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是万中无一的好人,就连师父也不曾对我这么好,仅是教导我习武练字,他算是仅次于师父,第二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吧?
忽然,讽刺而至的声音打断了聂雪的思绪。
「孟常思,你还挺悠闲的,当真是无药可救,专在府内吃白食的米虫子!」
聂雪与孟常思同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向说着讽刺话的人。
「原来是总管你呀,来得正好,这是刚来的阿雪,府里不正欠下人欠的紧吗?就用他吧!」
孟常思丝毫不将总管的话放进耳里,仍旧维持那张爽朗的笑容,伸手拉过一旁面无表情的聂雪朝着总管说道,谁知,总管却一脸厌嫌的猛摇头。
「你是去那儿找来这么瘦弱的落魄公子哥儿呀?这种身材板子能干些什么事?要不了一天就累垮了吧!」
闻言,聂雪毫无反应,丝毫不为总管的话而动怒,漠然站在原处,愣愣盯视着嚣张的总管,而总管似乎是被聂雪冷然的态度所气,叉腰就骂:
「死小子,你看什么!我有说错吗?没半两斤重还敢来这儿找差活儿,真是什么样的人就跟什么样的下贱东西聚在一起,请了你我岂不亏死!」
「好了,你这个死老头儿,你平时讽刺我就够了,别连阿雪也一同骂进去!」孟常思扳起一张粗犷脸孔,走上前挡在聂雪面前,气愤说道。
「我骂你们俩又如何?要不是看在二王爷的交代,我早将你这个米虫子给踢出府去,还会留你在这儿跟老子撒野吗?」
平时就看孟常思不顺眼的总管,这回儿不骂个痛快,还更待何时?
「够了,既然你说是看在二王爷的交代才没将我踢出府,那现在我要一个小弟陪我一起当米虫子,又与你这个死老头儿何干?不高兴便去告诉王爷,叫他来教训我这个下人!」孟常思一向口直心快,别人对他凶他还无所谓,若是牵扯到不相干的人,那很抱歉,大爷他可是会生气的!
「你、你、你!」总管气红了老脸,直指着高挑精壮的孟常思你了个老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接下去。
「别跟个女人家一样,学什么抖莲花指,老大不小了呀,总管,这样多丑呀!」孟常思一把打开总管指在鼻尖的手指,很不客气的喊道。
「你这个杂种!」总管终于气得大骂出口。
一旁沉默的聂雪,本来不打算加入这场争吵,但是一听到『杂种』这两个字,他的内心瞬时一阵不快,柳眉一皱,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总管就已经被他掐住脖子高高举起,杀意顿现。
见状,孟常思吓了一大跳,赶忙拉住聂雪的手,企图将他的手指扳开,只可惜,那看似纤细修长的手指却死死崁在总管几乎快被捏断的脖子上,动也不动一分。
「阿雪,够了!赶快放手!」
「你。。。。。。咳咳。。。。。。」
总管错愕的涨红一张老脸,几乎快窒息的感觉让他不停挣扎着吸气,最后,眼见他就快要断气,一双丑陋的小绿豆眼儿,赤红的暴凸、睁大,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才将他放了开来,紧跟着,聂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在逐渐沸腾。
我想杀人,杀了这个嘴巴下贱的混帐!在我面前,什么字都能说,就独独『杂种』这两个字说不得!这会让我想起被抛弃的那一晚,那一晚,娘亲与一名男子在一起时,那个男人骂了我这个字眼!
「阿雪。。。。。。没事了、没事了,别胡思乱想。」
孟常思一见聂雪双眸透出杀意,连忙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拍抚。
我懂得阿雪,因为我也曾这样激动过,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我学会了为自己多着想一些,所以我放得开,却不代表阿雪放得开,这样的阿雪,才真的叫人心疼!
「死小子,你敢。。。。。。敢掐老子!」
等总管喘过一口气之后,他立刻爬起身想去揍聂雪,却被孟常思一手推开。
「别叫了,你这个死老头儿!要是你再吓到阿雪,小心我打你一顿!」孟常思一举将聂雪护在后头,挥着自己硬得跟石头一样的拳头,威吓吼道。
「死小子,你给我记着!」
总管脸色微青,知道他此刻最多只能搁下狠话,否则硬对上孟常思,只怕他一记硬拳就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还是先离开为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次会让我逮到机会的!哼!
孟常思趁总管转身离开之际,一脚踹上他的屁股,哈哈爽朗的大笑说:
「放心吧,老头儿,小伙子我还年轻,记忆力不差,会替你这个六十有几的老头儿好好记住方才那句话的!」
「死。。。。。。死小子!」
总管跌了个吃狗屎的爬起身,朝着不断大哈哈笑的孟常思大骂,可孟常思却理都不理他,拉着聂雪便走,走时还不忘安抚似的说:
「阿雪,你别担心,大哥我会另外想法子让你留在这儿,我们先回去,省得看见那个老头儿就气」。
之后,聂雪沉默不语的任由孟常思拉着自己走,双眸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不放。
我。。。。。。看起来有这么需要被保护吗?为什么他要护着我?看他为我骂那个人,内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股怪异感觉。。。。。。不解。而且,这个人还真奇怪,比我当初遇到的师父还要奇怪,善良、率直、爽朗中带点豪迈,与别人说话时却又恶声恶气,但是他应该是个好人吧?我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一连串的问题仍是无解,聂雪仍旧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索性。。。。。。看这个人往后的动作吧!一有不对劲就会杀了他!
