道看着你疼痛而死才是至交好友,那么恕我做不到。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生死之交,就是即便流干了血,即便让你恨,我也不能眼看着你受苦而不管。」
宗熙,若论口才,我哪里比得上你?话说到这一步我还能怎样?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那么错的是谁?叶荐清从不信命,这一刻却不能不埋怨造化弄人。
他拿出匕首,在手臂上一划,将血滴在碗里。我欲阻止,却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单手扣住我,苦笑道:「放心,我若死了,你就真的没救了,所以我不会死,坚持不住的时候自会收手。」
我知道阻拦不了,冷冷说道:「你要如何我管不了,我的决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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