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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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5-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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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打死了,成了烈士,给天宝留下一块金字招牌,使得他二十郎当岁就做了基层干部,在生产队他能呼风唤雨,在公社领导面前他也直得起腰杆。可天宝却不明白,父亲这样的角色,却得不到母亲的笑脸。特别是夜里,天宝常常窥见父亲赤条条从那一头爬到母亲这边来,低声下气地说好话,哀求什么,母亲却把背对着他,不理睬。父亲哀求的时间久了,母亲就转过身来,仰躺着,眼睛紧闭,让父亲骑在她的身子上,将床板弄得嘎嘎地响。泪水也就成沟儿从母亲的眼睛角角里往下淌。 
  那时母亲爱到外婆家去。外婆家在阳坪寨,离芭茅寨不太远。过了芭茅寨前面那条小河,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母亲每次去阳坪寨都要在家里打扮一番,但她从来不带天宝去外婆家。天宝哭着要去她也不带。父亲哄天宝,“天宝不去,我给你钱,买糖粒子吃。” 
  天宝吃着糖粒子,就想起夜里父亲哀求母亲的情景,他觉得还是父亲好,母亲真的有些可恶。 
  花姐的漂亮周围十村八寨有名,但花姐的命不好。那年父亲遭人陷害,差点成了现行反革命,眼见着要进笼子,李树生去公社找关系重新审理花姐父亲的案子。父亲的冤案终于弄清楚了,花姐却成了李树生的女人。其实,花姐早就跟瓦匠来福相好了,好得来福在她肚子里落了种。花姐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父亲的意愿,父亲是要感李树生的恩哩。花姐哭着要来福另外找一个女人,就算她花姐不在这个世界了,死了。可来福却不,来福说他这辈子只跟花姐相好,别的女人他不要。两人就约好,隔一些日子约会一次。 
  李树生原以为来福成了劳改释放犯,花姐的心也就死了。可花姐还是经常到外婆家去,李树生也就知道自己女人跟来福还没有断。那天是八月半,花姐在镇子上打了个转,回来天快黑了,她却要到外婆家去,天宝想跟着母亲去外婆家,又不敢说。花姐打扮了一番,就匆匆走了。天宝远远地跟在母亲的后面,这次他下了决心,一定要跟着母亲去外婆家。八月十五,外婆家肯定有好东西吃。天宝跟出村之后,看见母亲并没有过村前的那条小河,而是往老窑去了。天宝觉得奇怪,天都快黑了,母亲到老窑去做什么呢?当他赶过去的时候,母亲已经钻进了老窑。天宝来到老窑前面的时候,他听到老窑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一缕淡白的月色,从老窑照进去,天宝看见窑坪上有两个白白的屁股。母亲睡在下面,上面是瓦匠来福。他们抱得很紧很紧,母亲还不停地哼哼着。这时的天宝已经十岁了,知道男女间的一些事情了。他就想起夜里父亲哀求母亲的事情,不由地对母亲生出许多的憎恨。 
  从那以后天宝对母亲引起了注意,这时他才发现母亲经常跟瓦匠来福在老窑幽会,做那个事情。母亲像是吃了迷魂药,一些日子没有跟瓦匠来福见面,她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没有了笑容,火气也格外地大。每当天宝看见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他就知道瓦匠来福来老窑了。天宝心里就想,母亲这样跟来福相好,父亲怎么不管呢?难道他不知道? 
  天宝十二岁那年的清明节,母亲去了趟外婆家,回来时眼睛红红的。第二天她就跳进了村前的小河里了。母亲跳河的那天早上,她还搂着天宝哭了许久,对着天宝看了又看,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天宝说。天宝没有哭,他甚至对母亲的哭感到有些厌恶。母亲后来就走了。天宝以为母亲又要去老窑,远远地跟了去,这次天宝下了决心,要是母亲跟来福那个,他一定要把父亲叫去看一看。可是母亲没有去老窑,她来到了村前的小河边。春天了,小河涨了水,浑浑浊浊的河水汹涌澎湃地流淌着。母亲就那样义无反顾地扑进了波涛汹涌的小河之中,再没有露出头来。天宝没有去叫他的父亲,也没有显出多少悲伤,他觉得母亲是该早早地死去。 
  后来天宝才知道,来福又劳改去了,罪名是现行反革命,据说最少要判十多年。 
  下 
   
  花姐死后,李树生再没有娶女人,李树生的那一副让人厌恶的面孔,是不会有女人肯跟他的。李树生跟过去一样,带着生产队百多号劳动力天天修理着荒垭那百多亩薄田薄地,夜里回来,和天宝说说人世间的事情,打发着清贫的日子。 
  转眼十年过去,农村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公社也改成乡了。李树生再不肯做那个村民小组长了。他觉得荒垭这地方再怎么把田地种好,还是个穷。要想富,得想别的办法才行。有什么办法可想呢?还是只有打黄泥的主意。李树生出门学瓦匠去了。三年之后,李树生学成瓦匠手艺回来,人也仿佛老了十岁。 
