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钱帮主有这份心,戚某有劳钱帮主久等了。”
“陈管事。”
顾惜朝走过去,人群自然让开了,各个神情僵硬地看着他,都不再说话。厅内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顾惜朝倒是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情景,这种眼神,逆风千里,他已经见得多了,于是唇角也懒得勾一下,径自走到陈管事面前站定,看着这个满脸和气,全然瞧不出刚才一路闯进来弄出了一幅混乱场面的人是他的管事,简单问道。
“什么事?”
陈管事当即挠挠头,开口慢吞吞道。
“顾爷,您在这儿待的时间太长,老夫人生气了。老管家托我转告,请顾爷尽快些离开这儿,不过不要回林府,这几天还是找个地方避避的好。”
他这么认真地开口说着话,当然就不可能看见左前方那人衣袖一抖手里多了三枚钢针,也没看见右数第二个人悄悄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药粉。
但是,一群好生事端的寻芳客听到这种‘捉奸’并气软避开的事情却还寂静一片地立在原地,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陈管事的一双眼睛谨慎地注意着顾惜朝脸上的神情变化,脸上便瞧不出丝毫的改变。
顾惜朝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有所反应,不由勾起唇冷冷一笑。
自己不是已经失去了武功了吗。大显神威那是大侠做的事情,他顾惜朝现在可没这样的本事。
于是也安安心心地站着,只当没看出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在两人之间的暗流厅内众人没有感应出来,却能看清顾惜朝唇边的那冷冷一笑,顾惜朝那是什么样狠毒的人物,只要在江湖上稍加打听便能知道。拿药粉的人已经控制不住地一抖手,将整包药粉都洒了出去。
一时间顿时白烟弥漫,三丈内都看不见人影。
竟然这么浪费‘崔雁子’这种几能瞬间化去身上内力的药物,倒是可见决心之大。
顾惜朝没有旁的动作,嘴角露着一抹不屑甚至有些可惜的轻浅笑容让自己慢慢躺倒在地上,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姿态是一派的好整以暇。
旁边一声实实在在的倒地声音,显然陈管事也中招倒下了。然后再远些的地方也相继传来接连不断倒地的声音。却是那些身怀武艺的‘寻芳客’也不小心沾上了药末。
看来这次行动倒是下足了血本,竟不惜搭上十来个武艺高强的人物。
顾惜朝不由得哼笑一声,脸上表情竟有几分轻松明快。
他如何能不笑。要抓他顾惜朝,自然不付出什么代价来是不行的。
白烟散去,人群之外的柳云裳急急地一眼看去,看见那青衣卷发的人竟倒伏在一地的尘埃之上,心下便一阵疼痛,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去。
她身后的那些姑娘也忙跟着她走了过去。
柳云裳一把便要扶起顾惜朝,那些‘寻芳客’可就不乐意了。
那撒药的人当即就拦开了她的手,冷视着她道。
“你要做什么,顾惜朝此人危险的很,钱爷也交代过不要乱碰。”
柳云裳扶着手臂,如花俏脸上也是绽开了一抹冷笑,语气阴狠道。
“钱爷也交代过孙爷‘崔雁子’珍贵无比,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见那孙爷震颤了一下,面露惧色,柳云裳也适时放缓脸色,轻道。
“这地方钱爷交代过要用来招待贵客,须得立刻恢复原状,你们也来帮把手罢。把这些人给移到偏厅去,腾出地方给姐妹们好收拾。”
见不再说什么话,柳云裳眼神示意,那些姑娘们就围上来,一同抬起了顾惜朝。
这样走了两步,柳云裳看着顾惜朝紧闭的眼睛,眸一凝,松了手,让姑娘们自行将人送到偏厅里去,自己转身轻问道。
“‘崔雁子’可备了解药吗?”
