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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只怕韩兵至,一任淮南夜渡师.
兵科给事中吴适上一本,劾方国安、牟文绶纵兵劫掠种种不法.马士英大怒,亟请弘光批旨道:“左良玉称兵犯顺,连破九江、安庆,国安、文绶方在剿逆,吴适为逆臣出脱,是何肺肠!”是日即诏下吴适锦衣卫狱.大小臣工都道:“这一番被罪,真是一凤孤鸣.”后来方国安拥兵入浙,百姓受其害的百倍流寇,人人纔想吴给事这本果是先见.正是:
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宾.
御史何纶上一本,请禁四六文章并坊刻社草.马士英攒眉道:“戎马倥匆,却奏此不急之务,书生可笑如此.”竟置之不问.
且说清兵已到淮北,声息甚紧.惊得个刘泽清就像小孩子怕猫咬,魂飞胆落了,纵兵大掠,淮安城里城外无不受害,席卷辎重,连夜西奔.阁部史可法咬指出血,写血书一纸,令参谋刘湘客星夜进京,要兵部大堂密奏,须早早发兵救援,若迟,不但淮安不保,只怕扬州有失.兵部马士英怕的是左兵,全不以清兵为意,道:“左良玉恐有心腹为内应,实实可危.清兵有长江天堑.料然不能飞渡.”那月二十三日,清帅率众渡淮,如入无人之境,淮安人尽行归顺.有一秀才嚷道:“我淮安人没用,也不消说了!若是镇兵有一个把炭篓丢在地下,绊一绊他的马脚也还算好汉了!”大哭一场,投南门外城河而死,不知姓名,也不知他家在那里.有诗为证:
漫说当年汉水滨,汩罗悲愤未全伸.
身沉名没谁人识,衰季累累多死臣.
其时刘泽清已逃,文武在任的躲得影儿也没了,还有马前投顺的哩.只有侍郎卫胤文抗节不屈而死,清帅买棺殓葬.有诗为证:
常将血剑叩而镡,忍死拚生鏖战酣.
今日矢贞骑箕尾,往从先帝更何惭!
那时史可法正在扬州府旧城,日日选将练兵,指望再往淮安代刘泽清死守.忽闻清兵二十三日渡淮,淮安一带地方望风投顺.史可法大叫道:“罢了!罢了!国家不惜高爵厚禄与镇将,又糜饷养军,以为可保黄河,且学南宋偏安之计.今清兵已渡黄河,扬州岂能独守!”即传令箭齐集监军、参谋、将官、兵士,都在新城大教场演武厅前议事.又传令宰了十口猪、十口羊,准备祭旗飨士.自己换了戎装,跨马到教场里来,一路见跟随的人都交头接耳,像商量的模样.心里想道:“不好了!人心一惧则必散,人心一散则难收.今日且莫说兴师动众,须先激励人心,还可把孤城保守几日,以待救兵.”踌躇了一番,已到了教场,在演武厅前下马.祗见监军史继迁、参谋刘湘客、总兵刘肇基、翁万裕、杨凤翥都到了.
史可法上厅坐下.史继迁立起身来大呼道:“今日之事,惟有死守孤城,保全一城百姓!”(此时光景,令人胆裂.)刘湘客道:“前日阁部老大人血书与兵部,那马士英这奸贼祗怕左良玉杀来,他身死家破,那管国家大事.如今事已急矣,阁部老大人竟草成短疏,湘客虽不才,当击登闻鼓面奏今上,以请援兵.”言之未已,厅下将官和军士齐声大叫道:“好!好!好!请得救兵,我们也胆壮些,好去交锋.”史可法见人心如此,心下好生着忙.问管事的把总道:“猪羊可曾备下了?”把总禀称十口猪、十口羊、香烛纸马、果酒等物,俱已摆在教场前篷下了.史阁部带了各官下厅,步行到了篷下,祗见灯烛辉煌,香烟缭绕,已摆得齐齐整整了.史阁部扑地拜将下去,大呼:“二祖列宗在天之灵,今日臣史可法拼命与众守城,乞英灵保佑,以救扬州一城百姓.”呼罢大哭,那泪滴在袍上,都是鲜红的血.将官军士一齐大喊道:“老爷哭出血来了!我等敢不尽心效死!”也都哭起来.拜祷已毕,史阁部回衙门去,连夜草成血本,刘湘客赍上南京,请救兵去.未知如何.有诗为证:
阁部精忠真贯日,藩臣犯顺非甘逆.
