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树林中有些深水塘。在这儿乡间走走实在是叫人心旷神怕的。就在这儿
一处阳光照到的地方,有一座舒适的旧农宅,它紧靠着一条深水河,从农宅
到河边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牛旁的大叶子。叶子都长得很高,那些最高的,小
孩甚至可以直着腰站在它们底下。这地方荒凉得像是在密林中央。就在这样
一个幽静舒服的所在,一只母鸭正蹲在她的窝里等着她的小鸭子孵出来,她
孵得已经开始不耐烦,因为小鸭子出壳要很长时间,又难得有谁来看看她。
其他鸭子都宁愿在河里游水,而不愿意爬上滑溜溜的河岸,蹲在牛蒡叶子底
下跟她聊天。不过到最后,一个蛋壳终于裂开了,接着又是一个,一个接一
个,从每个蛋壳里出来一只活生生的小鸭子,抬起头来叫:“叽叽,叽叽。”
“嘎嘎,嘎嘎,”母鸭说,于是他们也跟着尽可能像样地嘎嘎叫,朝周围绿
色的大叶子东张西望。鸭妈妈让他们看个够,因为绿色对眼睛有好处。“世
界多么大呀!”小鸭子们看到,现在他们的天地比蛋壳里的大多了,一只小
鸭子说。“你们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吗?”鸭妈妈问道,“等你们看到花园
就知道了,它伸展到老远老远的地方,一直伸展到牧师的地里去,不过连我
自己也不敢去那么远。你们全都出来了吗?”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得
说,还没有,最大的那个蛋还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我真
是厌烦透了。”她说着又在窝里蹲下来。
“你好,孵得怎么样啊?”一只来看她的老母鸭问道。
“有一个蛋还没有孵出来,”母鸭说,“它不肯裂开。可是看看其他那
些吧,他们不是你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小鸭子吗?他们像透了他们的爸爸。那
家伙太坏了,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让我来看看那个不肯裂开的蛋,”老母鸭说,“我觉得它毫无疑问是
个吐绶鸡的蛋。有一次我上了当,也孵过几个这种蛋,我为那些小家伙受够
了罪和苦恼了一通,他们竟然见水就怕。我又是好好地说又是嘎嘎嘎地叫,
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一点没法子让他们大着胆子下水。让我来看看这蛋
吧。没错,这是一个吐绶鸡的蛋;听我的话吧,让它去算了,你就教其他的
小鸭子去游水。”
“我想我还是再孵一会儿,”母鸭说,“我都已经孵了那么久,再孵几
天也没什么。”
“那就随你的便吧。”老母鸭说着,走了。
“那大蛋终于还是裂开了,一只小东西爬了出来,叫着:“叽叽,叽叽。”
他长得又大又丑。母鸭看着他说:“他大极了,一点不像其他的小鸭子。我
倒纳闷,他会不会真是一只吐绶鸡。不过到了水边就知道了。他非下水不可,
我推也要把他推下去。”
第二天天气非常好,太阳亮堂堂地照在绿色的牛蒡叶子上,于是鸭妈妈
带着她那些小鸭子到水边去了。自己首先扑通一声跳下去。“嘎嘎,嘎嘎!”
她叫道,小鸭子马上一只接一只也跳到了水里。水淹没他们的头,但是他们
马上又冒出来,腿在水底下轻松地划着,游得棒极了,丑小鸭也在水里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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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一起游。
“噢,”鸭妈妈说,“他不是一只吐绶鸡,他的腿划得多么利索,身子
多么挺啊!他是我的孩子,只要好好地看,他也不是那么丑得不成样子。嘎
嘎,嘎嘎!现在跟我来,我带你们到大圈子里去,让你们认识认识农家场院
那些亲戚朋友,但是你们一定要紧贴着我,要不,你们会被踩着的;还有最
要紧的是,当心那只猫。”
当她们来到农家场院的时候,那里正在大吵大闹,两家的鸭子正在争夺
一个鳝鱼头,到头来,那鳝鱼头却被那只猫抢走了。“看见了吗,孩子们,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鸭妈妈流着口水说,因为她自己也想吃那个鳝鱼头。
“好,走吧,迈开你们的腿,让我看看你们有多规矩。对那边那位鸭老婆婆
你们必须深深地鞠躬;她是所有那些鸭子当中出身最高贵的,有西班牙血统,
因此她最阔气。你们没看见吗,她的一条腿上缠着一条红布,那是非常了不
起的东西,是鸭子能够得到的最高荣誉;它显示谁都巴望不要失去她,有了
这红布,人和动物就都能把她认出来了。好,现在来吧,不要扭动你们的脚
