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想过后来还会遇到她,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原来也是有父亲的一样。
他那时已经在上大一,有了喜欢的人,偶尔翘两天课坐车跑回高中母校去看她,就这样和她再次相遇。
他那时候略有点玩世不恭,哦,不是,是自从那个所谓的父亲出现之后,他便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认真对待。
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可她似乎完全不认得他了,他莫名有些失落,又想着不记得也好,不记得最好!
可是命运之手这样奇妙,他升大三的时候,她竟然考到他所在的学校来读大学,还成了他同系的学妹。再靠近一点点,才知道她原来和陈予歆的表妹是“好朋友。”
陈予歆就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只是曾经。
她长大了原来那么可爱,只为了再见时的一个玩笑,整天神采奕奕地追在他后面喊:“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答不答应我的求婚呢?”
起先只是觉得有意思,后来渐渐就变了味道。他觉得自己始终对她有亏欠,生怕有一天她会突然认出他来。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每回都故意跟她斗嘴,气得她哑口无言,因为她只要一生气就没有空多想。
他还喜欢看她被他气得小脸通红的样子,像只想挠人却怎么都挠不到的小猫。
有一回妈妈熬了汤托人拿来学校给他,她正好来找他,当时就一脸欣羡地说:“有妈妈真好!”
他没有忽略她眼底层层叠叠的落寞。可她也只是瞬间就又生龙活虎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的,说:“其实我爸也会炖汤,我最喜欢他给我炖的山药排骨,只不过他总是太忙,许妈炖不来他那个水准,不过也是极好喝的,反正肯定比你这个好喝!”
他突然就觉得心疼。
他原本大学一毕业就要被送出国深造的,可他却突然改了主意,执意留在学校里继续读研。妈妈因此把他大骂一顿,他任她骂,执拗地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多看看她。
他想过等她毕业就跟她告白,他也想过告诉她你别装了,你明明那么喜欢我,可他最终什么都不能说。
因她爸爸在他们相熟了一个学期之后就来找了他,他说:“我绝不答应,婠婠如果知道你就是那个对她妈妈见死不救的人,她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
他这才知道,他早在相识的最初就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他多不舍得,却不得不让自己努力去无视她的努力靠近。他再次把陈予歆拉出来当挡箭牌,还因此被她敲诈了好几顿大餐。
可是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无数大餐来换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给她温暖的机会。
毕业后他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去工作,故意投了志高集团的简历,以他的学历和成绩要进志高集团其实轻而易举。
他租了单身公寓,开始很少回家。他不喜欢那个仿佛凭空而来的爸爸,他更不喜欢总是向命运轻易屈服的妈妈。他总是想像自己可以做到不顾一切,会同她讲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去追,哪怕没有希望也要追出个希望来。
她每回听得怅然若失,他亦讲得怅然若失,其实那不过是他说来给自己听的,他这样胆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彻底把她失去。
可是再小心也终于出了事。只因听她抱怨说她爸爸要催她相亲嫁人,他一边故作无事地调侃她相也没用,反正没有人要的,一边矛盾重重地纠结着她如果真的嫁给别人该怎么办。
哪里知道竟然会酒后失德。
第二天他从宿醉里醒来,看到怀里的小小人儿,他既想从此抱着她不放又恨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他实在是无措极了,才会口不择言地说了伤人的话,看到她脸色灰败地匆匆逃离时,他突然有了仿佛就要从此失去她的错觉。
多年的面具戴起来,伪装和真实都似乎浑为一体,他拉不下脸去道歉,只好学她当年靠近他时的无赖法子,腆着脸一次一次的去搅和她的相亲宴。
她一点都不知道,他演她的男朋友简直演上了瘾,他多么想就这么一辈子演下去,却终究不能演下去。
他再次见到了她爸爸,被要求离他女儿远一点。他却突然在这样的会面里生出拼一拼的决心,与其要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结婚生子,他宁可赌一把,赌她不怪他,赌她愿意摒弃前尘和他此生相依。
那根木头从挂车上滚落砸向他车顶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幻想着自己终于可以为她戴上戒指,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她亲吻他,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幸福!
在美国养伤的那半年,他对她有多少想念,日子就有多么难熬,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赶紧好起来,赶快回国去看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还没有等医生宣布他可以回国,就先从陈予歆那里获悉了她的婚讯。
他再没有比那一刻更庆幸自己手脚完好可以不顾阻挠的离开。
他不愿再让自己历经憾恨痛苦,不顾一切地匆匆回国,下了飞机就立刻驱车前往她举办婚宴的酒店,得知她从婚礼上跑掉了,这才又松了口气。
临时租了辆车,沿着所有她可能经过的地方一路找过去,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找到她。
他难掩激动地摁了喇叭,如愿地看到她怔忡的样子。
他心里翻江倒海的激动,下车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去,可是甫一开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居然又说了讽刺的话,可他明明想说的,是除了他,她最好谁也嫁不了。
可惜他非但表达出错,还隐约觉得昔日那个喜欢围绕着自己转的女孩子,已经将他远远隔绝在心门之外!
