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受封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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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上)-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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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来了好多演双簧的!主子你要不要瞧瞧?”同日同时抚宁王府,华贵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华容睁开眼,点头,又示意华贵替他解开绷带。 

  离被踩已经有半个多月,他的伤势才算有些好转。 

  依照大夫的说法,大象没踩中他腿骨,只是踩坏他皮肉,那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可华容还是沮丧,对着那块骇人的伤口叹气,比手势:“这么难看,我以后怎么见人。” 

  华贵立刻翻眼:“一不是脸,二不是屁股,你有什么不能见人。” 

  华容瞪他,拿过新绷带,仔细缠好伤口,又打了个漂亮的结,这才扶华贵慢慢站起。 

  “瘸了好,估计没有官人会喜欢压瘸子!”华贵立刻咧嘴。 

  华容冷哼,不瞧他,穿上自己的招牌青衫,又拿起乌金扇,哗一声抖开。 

  “疼死也要走得好看,吾是谁,吾是风流倜傥华总受……”抖扇子之后华容比划,一回身,果然走得半点也不瘸,摇扇去看他的热闹去也。 

  王府的热闹果然是好瞧,演双簧的扎堆,专门有个院子,各个门上都有门牌,吊着各人的名姓。 

  这会子是上午,韩朗上朝没归,院里横摆着十几张凳子,乱哄哄都在演练。 

  华容别进院去,侧头看,扇子摇得很有兴味。 

  “华大少对双簧也有兴趣?”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人声,是韩朗,一只手搭在他肩头。 

  “那咱来演一出。” 

  那只手又开始下压,把他压上方凳。 

  华容配合,还拿起粉扑,把半张脸扑得卡白。 

  “你。”韩朗将手指一点:“演我教你的那出,记好台词。” 

  那人诚惶,蹲到椅背后,清了清嗓子。 

  “今天春光好,蜜蜂嗡嗡叫。” 

  开始两句很简单,华容嘴型能勉强对上,两只手扇动,学蜜蜂学得很卖力。 

  过几句之后就有点勉强了,那人开始对白,声音发颤。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敢问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这句华容就跟得不太好,多半都没跟上。 

  凳后那人的声音高了起来:“草菅人命的狗东西,我跟你拼了!” 

  下来就是一道风声,听着象利器划过。 

  华容端起扇子,盖住嘴,示意自己跟不上。 

  而凳后还在继续。 

  那把声音开始慌乱,显然是拼命不成被制住:“你做什么,你疯了吗,我是男人!” 

  接下来的拟声则是精彩万分。 

  碰撞声加上喘息声,是人都听得出,是一个男人在强暴另一个男人。 

  韩朗的眼睛亮了起来,近前,伸出一只手指,抬华容下巴:“上段不会这段你总会吧,会的话咱再来一遍。” 

  华容抿抿嘴,轻摇扇子,勉强配合了一次。 

  “不像,华总受汝不敬业。” 

  第二次,第三次,演到第三次时有了意味,华容滴汗,冷汗一颗颗滑下额头。 

  “陌上菊花开。”韩朗捏他下巴,捏得死紧:“这出双簧的名,好不好听?华大少你很热么,正月里扇扇,居然还香汗淋漓。” 

  “热是不热,就是腿有些疼。”华容比划:“陌上菊花开,王爷真是好才情。” 

  韩朗眯眼,撩开他长衫,果然看见伤口渗血,将绷带染得通红。 

  “可惜,伤没好,就不好开菊花了。” 

  “菊花陌上开,耽美九洲同。王爷这般风雅,华容的腿子又算什么。”华容一字字比手势,笑得倜傥,冷汗片刻就已收干。 

  云雨之后人有些疲乏,韩朗将手枕到头后,开始假寐。 

  记忆里那幕还是鲜明。 

  楚家,原来世代都是宫医,可不知怎的突然请辞,在周怀靖登基后搬去了南方。 

  那年南方作乱,有韩焉余党盘踞,于是就有了韩朗的南方之行。 

  遇见那把声音的一幕犹在眼前。 

  是在酒楼,当时韩朗坐在二楼包间,听见有人在楼下大放厥词:“谁说妲己是妖孽,我说她才是封神榜里第一功臣。” 

  那声音清脆,卷舌味偏重,竟是和刚刚失声的皇帝一摸一样。 

  韩朗追出门去,楼下却已不见了那人影踪。 

  “回大爷,刚才那位是西街楚家的公子。” 

  老板的这一句话就好像覆水,顷刻就浇灭了楚家所有人生机。 

  是夜星稀,楚家被灭门,韩朗终于找到了那个声音,知道声音的主人叫做楚陌。 

  象方才双簧里演的那样,楚陌跪在当下,看着满地亲人的鲜血,问他:“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敢问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你和你楚家的罪,就是你这把声音。”当时韩朗俯低,抚他的咽喉,就象抚过一件最最珍贵的宝器:“从今往后,你没有名字,不复存在,存在的就只有这把声音。” 

