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我坐上去就走不动了。’老板为了感谢他,送了他一双木商穿的长靴;
他接过来扔在一边,取出另外一双来。这是一双空前未有的大靴子,据我爷
爷说有一百磅重,五尺长。
“木排开了。如果米谢尔以前曾经使砍木材的人吃过惊,那么开木排的
人现在也惊异起来了。大家本以为树太大,他的木排必定走得慢些,谁知一
到尼卡河,它竟像箭一般飞快前进。以前每·到尼卡河转弯的地方,驾驶人
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把木排保持在河心,免得撞在沙滩上;现在米谢尔每次都
是跳下水去,只一拉,木排要左就左,要右就右,一点危险没有就开过去了。
如果河面平直。他就跑到木排的第一节上,叫大家放下篙子,用他那根巨大
的纺织机卷轴撑着沙滩,一使劲,木排就飞驰而去,两岸的田地、树木和村
落像闪电般一晃就过去了。这样,他们只花了以往一半的时间,就到了一向
销售货物的地方——莱茵河上的科隆。米谢尔在这儿对大家说道:‘我知道,
你们都是真正的商人,懂得你们的利益所在!难道你们以为从黑森林运来的
木料,科隆人全都自己需要吗?不是的。他们用一半的价钱从你们手里买去,
再高价卖给荷兰人。我们不如把小根的木料在这儿卖掉,把大根的带到荷兰
去。比一般的价钱多卖出的那笔款子,就是我们自己的利润了。’
“狡猾的米谢尔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很好。有些人是想到荷兰去玩玩,
另一些人是为了可以嫌钱。只有一个人很正直,劝大家不要拿老板的货物去
冒险,或者瞒着老板把多卖的钱私吞了。他们毫不理会他的劝告,也没有把
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荷兰人米谢尔却没有忘记。他们带着木料沿莱茵河继
续下行;米谢尔撑着木排,不久就把他们领到了鹿特丹。在鹿特丹,顾客出
的价钱比以往的卖价高四倍,尤其是对米谢尔的几根大木料更是不惜高价收
… Page 93…
买。黑森林人见了那么多的钱,高兴得简直发了狂。米谢尔把钱分为四股,
一股留给老板,其余三股分给大家。现在他们手里有了钱,就和一些水手。
还有别的流氓痞子,在酒馆里厮混,饮酒、赌博,大肆挥霍。曾经劝过他们
的那个忠厚人,被米谢尔卖给一个拐人的骗子,以后一直下落不明。从这时
候起,在黑森林青年的心目中,荷兰就是天堂,荷兰人米谢尔也成了他们的
王。木材老板们好久还不知道有这种买卖;于是金钱、咒骂、恶劣的习气、
酗酒和赌博不知不觉地就从荷兰泛滥到这儿来了。
“根据故事,荷兰人米谢尔从此就不见了,但他并没有死;一百多年来
他的幽魂一直在森林里出现。据说他曾经帮助过许多人发了财,不过——是
以他们可怜的灵魂作为牺牲品的,别的我不愿多说。但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现在还趁这种暴风雨之夜,在别人不能砍伐树木的机丘上,到处挑选上好
的枞木。我父亲就曾经看见他像劈芦苇似的扳断一棵四尺来粗的枞树。他把
这些树木送给不务正业的、追随他的人。他们就是半夜里把木排放下水,由
他带领着开往荷兰。可惜我不是荷兰国王,要是的话,我一定叫人用霰弹把
他炸成肉酱。因为无论哪一只船,只要上面有一根木头是从荷兰人米谢尔手
里买来的,结果必定要沉没;所以人们经常听说船舶失事。不然的话,一只
美丽、坚固的船,大得像教堂一样,怎么会在海里沉了呢?每当荷兰人米谢
尔在暴风雨的夜晚,在黑森林里砍下一棵枞树,就有他的一根旧木料从船上
脱落,于是水一涌而入,船和人一时同归于尽。这就是荷兰人米谢尔的故事。
黑森林里一切恶劣的习俗,的的确确是他引起来的。哼!他能使人发财!”