他连妒忌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像个隐藏在阴影里的影子,哪里怕心疼如绞,还得装出漫不在乎的样子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抱的什么心态和尹南歌达成合作协议的。在某些恍惚的时刻,他甚至误以为自己真的仅仅是为了让她着急而要和别人订婚的。又或者说他浅意识里是这样渴望的。
那天晚上大学寝室的室友聚会,毕业四年第一次齐齐聚首,他不是不期待的,大伙起哄着要带家属,他心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可是要怎么跟她说呢,还没开口就能料得到她的回应:“你不会带南歌去吗?”
他苦笑,跟着南歌去参加那个新品发布会,看她上台发表致辞,从善如流地周旋在宾客之间,却最终被一个小小的问题噎住。终于忍不住想带她离开,于是用开溜的借口把她哄了出来,一路往聚会的地点去。
哪里知道她会半路闹起来,她说她不喜欢他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将这些种种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可是说了又能怎样呢?
他千方百计地去查她要嫁的那个人的消息,他千方百计引她去“遇到”她未婚夫和前女友私下见面的事,他觉得谁都配不上她谁都给不了她幸福,可是其实他才是最给不起她幸福的人。
放手的决心这样难,却不得不去选择。既然他注定是给不了她现世安稳的那个人,又何必要把她拉进和自己一样痛苦纠葛的深渊里?
人果然是不能贪心的,他便是太贪心,才会有这样的下场。爱不得,求不得,只余了满室面条的清香,仿佛偷来的三寸天堂。
☆、070总要长大
老爸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吵着要回家,我被他闹得没办法,再加上路北那小子又不知好歹地上医院来报告公司的事,最后老爸还把他秘书给喊到医院来了,俨然一副准备要拿病房当办公室使的样子。
我被逼无奈,最后咬了咬牙,宣布要向尹南歌学习,去公司帮忙,条件是老爸必须听医生的话,乖乖接受治疗。
老爸一开始倒是挺高兴的,一听到我的条件,眼神又黯然下来。等秘书和路北走了,他又故意支开余阿姨,然后才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本来想装傻,最后还是索性认了,咬了咬嘴唇回答他:“医生说的,他还说你不配合治疗!”
“晚期了,癌细胞都扩散了,手术治疗意义不大。”老爸一副很豁达的样子,又担忧地注视着我:“爸爸只是怕以后没人保护你,怕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后继无人,可是婠婠,爸爸不想勉强你,你从小对做生意、管理公司没有兴趣……”
“我不是没有兴趣,我只是懒,又没有野心。”我安慰老爸:“而且我一直觉得有你顶着,天就不会塌下来……爸,你放心吧,老话不是说虎父无犬女吗,我不敢打包票会把叶氏实业做得风生水起,但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爸终于欣慰地笑了笑,我又趁热打铁:“那你也答应我,好好治病,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教,我也还没有嫁人生孩子,你得为了我好好爱惜身体!”
老爸点了点头,良久才又老怀安慰地感慨道:“突然发现你是真的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我以前习惯活在老爸的羽翼下,不管遇到什么事,闯多大的祸,总想着万事都有老爸帮忙扛着,一点都不怕,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老爸已经老了,需要我来帮他遮风挡雨了,一下子就觉得肩有千斤重。
幸好我从来不是懦弱的人,更何况现在身负重任,更是要小心翼翼。
第二天去公司报道,被老爸的秘书逼着翻了半天资料,看得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捱到午饭时间,结果王秘书还让我边吃饭边听他汇报最近老爸亲自在跟的房地产开发案和服装贸易公司那边电商部的具体进展。
我差不多就想哭了,扒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喊停:“王叔,你能先让我消化消化不?我早上看的那些资料大脑都还没接收完毕呢!”
王秘书皱着眉头十分为难地回答我:“电商部这边还可以先缓缓,因为目前有运营经理在带队,还算稳定,房地产这边您还是得多了解一些,之前董事长约过国土资源局的秦科长,只是董事长生病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见面。”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接着说吧!”
王秘书终于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您还是先吃饭吧,还是得给您时间消化,下午再继续讲也没事,我这边会跟秦科长再确定一下见面时间,到时候再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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