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2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芙蓉-2006年第2期-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实上吃得并不轻松。那一晚上,张文一直在说个不停。他发现张文的假发还是那样,梳理得一丝不苟,如不仔细看,真还看不出是假发。他似乎意识到,过去没能与这个胖子成为朋友,倒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清高,可能主要原因就出在那个假发上。他坚持认为,男人的假发跟女人的假胸是一回事,都让人产生不舒服的联想。张文已经是满头大汗,但他并没有将假发从头上摘去的意思。假发不是帽子,它几乎就是个隐私,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摘去。他还发现,戴假发的人一般比真头发还要充满自信。说起来,他认识的戴假发的男人也就张文一个。因此,他的这个结论可以说就是从张文一个人身上总结出来的。如果有失偏颇,当在情理之中。张文的滔滔不绝,一大半都是在表达这么一层意思,自己目前生活得不错。“男人嘛,没别的,就是挣钱。”张文是在看着他的时候,用十分强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这句话经这么一强调,感觉就是一句格言。当时在座的还有三个人。有两个是他过去的同僚,现在也还在政府部门任职,与张文以前就认识。他请他们来作陪,是想免去与张文单独相处时可能会有的尴尬。再一个就是张文自己带来的,一个打扮得有几分妖娆的少妇。张文给他们介绍的时候,说是小刘。也没说她是干什么的,更没说自己与她是什么关系。小刘倒也不是十分讨厌的那种女人。她很少说话,除了以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张文说话以外,就是时不时地欠起身来,给这个酒杯里掺上酒,又给那个碗里夹一块鱼。还始终面带笑容。笑得稍微厉害一点,眼角便展现出蛮漂亮的鱼尾纹。那晚上,他,以及他请来的两个陪客,多次想打断张文,将话题引到小刘那里去。但是张文的话绵长得超出寻常,就是打不断。好不容易,张文想到该去厕所释放一下了。这个间歇,两个陪客才插上了话。但是,占据话语权之后,这两个人并没如开初想的那样照顾一下此间惟一的女性小刘。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自家的事。一个说,最近跟老板去了趟北京,见了某某。老板即他们的上司,普通公务员以此称呼处长,处长以此称呼局长,局长又以此称呼市长。这个本来是商界的称呼,时下已成为政界的行话。后来学界的研究生也称自己的导师为老板。另一个说,最近市里的班子可能会有点变动,某某要走,某某会上。这些话题,他在辞职以前是熟悉的,现在听来却格外觉得无聊。张文从厕所回来,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大多是昨天和某某吃过饭,前天又和某某一起打过保龄球,以表明自己对此并不生疏,也是局中之人。好不容易,他们想到了基本没说过话的他,想到了今晚这顿饭的主题。 
  他已经筋疲力尽,自己都想忘掉这个主题了,所以,当两个陪客开始为这个主题敲起边鼓,在张文面前替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并用极端夸张、近乎肉麻的语言赞扬他的妻子如何漂亮、贤惠和能干的时候,他自己仍然是一言不发,万分窘迫,恨不得马上跑掉。但是,张文是个明白而又爽快的人,一口应承下这件事。不就是解决一个工作吗?公司我说了就算。接着又问,是想坐办公室呢,还是做业务?他说,随便,有个工作就行。这时候,跟他一样说话很少的小刘终于也说起话来。她说,坐办公室呢,比较稳定,但收入少。做业务辛苦,比较奔波一些,但要做好了,收入就很可观。并说,自己就是做业务的。他这才知道,这个妖艳少妇原来就是张文公司的一名保险推销员。她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他一张,两个陪客也一人一张。请多多关照。她的眼角又荡漾起那个蛮漂亮的鱼尾纹。张文说,我这里没问题,你回去跟嫂夫人商量一下。 
  回到家,他把情况说给妻子听。妻子静静地听完他的讲述,没有发表看法。只说,这个事情慢慢再商量,厂子里的改革尚未开始,不急。过了好多天,妻子都不提这事。但是,他却把这个事一直搁在心里,以至于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带着这种烦躁的心情,干脆就守着电视看。妻子下班回来,做饭,吃饭,洗碗,然后陪他一起盯着电视看。他们的性生活多年来一直是按二、四、六这样的频率平稳地进行的。即礼拜二做了,必间隔一天,礼拜四再做。但是,自从与张文吃过饭之后,这段时间里,他们天天晚上都做。这已经破例了。有时候,还要做上两次。几乎全是他主动搭手过去的。有一晚,做过一次之后,他还睡不着,翻过身,又想做第二次。这时候,她对他说,她已经想好,决定不去保险公司了。她还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这样着急地打算,完全是自寻烦恼。虽然她没说,也给他带来了烦恼,但意思就是这样了。他们一直是有默契的,不用说得太明了。他听完她的话,没有说什么。同时,也没有将眼下已经开始的第二次停下来,而是按部就班地坚持着做下去,直到两人都大汗淋漓,妻子一如往常地由里向外发出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过后,妻子问,好了吧?他说,好了。第二天,他就恢复了被中断多日的写作。 