老头儿神秘地添上一句,“我再也不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即使天塌了下来,
我也不愿处在胖子埃泽希尔和长人什卢克的那种地步;据说舞厅之王也是已
把自己出卖给他的。”
老头儿讲故事的时候,暴风雨已停止,姑娘们腼腆地点起灯来走开了。
男人们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替彼得摆了一个装满树叶的口袋当枕头,于是
祝他晚安。
烧炭的彼得·蒙克从来没有像今晚上这样沉沉地酣梦过。有时他似乎梦
见,凶恶的巨大的荷兰人米谢尔推开窗户,伸进一只庞大的长胳臂,拿着满
满的一袋金子乱摇乱晃,发出当当的悦耳的响声。有时又梦见矮小和善的玻
璃人儿,骑着一个庞大的绿瓶,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他还觉得又听见了枞丘
上的嘿嘿的笑声。接着左耳里又听到一个声音咕噜说:
荷兰有金子,
你若要,花些工资,
去俯拾即是,
金子,金子。、
接着他又听见,那支关于绿色机林里的宝藏家的曲子,在他的右耳里响
了起来,并有一缕柔和的声音轻轻他说道:“烧炭的彼得好蠢呀,彼得·蒙
克好蠢呀,‘间’这个韵都押不上来,亏你还是礼拜天十二点钟生的。押吧,
愚蠢的彼得,押吧!”可是,既然他平生从来没有学过押韵,梦中的努力自
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天刚亮的时候他就醒了,但夜里的梦境还迷离地呈现在
眼前。他叉着胳臂坐在桌子后面,回想还萦绕在耳中的梦语。“押吧,愚蠢
的烧炭的彼得·蒙克,押吧!”他自言自语他说,用手指敲着脑门;可是任
什么韵也想不出。当他就这样坐在那儿,悲哀地向前面凝视着,搜索枯肠,
找一个和“间”押韵的字时,有三个青年从门口经过,向森林走去。其中一
… Page 94…
个唱道:
我站在高山间,
向山谷里眺望,
在那儿我曾见
伊人最后一面。
歌声像一阵闪烁的电光穿过彼得的耳鼓,他赶忙起身,不要命地跑出去,
因为他以为还没有听清楚。他跳到这三个青年后面,莽莽撞撞地一把紧抓住
歌唱者的胳臂。“停一停,朋友,”他喊道,“您刚才是怎样和 ‘间’押韵
的?劳您的驾,请告诉我您的唱词。”
“干你什么事,小子?”黑森林人说,“我高兴唱什么就唱什么,快放
开我的胳臂,不然——”
“不,您得告诉我你的唱词!”彼得叫道,几乎像发了狂,同时把他抓
得更紧。另外两个青年看见这种情形,立刻握起铁一般的拳头,向可怜的彼
得狠命地飞来,揍得他疼痛不过,只得放开第三个青年的衣服,精疲力尽地
跪了下去。“你这是活该,”他们哈哈大笑道,“记住吧,疯狗,在大路上
切莫袭击像我们这样的人。”
“啊,我一定要好好记住!”烧炭的彼得·蒙克唉声叹气地说,“不过
我既已挨了一顿揍,还是劳你们的驾讲清楚那一位唱的词吧。”
他们重新大笑起来,揶揄了他一顿;不过歌唱者还是把唱词给他念了一
遍。念完后,三个人边笑边唱地走了。
“原来是‘见’。”可怜的挨了打的人一面说,一面挣扎着站起来。“‘间’
押 ‘见’。小玻璃人,现在我们要再来谈谈了,”他走进小屋,拿起他的帽
子和长拐杖,向这家人告了别,慢慢向枞丘走回去。他一边走一边想,因为
他必须想出一句诗才行。最后,当他已进入枞丘境内,枞树越来越高大茂密
时,他竟想到了一句诗,快乐得跳起来。就在这个当儿,从机树后面走出一
个金刚般的巨人,穿着木商的服装,手里拿着一根像桅杆那么长的竿子。彼
得·蒙克看见他慢慢向自己走近,几乎腿都吓软了;因为他想到,这必定是
荷兰人米谢尔了,除了他还会是谁呢?这个可怕的人一直没有开口,彼得只
偶尔提心吊胆地瞥他一眼。他比彼得看见过的最长的人还要高出一头,面貌
己不再年轻,但也不算老,不过满是皱纹。他穿着一件麻布紧身衣,皮裤上
面套着一双庞大的靴子,这双靴子彼得早已从传说中闻名了。
“彼得·蒙克,你到枞丘上来干什么?”森林大王最后用沉重的声音恶
狠狠地问道。
“早安,老乡,”彼得回答说。他本想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结果还是
索索地抖了起来。“我打算从枞丘走回家去。”
“彼得·蒙克,”森林大王说,同时用炯炯的、怕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你回家的道路不经过这座林子。”
“哦,是不经过这儿,”彼得说,“可是今天天气很热,我想从这儿走
会凉快些。”
“不许撒谎,烧炭的彼得!”荷兰人米谢尔叫道,声音大得像雷呜,“不
然我这一竿子就揍死你。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你祈求那个小家伙?”他又温和
他说道,“去吧,去吧,这简直是一种愚蠢的举动,好在你也不知道咒语。
那小家伙是个吝啬鬼,手很紧,他要是给谁钱,谁就一辈子不会快活。——
彼得,你真是一个可怜的傻瓜,我心里很替你难过;这样一个生龙活虎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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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小伙子,是可以在世界上干些事业的,怎么会去烧炭!人家就能挥金如
土,你却一个铜板也花不起,你这一生也太可怜了。”
“是呀,您说得很对;真是悲惨的一生。”
“呶,不要紧,”可怕的米谢尔继续说道,“我帮助过许许多多的人克
服了困难,你并不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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