  “爹爹,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天宝已经二十出头了,变成一个标标致致的大小伙子了,也知道心疼爹爹了。 
  “天宝,我们把村前那座老窑整修一下,烧瓦。我把烧瓦的手艺学会了,我们家日后再不会受穷了,我们可以赚大钱了。” 
  天宝不做声,天宝想起那个烧瓦的来福,天宝对瓦匠没有好感。 
  李树生从村里请了许多的男劳力帮忙,大伙没日没夜的忙碌了半个月,老窑就被整修好了。李树生过后带着天宝天天做瓦。半年之后,第一窑瓦烧出来了,瓦烧得很不错,跟来福当年烧出的瓦一样,绿豆色,敲起来当当地响。销路当然就好,第一窑瓦居然赚了一万五千块钱。李树生说:“天宝,你二十多岁了,拿这钱讨个女人进屋吧。” 
  天宝心疼父亲,说:“爹你累哩,这钱你拿着,买些好东西补补身子才行。你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身体垮不得。我的亲事放后一步,不急的。” 
  李树生说:“这样下去,还愁没钱么?一年烧四窑瓦,一年下来就六七万。” 
  天宝说:“等那时发了大财,我就讨个女人进屋。” 
  李树生说:“也行,到时候我给你挑个上好的姑娘进屋。又年轻,又漂亮,还要贤慧。” 
  那些日子,双垭一户姓张人家老是来荒垭找李树生,来了两人就站在老窑旁边嘀咕一阵。几天之后李树生说他要到双垭去办点事情,过两天才会回来。天宝心疼父亲,他真希望父亲多歇歇。天宝早是早、晚是晚地做瓦,他盼望着家里发大财了,自己就可以讨个好女人进屋了。 
  那天傍晚的时候,天宝放下手中的活儿,匆匆往家里赶。他每天都这样,晚上回家还要办晚饭,还要洗自己和父亲换下的脏衣服,还要收拾家务。他不能把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推给父亲做。天宝是个孝儿。 
  天宝走进家门的时候,家里有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灶屋办饭炒菜。缕缕菜香扑鼻而来,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不像过去那样邋遢了。天宝不知道这年轻女人是谁。母亲死后,已经好些年没有女人进屋了。 
  父亲的麻脸笑成了一朵芝麻花,从灶屋走出来,对天宝说:“我们家两条寡杆子,没人做饭,没人洗衣,没人收拾家务,哪像个首富人家呀。得有个女人才行,我给你找了个继母。”父亲这样说着,就对着灶屋喊,“香香,天宝回来了。” 
  那个名叫香香的年轻女人从灶屋走出来,有几分羞涩地对天宝看了一眼,就连忙把头勾了下去。天宝的目光在与香香的目光相遇时,他的全身像是过电一样,不由地打了个激怔。香香很年轻,很漂亮。天宝分明还看到香香的眼里含着一缕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像是委屈,像是艾怨,像是无奈,又像是求救。 
  “往后,她就是你的继母,你该叫她娘。虽然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但辈份不能乱,娘就是娘,儿就是儿。”李树生这样交待天宝说。 
  天宝连连地点着头,脑壳里面却是晃动着香香那一双艾怨和求救的眼睛。 
  李树生说:“我的年纪大了,往后瓦窑上的事情你要多管一些。” 
  “爹你往后不用再去做瓦,那活很累。你就跑跑瓦的销路,结结账。你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该享享福了。”天宝说的是心里话。他的确希望父亲往后的日子过得幸福而快乐。 
  这天夜里,天宝老是睡不着。他听到隔壁父亲房里的床板嘎嘎地响个不停,还时不时传出香香的叹息之声。天宝就想起香香那张白皙而好看的如花一般的脸面,那细细的如竹一般的腰身,那清澈明亮又带着几多无奈的眼神。 
  第二天,天宝起来得迟。他害怕见到香香的那双好看的眼睛。可他总觉得有一双红肿的眼睛在盯着他。父亲的精神格外地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亲自下灶房给香香做了一大碗荷包蛋要香香吃。香香不吃,把荷包蛋推给了天宝。天宝也不吃,又把荷包蛋推了回去,但他不敢说你一个夜头没睡,累了的话。一旁的父亲有些尴尬,说:“天宝,你娘要你吃,你就吃吧。” 
  天宝还是没有吃,他放下饭碗到老窑去了。李树生看着天宝的背影,许久没有做声。他知道儿子到了该讨女人的时候了,不能再等了。 
  天宝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跟着父亲烧了几年瓦,居然把父亲烧瓦的技术全都学会了。他还在瓦窑上做了许多的改进,柴火没有过去烧得多,烧出的瓦却比过去质量更好了。天宝就要父亲提高柴火的价钱,提高小工的工钱,让村里大伙儿都得利,都有钱用。这样一来,他们家虽是在村里独树独秀,钱如流水般往口袋里来,却并不讨村里人嫉妒。那些日子,天宝在老窑旁边搭了个茅棚,把铺盖也搬了去。他说他要全身心地把瓦窑侍候好,争取赚更多的钱,把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只是,尽管他离开了家,夜里再也听不到隔壁房里的床板响了,再也听不到香香的叹息声了,可香香那双艾怨的眼睛却总是在他的眼前闪动。他常常想起香香来。让天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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