趾,一只有教养的小鸭子是把脚张得开齐的,就像他的爸爸和妈妈,像这个
样子;现在鞠躬,说一声 ‘嘎嘎’。”
小鸭子们照吩咐他们的做,但是其他鸭子看了看他们,说:“瞧,这里
又来了一家子,好像我们鸭子还不够多似的!他们当中一个是什么丑八怪呀;
我们不要他在这里。”接着一只鸭子飞出来啄他的脖子。
“不要啄他,”鸭妈妈说,“他不碍着谁呀。”
“对是对,但是他那么大那么丑,”那怀有恶意的鸭子说,“因此必须
把他赶走。”
“其他的小鸭子都很漂亮,“腿上缠着布条的老母鸭说,“就除掉那一
只;我希望他的妈妈能把他变得好看些。”
“那是办不到的,老夫人,”鸭妈妈回答说,“他是不漂亮,但是他的
性情非常善良,游水也和其他小鸭子一样好,甚至还要好些。我想他长大起
来会漂亮的,也许会变得小一些;他在蛋里待得太久了;因此他的体型不大
正常。”接着她用嘴抚摩他的脖子,抹平他的羽毛,说:“他是一只公鸭,
因此关系不大。我想他会长得健壮,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别的小鸭子倒是挺可爱,”老母鸭说。“好,那你们就随意待下来吧。
如果能找到个鳝鱼头,就送来给我。”
于是她们在这里安顿下来,但是那只最后出壳、样子又丑的可怜小鸭子
却是老挨揍,被推来搡去,让人取笑,不但鸭子对他这样,连鸡也对他这样。
“他长得太大了。”他们都说。有一只生来脚上就有距的雄吐绶鸡,自以为
真正是个皇帝,趾高气扬得像一艘船帆鼓满了风的船,他向丑小鸭扑上来,
气得满面通红,因此可怜的小家伙不知躲到哪里去才好,只觉得万分悲哀,
因为他长得那么丑,给整个农场院地的鸡鸭取笑。一天一天这样过去,后来
情况越来越糟。他不但被大伙儿赶来赶去,连他那些哥哥姐姐也对他不客气,
竟对他说:“哼,你这个丑八怪。我恨不得猫把你给抓走了。”他的妈妈也
说,要是没把他生下来就好了。鸭子们啄他,鸡们打他,连喂鸡鸭的女佣也
用脚踢他。因此他最后逃走了,在飞扑过篱笆时,还把篱笆上的小鸟们吓了
一大跳。
“他们怕我是因为我长得丑。”他说。因此他闭上眼睛一个劲向前飞跑,
直至来到一片住着野鸭的沼泽地。他在这里过了整整一夜,觉得又是精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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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又是伤心难过。
早晨野鸭们飞起来,看到他们这个新朋友。“你是一只什么鸭子啊?”
他们围上来问他。
他向他们鞠躬,尽可能地彬彬有礼,但是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你丑
得出奇,”野鸭们说,“但是只要你不打算和我们家哪一个结婚,这没有什
么关系。”
可怜的小家伙根本没有想到过结婚,他想的只是允许他躺在灯心草丛
中,喝点沼泽的水。他在沼泽地过了两夭以后,这里来了两只野鹅,或者不
如说他们是两只摇头摆脑的野鹅小崽子,因为他们刚出壳不久,非常顽皮。
“听我说,朋友,”其中一只对小鸭子说,“你丑得叫我们十分喜欢。你要
和我们一起走,去当一只候鸟吗?离开这儿不远还有一片沼泽地,那里有一
些美丽的野鹅,全都没结过婚。这是你找到一个老婆的好机会;你丑成这个
样子,可能会交好运弄到一个。”
“啪,啪”,空中响了两声,那两只野鹅落到灯心草丛中死了,水被血
染得鲜红。“啪,啪”,枪声又响起来,回荡得很远,整群整群的野鹅从灯
心草丛中飞起来。枪声从四面八方响个不停,因为猎人把沼泽地包围了,有
些人甚至坐在树枝上俯视着灯心草丛。枪的蓝烟像云一样弥漫在黑树上空,
等到它在水面上飘走,几条猎犬就冲进灯心草丛,所到之处,灯心草倒在它
们身下。它们把可怜的小鸭子吓得真够呛!他把头扭过来藏到翅膀底下,这
时正好有一条可怕的大狗离他很近走过。它张大了嘴,舌头从嘴里搭拉下来,
眼睛吓人地闪光。它把它的鼻子都快顶到小鸭子的身上了,露出了尖牙齿,
但接着,“哗啦,哗啦!”它碰也没碰小鸭子就涉水走了。“噢,”小鸭子
叹了口气,“我这么丑真是谢天谢地;连狗都不要咬我。”于是他躺着一动
不动,这时灯心草丛间响起了枪声,子弹在他头顶上一发接着一发飞过。直
到天很晚了一切才平静下来,但就是到这时候可怜的小家伙仍旧不敢动。他
静静地又等了几个钟头,然后小心地向四周看了一通,这才拼命地跑着离开
这片沼泽地。他跑过田野,跑过牧场,直到刮起了暴风雨,他简直顶它不住。
天快黑的时候他来到一问可怜巴巴的小农舍,它看上去好像已经准备倒下
来,它之所以还没有倒下来,只是因为拿不定主意先往哪一边倒,暴风雨一
直不停,小鸭子再也走不动了;他在农舍旁边蹲下来,接着看到由于一个门
铰链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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