  楚陌当时眦目,眼里烧过流火,还是个磊落意气的少年,骨子里和今日的林落音有些相像。 

  “陌上菊花开。”想到这里韩朗失笑,手指抚过身侧华容脸颊:“耽美九洲同,华总受你这对对得绝好。” 

  华容立刻咧嘴,美呆,露出满嘴大白牙。 

  如果他真是楚家的人,曾经目睹那一幕,见过楚陌是怎么被开菊花,那他定力的确非常。 

  一切的一切都只还只是猜测。 

  韩朗在等,等流年归来,那么一切猜测就可以得到证实。 

  又过半个月,流年没回来。 

  京城里的雪开始融化,风也不再料峭,只带略微的寒意。 

  华容已经大好,能走,只是不能再跑。 

  对此他还是十分遗憾,跟华贵比手势:“这样戚大人的生意以后就不能再做,他喜欢玩老鹰捉小鸡。” 

  华贵的心情看来不好,鸟也不鸟他,呼啦啦只顾扒饭。 

  华容只好趴在桌子,指着桌上碗碟:“干煸四季豆,干炒牛河,干锅豇豆,华贵人,你明知道我靠后面吃饭;不能吃干的……到底是谁惹了你,你要这样拿我撒气。” 

  华贵哼一声,咣铛铛收碗:“那你可以叫王府的厨子做给你吃,反正你现在当宠。” 

  “叫……叫了等你劈死我?”华容撇嘴,愤愤比手势,亦步亦趋跟着他。 

  跟出厨房后又跟出院子,华贵一回头他就看天,乌金扇子扇得飞快,一点也不心虚。 

  果然,跟到最后跟进了流云的别院,华容咧嘴,心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惹华贵人生气的果然是流云。 

  流云已经大好,这阵子正在演练阵法。 

  演练阵法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请了个帮手,给他打下手跑腿。 

  请帮手也就罢了,可这帮手偏偏还是个女的,眼眸黑漆漆,嫩得能掐出水来。 

  反正华贵是看见她就生气,就想回去给华容做干的。 

  “怎么还在摆这个,摆来摆去也学不会。”一见面华贵就翻眼,意思是一万个瞧流云不上。 

  流云于是叹口气:“阵法最好是有人实验,可是这阵法有危险……” 

  华贵的眼立刻放光。 

  “主子!流云大侠说,阵法要人实验。” 

  华容打跌,咬牙切齿,比手势:“干吗叫我,难道我的命就不值钱。” 

  “被男人上死还不如阵法憋死,这叫死得其所!” 

  华容又是打跌,也没空纠正他死得其所的用法,上来蹲低,朝流云一比手势:“你为什么要请这个丫鬟帮忙。” 

  流云看得懂,一愣:“我现在手足无力,连块小石头也搬不动,当然只好请人帮忙。” 

  “可是你不觉得我家华贵人力气更大吗?”比这句时华容偷偷摸摸,不给华贵瞧见:“我帮你试,你记得请他帮忙。” 

  说完人就踏进阵法,扇子轻摆,那架势好像上街闲逛。 

  处理完公务已经是深夜,韩朗回房,咳嗽一声,却不见华容踪影。 

  下头有人奏禀:“华公子被困在流云公子的阵里,到现在还被倒吊在枣树上呢。” 

  韩朗“哦”了声,老规矩,将身上官服一层层脱干净,空心系上件大袍。 

  下面那人还跪着。 

  “就让他吊着。”韩朗将手一挥:“吊到流云学会解阵为止,你去书房,把我折子拿来。” 

  折子被拿来,屋里灯火通明,可韩朗突然觉得索然。 

  少了华容,这屋子好像立刻变得冷清。 

  门外这时有人通传:“禀王爷,大公子求见。” 

  人是自己请来,韩朗并不意外,差人煮酒,等韩焉进门立刻举杯:“我记得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一起喝酒。” 

  韩焉点头,落座,一口气将酒饮尽。 

  韩朗又替他满上:“以后我们对饮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你说得没错,我中了毒,毒名将离,我也的确行将离开。”停顿片刻之后韩朗又道,并不悲切,而是平静。 

  韩焉轻笑了声,将杯子在手心摇晃,环顾左右:“怎么不见你那位殿前欢华总受。” 

  韩朗不答。 

  “你就从来不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吗?” 

  “有劳大哥关心,这事已经在查证。” 

  “有了怀疑还需要求证?”韩焉的笑开始有了嘲讽:“抚宁王韩太傅,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韩朗顿时沉默。 

  有了怀疑却不灭口,是啊,他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他是只玩具,目前为止还很好玩的玩具。”顿了一小会韩朗立刻接口:“大哥不需要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我死之后,接我位子辅佐圣上。” 

  韩焉还是笑,笑里芥蒂分明:“今天咱们不说这个,听说你最近得了个人才。” 

  “谁。” 

  “林落音。”韩焉一字字:“风闻他在西南打了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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