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饮羽膝盖微微抖著,就是站不起来。将脸埋在绛红衣摆之上,泣不成声。
萧韶默然,长指轻轻按著,道:“何必如此……你还是起来罢。苍天注定,事要至此,命线混乱,金乌岁减,我的功力也一天天减弱,是撑不下去了。你……原不该著意我的。当初见你与青心也算有缘,苦你一辈子孤单,岂料事情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极久之前,萧韶九成,有凤来仪,见之天下则大安宁……只可惜,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啦。”
朔饮羽听到中间,微一抖,却抱的更紧了。良久後渐渐松了手,只是喉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九咏萧韶缓缓从他身边走过,步上了金梯。
绛红衣消失在树枝之中,梧桐树从根部,突然腾起一把火来。
楼何似仰望,只见整棵巨大的树,上面成片的香木房屋,全部被卷进了金色的火中。火势越烧越大,吞噬了所有梧桐包裹的一切。
在场之人全都没有见过这等景象,包括兽族之人,将手停了下来。那火烧的大,且快,不要半个时辰,只剩下淡淡灰烬落在地上。一株翻卷云天的树,眨眼化为乌有。
突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脱离
空中巨鸦光燃烧一阵,渐渐减淡,恢复雪白羽毛,忽而落了下来。楼何似飞身而上,一把接住了,触手楼倾城汗透重衣,长发沾湿了,眸子也合著,胸口小小急促的喘动。
朔饮羽缓缓立了起来,忽然转身,向崖上婴儿哭处奔去。
只听一声呼喝,刀械之声一齐响起。
兽族来此,便是要让凤凰不能涅磐,能杀了他,最好,但保守来算,抢了小凤凰去却是可能性最大的,因此竟是非得不可。楼何似惊起,一手抱了楼倾城,竟要独对这十几万大军了!
忽听得背後一声清鸣,徐徐传来。
兽族盾牌弓箭刀枪都稳拿在手,正要向前推进。楼何似一人再大力量,也不可能击退这千军万马,只能带人逃跑,但这山头数十里都被封住,就算能飞,又哪能跑的出去?他蓦然回首,见白纱轻衣,脚步不带半点丁冬,额心一枚黑玉轻轻晃动,正是白如琢。
他缓缓走过楼何似身边,低声道:“在王复出之前……有劳你了。”
楼何似起初点头,随後一怔,一手抓住长衣袖道:“休得送死,你一死,莫非凤凰就得以脱身?”
白如琢也是一怔,此刻兽族已攻上山头,长矛已逼近到一丈地之间。他来不及多说,只是轻飘飘将两人往旁边一送,道:“你们走!”
楼何似皱眉道:“你……!”话声未落,白如琢平升而起,双手蓦然张开!
他雪衣轻纱,神色端庄美丽,浮在空中竟有一种令人不忍亵渎的清傲。
纤长十指,交叠於胸前,唇中开始读出咒语。楼何似突然觉得身前一股冲力袭来,当即飞了出去,仿佛撞上一堵墙,或者一堵墙撞上他。冲上前的兽族无一避开,一圈儿被撞飞出去!以白如琢为中心,半球状巨大的透明防护壁向外扩张开来,透明如水晶的面上流动著无数连贯的符咒,神秘又圆满。
半球一直扩展到整个山头,随後渐渐稳定下来。白如琢浮在空中,长睫闪了一闪後合上,整个人渐渐融入了透明之中,如同冰山里冻著的美人。
再不移动。
楼何似化为巨鸦翔在空中,背上驮了楼倾城,观看下方。却见原梧桐树根部之处,渐渐的冒了一点绿芽出来。那绿芽生的极快,不用一盏茶时分,便长出一丈高的树身来,正是梧桐。
婴儿哭声还在断断续续,想必是朔饮羽哄著了。
只听一人下令,数百人张弓,铁箭瞄准透明障壁,利然射出!
无数箭头一触障壁,纷纷爆炸,溅出无数尘烟。兽族命令士兵退後,等到烟尘尽去,却发现……障壁完好无损。
里面的梧桐在迅速的长大。
又是数百人上前,拔出刀剑来,用力砍了下去!兽族人的刀剑除了精刚打造,还用灵力之兽死後骨牙,灵气既纯粹,又厚重锋利,原本稳操胜算,岂料障壁丝毫不动,反而有人力气太大,震裂了虎口落了刀。
兽族人灵力武器全出,什麽法术都用上,却无法奈何障壁一分。整个防护壁,稳固沈静的像是千年的城堡。
楼何似原料凤凰自有办法,见此便放了心。展翅而飞,瞬间越过兽族头顶!那些人全以凤凰为目标,一下疏忽走漏了他,转眼人已经出去数十丈了。下面便听人喝道:“不得走了楼何似!”
他展翅而飞,瞬间越过兽族头顶!那些人全以凤凰为目标,一下疏忽走漏了他,转眼人已经出去数十丈了。下面便听人喝道:“不得走了楼何似!”
低首一看,却是期子跃。
背上一阵挣扎,却是楼倾城苏醒。他缓缓翻过身来,咬牙道:“哥哥……我……”
楼何似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想都不要想!”