  但是,事情并没有完。张文自从上次与他重新接上关系后,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玩。他每次都想要推辞,但又没有推辞。每次与张文聚会,他都能见到那个少妇小刘。有一次,小刘就问他:“听说你是一个作家?”他很难为情地说:“我还什么都没写出来。我只是在写,现在还称不上是作家。”她很好奇地问:“你写的是爱情小说吗?”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能说自己写的就是爱情小说。但同样的,他也不能说自己写的就不是爱情小说。他想到了马高。这个人物在进入那个县城之后,一生的命运都与女人纠缠不清。但那是爱情吗?他不敢确定。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给眼前这位陌生的、妖艳的少妇讲一讲他要写的那个人物马高。“我在写一个人。”他说,“一个男人。”“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她眼角的鱼尾纹又荡漾起来,显得蛮有兴趣的样子。“他叫马高。”他说,“一个终生被欲望折磨的男人。”叫小刘的少妇突然格格地笑出声来。她用手捂在自己的嘴上(她的嘴笑起来是很大的),埋下头去(浓密的头发披散下来,遮盖在胸前。她的胸脯也是很丰满的),好一会,才忍住笑,将头抬了起来(丰满的胸脯又从浓密的头发中凸显出来)。“不好意思。”她迅速地瞟了他一眼,说,“我不是笑你。”但是,他已经隐隐地有了一种受伤害的感觉。“没关系。”他说。语调表现出异常的平静。这样一来,小刘反而显得比较的尴尬了。尤其是,彼此都找不出再多余的话来说。这种难堪的沉默,好在持续不久,就被张文的哇哇怪叫声打破了。他俩在一边交谈的时候,张文正和一位陪酒小姐在玩摇骰子。但显然不是陪酒小姐的对手,这从张文频频被罚酒便可看出。张文明显地支撑不住了,每喝一杯酒,都要略显夸张地发出几声哇哇的怪叫。那是一大杯干白啊,虽说是掺了可乐的。张文说,再喝我就要翻了。在喝下又一杯干白掺可乐之后,他拉住小刘说:“你来你来,女人打女人,看如何?” 
  多次之后,他已经看出张文和小刘之间的关系暧昧。每一次张文带他去娱乐场所,必然要带着小刘。但他一直不明白的是,每次张文都要叫陪酒小姐,并不因为有小刘在场而回避。张文最开始也一定要给他也叫上一位,他没好推辞。后来,他觉得他和张文这样一人一个小姐陪坐在身边,势必会冷落了小刘。尽管小刘这个少妇对此好像并不十分在意,甚至有时候还煞有介事地要帮他们挑选小姐。但是,他却感到不自在。张文再要给他叫小姐的时候,他就说:“不用了,我就要刘小姐。”张文也不十分坚持,还打趣说:“是刘小姐坐你的台,还是你坐刘小姐的台啊?”“这怎么区分呢?”小刘笑着问。张文说:“很好区分啊,看谁给谁小费就是了。”小刘便转过身来对他说:“那你要给我小费哦。”他看看张文,说:“我的小费都是老张帮着给。” 
  张文知道他已经辞职。“你是个书呆子。”张文这样说,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帮助这个书呆子认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生活。而他呢,仅仅因为天性的懦弱和羞怯,才没好推辞,勉为其难地参与到这样的聚会中来。其实,在官场多年的他,对这所谓的生活并不陌生。他有的只是厌倦。 
  对于他一次次出去,每次都醉醺醺地回来,妻子并无责备之意。只有一次,妻子是真正生气了。那一次,是在金马俱乐部喝的酒。张文先就喝醉了,让司机送了回去。他还没有醉得十分厉害,就留下来,和小刘继续喝酒。小刘问他:“你和张总是很好的朋友?”他回答说:“朋友说不上,老相识。”小刘又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不了解。”他说。小刘显然对他这个回答感到很惊讶。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情绪看上去有些波动。他没话说,也只好跟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很快,他就天旋地转起来。“那你觉得老张这个人怎么样?”他问她。“是个流氓。”她说。他虽然是真的醉了,但听到她这样评价张文,还是感到十分的惊讶。转念一想,“流氓”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或许是褒义的吧?他禁不住自己也被这个念头逗乐了。“你笑什么笑?莫名其妙。”她伸出指头来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嘿嘿,”他还是继续笑着,说,“只许你莫名其妙地笑,就不许我莫名其妙地笑啊?”“我莫名其妙笑了吗?”“难道没有吗?你不记得了,有一次……哈哈,是不是嘛?”这样一说,她真的就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次,就是听他讲自己正在写的小说的那一次,讲到马高的时候,她笑了起来。“说吧,你当时怎么那样笑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