孙林本在指挥一帮人抬人,闻言回头,皱眉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云裳神情不变走到他旁边,对着地上几十个人皱眉,“这些人可要什么搬到时候去,若有解药也该让他们自行起来。否则便要误了钱爷的事了。”
孙林放松表情,对她道。
“‘崔雁子’是稀罕物,怎么会备有解药。只这么几个人,这点劲兄弟几个还出得起。”
“……那便好。”
柳云裳低低应了声,仍皱着眉,转身往偏厅去了。
●16
在戚少商踏入怡情坊大厅的时候,桌椅已一分不差地放回了原位,里里外外已然看不到任何一丝杂乱的情景了,不过也没有见到别的客人,那些姑娘们也是规规矩矩地在厅角靠边儿站着,整个坊内都显得冷冷清清的。
一段路共同走下来,在钱不知不断努力亲近下,戚少商的脸色已经好看了些,此时不由得挑眉,停步转头对满脸笑容的钱不知道,“怎么,这杭州府第一的怡情坊今日可是不做生意了?看来我们来的不大是时候。”
钱不知一进大厅便远远望了站在姑娘们之前的柳云裳一眼,看见她低眉垂眸,静静侍立的模样,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于是舒了口气,也才有心应对戚少商的问话,脸上更是堆笑道。
“戚楼主说笑了,有戚楼主大驾光临,怡情坊便真歇业了,恐怕也要为楼主敞开大门。今日便是因为知道楼主前来,才驱散了一众俗人,免得他们扰了楼主的雅兴而已。”
说着忙示意柳云裳领着一帮姑娘们上前。
戚少商迷眼望着楼上,这时收回视线对钱不知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
“那还倒是戚某的荣幸了,这位姑娘是?”
说罢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柳云裳看,就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深刻的东西来一样。
“小女子柳云裳,见过戚楼主。”
柳云裳垂眸,视线并不与戚少商对上,姿态柔美地见了一个礼。
无奈她的姿态再柔美,戚少商也不会看进眼里,他直接便开口道。
“柳姑娘,你们的新老板呢?可否请下来一见?”
这语气,听来便有几分深沉。
柳云裳轻轻摇头,也不回答,视线只望着钱不知。
钱不知脸色变了一变,显然是没想到戚少商会这么快便问出这个问题来。但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当然不会就此乱了手脚,眨眼间便转过了无数念头,最后决定一下,露出一个笑容来,对戚少商恭敬道。
“戚楼主,请吧,钱某倒是有一份大礼想送与楼主,只是这份大礼动不了,还请楼主移步。”
戚少商盯着他,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看着钱不知此番言行,心下便知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他倒不信顾惜朝会轻易叫人给算计了。但是见不到人也不能真正安下心来。只不知那个任性的家伙又在故弄什么玄虚,要白白放着这个钱不知在这里叫嚷。
钱不知却不知戚少商脑子里这番想法,他有他的算计,戚少商从一开始便在他的算计之中,正是从他得知了那个所谓的‘顾惜晴’的真正身份时起。
如此也不过是略去了一些无用的客套时间而已,不会对自己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钱不知也不再掩饰怡情坊仍在他掌控之中的事实,挥手让柳云裳等人退开,当先向着偏厅的方向走去。
戚少商轻轻抬了一下手,让他身后跟来的金风细雨楼高手都留在大厅,自己跟着钱不知走向偏厅。
只要来过怡情坊的人就都知道,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厅并不是真正招待贵客的地方,那些挥金如土的客人,通常都会被引到偏厅另行招待。
戚少商作为李才的时候,也曾到过这个偏厅。不过他那时来是另有目的,所以更愿留在大厅故作粗俗引人注目,并没有在这个偏厅里久留。
脚一踏入偏厅,戚少商的鼻子就问道了一股透着兰花香气的脂粉香。抬眼望去,一眼便望见在一张裹着淡蓝色锦缎的长长躺椅上静静躺着的人。
青衣卷发,不是顾惜朝又是谁。
戚少商一时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却不是因为那身险些便在记忆中飞扬成一场幻梦的熟悉打扮。
而是那殷红的唇,雪白凝霜一样的面颊,还有在一个中年妇人细致的双手下慢慢成形的柔柳一般的眉,那种柔和姣美大相径庭于那种大漠狂肆的风沙中几乎就要咧咧作响成风直上九天的锐利眉眼,柔美艳丽得叫人心惊。
这不是他认识的顾惜朝,戚少商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睛落在钱不知身上,将他直愣愣盯视的眼神看入眼里,心里一动,几乎忍不住要抬手狠狠地甩他一个耳刮子,最好立时就打落他满嘴的牙。但他还是忍住了。直直地站着,等到钱不知转眼看来的时候,垂眼将声音极为复杂地轻轻吐出。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