◇◆◇
就在那日孟常思与总管大吵一番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总管不得不雇用聂雪。随后的这几日里,聂雪总算能够理解那名总管为何会这么轻易雇用他了,凡是最粗重的活儿全都落到了他身上,与他一同干活儿的下人们,更是经常将差事推到他身上,让他一人独揽。
孟常思似乎也知晓此事,还为此气得跑到总管那儿去大骂一顿,结果仍是徒然,若是聂雪要留下,他就必须干活儿,无可奈何之下,镇日无所事事的孟常思,除了喝酒之外,又多了件差事,那就是得每天去替聂雪担下一些粗重差活,否则他还真怕他聂雪因此而累垮。
这么瘦弱的身躯,怎么受得了呢?
但是,很显然的,孟常思错了,聂雪非但很轻易地将差活儿全处理好,甚至还可以在他酒醒后打算去帮忙时,将所有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最后,孟常思所能做的便是偶尔带些馒头、包子去看看聂雪,和他说说话。
当然,这件事自然也让那群与聂雪一同干活儿的下人和总管得知,试想,一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人,竟然可以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将好几斤的柴劈好、将院子打理好,更把空荡荡的水缸内打满水,挑好仓库内的存余菜货,这。。。。。。简直不是人!
其实,孟常思曾经亲眼见过聂雪干这些粗重活儿,除却挑菜的事来说,这些粗重活儿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劈柴只需手刀几划,便可工整的将十来斤的柴劈好;打理院子的落叶,只需要一个掌风便可处理;至于挑水就更容易了,整个水缸抱起来丢入井内再提起,这不就满了吗?倒是挑菜一事,着实费了他不少功夫。
虽然讶异,但是孟常思从来不曾说破,每日去找聂雪都可以看到聂雪在很认真的挑菜。
看起来真是。。。。。。单纯。。。。。。没错!就是单纯!外表冷冰冰的阿雪,内心其实还跟个小孩童一样,单纯得不食人间烟火,只是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变得如此冷漠淡然,真是可惜了那张斯文脸蛋,如果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孟常思拿着几颗馒头,远远的看着聂雪发了好一阵呆,等到有只鸟儿胆敢偷咬他怀中的东西时,他才反应过来的挥走鸟儿,迈开轻快的脚步走上前去。
「阿雪!」孟常思扯开爽朗的笑容,朝蹲在地上挑菜的聂雪唤道。
停下手边的动作,聂雪冰冷着表情转过头,淡然的看了孟常思一眼,当他又想回过头继续手边的工作时,身后的孟常思却忽然爆笑出声。
「真是的。。。。。。」
笑弯了腰,孟常思指着聂雪从来不系的发,笑得眼角都溢出泪珠来,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聂雪一脸漠然的看着孟常思,内心暗觉奇怪,却在对方走上前拿掉他发上的一根葱后,方才恍然大悟的愣了一下,呆滞地看着摆在眼前摇晃的葱。
「傻小子,挑菜挑成这个样子,别笑死大哥好不好,尤其是你头上插了根葱还一脸呆呆的看向大哥,那个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真是的,以后小心点吧你!」说着,孟常思扔下手中的葱,爽朗地笑着捏了下聂雪的鼻头,蹲在他身旁替他看着挑好的菜。
呆呆的?
聂雪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摸向他从不曾露出任何表情的脸孔,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刚刚看起来真的很呆吗?疑惑。
谁知,转过头看向聂雪的孟常思一见此景,又很不客气的笑出声来,不过,这次有稍微收敛一些些,仅是嗤笑几声,抓起衣摆轻捏住聂雪的下巴,宠溺似的替他将脸上的脏污擦掉。
「傻小子,挑菜挑得手都脏了,还敢拿脏手摸脸,真是坏了这张漂亮脸蛋儿。」
聂雪静静看着孟常思粗犷的脸孔,他那张笑脸看起来好温和,不知怎么的,聂雪又开始感到内心传来一阵骚动,连忙将孟常思的手拉开,冷着一张脸盯着地上的菜。
「怎么啦?生气了?」孟常思凑上前,笑嘻嘻的问:「别气、别气,大哥只是开个玩笑,其实你那样子还挺可爱的,大哥很喜欢你刚才那副单纯的模样呢!比起之前心事重重的阿雪来呀,这样的你好多了!」
心事重重?原来我竟然无意间在他面前表露出这么明显的心情。。。。。。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就越来越不想离开他,我是怎么了?难不成我希望这样低下的活一辈子,永远失去自由?
「阿雪,你别想太多,等会儿差活儿都做好了,大哥带你去一个很隐密的喝酒,如何?」
孟常思一点也不喜欢聂雪露出沉思的神情,仿佛聂雪一想深了就会打算离开。
说我自私也好,我还挺想将阿雪留在身边的,孤独久了,一有人陪伴就会开始舍不得,唉。。。。。。这种习惯真是要不得呀!
「好。。。。。。」聂雪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