楼倾城咬著牙道:“他若放开灵力包围,你我皆非全盛,如何能脱……”
才说到此,长箭便随风声而来!楼何似正要翻身,忽然噗的一声,一只黑绿相间的蝴蝶出现在他身下,箭头插入蝴蝶身体,那黑绿色突然爆裂开去,无数细小的粉末向下飘落!
下面喝令闭眼低头,但闭眼低头又如何能攻击楼何似?愈多的蝴蝶翩翩飞来,围绕在楼何似身边,再後来,甚至飞翔到更低空自爆,粉末如雪般下,沾到眼的立就瞎了,沾到手的翻起一大片水疱,红肿的吓人。
楼何似长笑,一震双翼,望天翔空而去!
一路飞下山林,将追兵全抛在身後。转过路口,一直向前长飞。掠过一个小村子,直到离山脚远了,进了一片林子。潇湘依旧半靠在骨鸟颈上,紫衣人坐在一边的树下,并无言语。
楼何似翔下,摇身变回人形,一手捞住了无力的楼倾城,道:“速行!”
一缕青烟缭绕。
平静的檀香味道,素布帐子,简单的床。
楼何似端了漆盘进来,先搁在一边,随後从床上扶起楼倾城,柔声道:“娃娃,来吃东西。”
自脱险以来睡了一天一夜,楼倾城并无受伤,只是过於脱力。此时也就乐得撒娇,在被子里蹭著,道:“不要,娃娃不喝药。”
楼何似笑道:“不是药,是苍主独门秘方的粥膳,嗯嗯,可实在珍贵。”
倾城撅起了小嘴巴,道:“娃娃就是不想吃东西,珍贵也不要。”
楼何似在他身上的被子外拍了一下,道:“又任性了!”
楼倾城开始装哭,呜咽的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是真的,除了楼何似。
正啼笑皆非,倾城眨巴了大眼睛,道:“哥哥亲娃娃一下,娃娃就喝。”
楼何似指著他,笑道:“说,亲一下喝多少?”
倾城咯咯笑了起来,道:“哥哥是怎麽也不肯受骗的!”
楼何似有这麽个娇惯却又聪慧可爱的弟弟,爱的不行,俯身在倾城面颊上吻了一下,又在另一边吻了下,道:“快点起来,乖乖喝粥。”
楼倾城撒著娇,正软软的应若,眼睛瞟到门口,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接了碗,自己一勺勺喝起来。楼何似直起身,回头一看,却是潇湘依旧,立在门口的阳光中,影子拖的老长。
“……可是有事?”
楼何似走上前去,道:“出去坐罢。”
两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子。楼何似细心的将门合好,在前厅里坐下了。
复合
潇湘依旧手横放桌上,淡淡道:“查过了,苍梧山被兽族围的水泄不通,只是无一人能够打破白如琢所设障壁,那梧桐愈长愈大,也听不到婴儿哭了。”
楼何似颔首,心道凤凰涅磐数次,怎可能没有防护措施,如今听来,那障壁定然可以护到凤凰成|人,自己不用担心,可以去放手做事了。
下午的阳光照进窗来,屋子里暖烘烘的,有些热。
楼何似轻吁一口气,执了茶壶斟半杯茶,递与潇湘,道:“你口渴了罢?”
潇湘依旧伸手来接,修长手指触著他手,有些丝滑的温意。楼何似松了杯子,要收手回来,却给他连手带茶杯一起包住,握在掌心里。
楼何似睫毛一动,想用力又怕翻了茶,便道:“做什麽?”
对面的男子欲言,话到嘴边又回转了去,只道:“你……可有了喜欢的人麽?”
楼何似微微一笑,道:“有啊。”
潇湘依旧手一动,茶水溅了一滴出来,落在自己手上,宛然不觉其烫。
“……是谁?”
楼何似低了低头,数道:“多的很,比如写眉哥哥,娃娃,白如琢,苍泱水,还有那只小怪兽,我都很喜欢,自然了,也很喜欢你。”
潇湘依旧的手一紧,楼何似抬头一望,见对方面容似笑似哭。
“你……还故意如此说。”
楼何似轻叹,抽手道:“你先放开。”
修长的手指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松开。微有粗糙的指尖滑过他的手背,握著茶杯收了过去。
楼何似只觉给他一摸,手背酥酥麻麻。心中跳动,还是将手收回了袖子,道:“我们……既已如此,又何必再回头,就算不做情侣,也好歹不算敌人,就这样罢了吧。如今暂时平静安定,你就乘时机回去最好,若是一定要亲手杀了萧潇,我倒是可以帮忙。待日後……我若有命回来,就到谷里去蹭你一顿饭,还望欢迎才是。”
潇湘依旧气短,道:“你又让我回去。”
楼何似抿了抿唇,道:“留著有什麽好处。”
对面男子稍微静了下来,轻啜了一口茶,缓了半天,道:“回去也可,我只想要个理由。”
楼何似道:“是何理由?”
潇湘依旧淡淡道:“我们为何不能在一起?”
“你我皆孤身一人,情分也是有点的,目前我并不十分想游览了,只想陪著你说说话儿,将来若有事,也可以搭上一把手,我究竟有什麽不好?还是说……你真的一点也不留恋了麽?”
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楼何似也不知道潇湘哪里不好,甚至可以说哪里都是好的。真要说个不喜欢的理由,也是找不出的,他并不讨厌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