只因马、阮误朝廷,致失封疆同□掷.
第四十回 罗公山李闯卒灭 杭州路马相潜奔
今日山河非旧矣,楚水吴山,谁认咱和你。睡到五更魂梦里,思量贼闯终须死。 改号称王当不起,沧海桑田,翻覆污茧纸。权相魂消将作鬼,天涯驰逐三千里。
右调《蝶恋花》
叹息三更醉醒余,横披野史社将墟。
一声河满频倾泪,三迭阳关懒寄书。
弒主贼徒桃作李,误君权相马成驴。
千秋笑骂伊亲受,悔却生前似野猪。
话说阁部史可法在扬州城沥血誓师,准备死守以待调兵救援。那知清兵突然来至,不费刀兵,新城已破。因为城中闭关坚守,遂屠其兵民,驰檄旧城道:“若好好让城,不杀一人。”史可法也不回话,祇是坚守。到了第四日,清帅假说奉旨调黄总兵到,史可法从城上缒人下城询问。说:“黄总兵领来精兵三千,留二千在外,准备厮杀,放一千入城,同守城池。”史可法信了是实,从西门放兵入城,那兵逢人便杀,才知不是黄兵,却是清兵了。史可法在城上见之,拔剑自刎,总兵刘肇基救住,同缒下北门城墙下,引四骑潜逃,不知死活。正是:
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国朝。
且把扬州失守,阁部丧身一段,提过一边。单说闯贼李自成被清帅同吴三桂杀败,贼党死的死,走的走,带了侄儿一只虎李过和七八员残将,十余万人马,迤逦从河南一路来到湖广地方,渡了大江,要投旧党张献忠,往辰州府进发。那知张献忠的人马已杀到四川去了。李自成到了黔阳,且把兵马也扎在二十里外,其时已是弘光改元的正月下旬了。当时李自成因奸杀了结发,做贼抢虏的邢氏又被偏将高杰拐了逃去,以后没甚心爱的。在北京皇宫里收用了宫人窦氏,册为正宫娘娘,一路宠爱异常,不离左右,朝弄暮弄,不顾鞍马奔驰,不论风霜辛苦,一味恋酒贪色,军中的事,都委侄儿李过料理。在黔阳城外住了二十日,地方上百姓被他骚扰不消说起,况且献兵骚扰后,人穷财尽,苦不可言。那时何腾蛟遣官兵将到,哨马报知李自成,自成慌了,就亲往乱山里一看,祇有罗公山险峻非常,广阔无量,此处结了营寨,便有千军万马,急切不能攻取,把十余万人马分作三队,结下三个大寨,为久驻黔阳之计。李过禀道:“目今钱粮不勾两月的支放,还该分一支兵马往伒地没官兵的所在,打些粮草,方好接济。何抚院遗兵将来时,再作计较。”李自成准奏,差刘宗尧、刘国能两员将带兵马二千,渡江往河南湖广交界府县打粮;差辛思忠、杨彦两员将带兵马二千,不须渡江,祇在沿江湖广没官兵的府县打粮。
次日,两枝人马都放炮为号,滔滔汩汩离罗公山去了。李自成在行营里,到点灯时侯,摆宴上来,自己坐了南面一位,窦氏面西,三妃张氏、杜氏、陈氏面东,一齐饮宴,吃得烂醉,窦氏接入自己行宫去,替他脱衣睡了。睡到三更时分,李自成忽然大叫道:“杀!杀!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惊得窦氏打从梦中醒来,忙问:“皇帝为何大叫?”李自成咄咄的道:“怪事,怪事!方才咱睡梦里正坐在北京皇帝殿上,忽见崇祯皇帝带了甚么范阁老、倪尚书、汪翰林,又有持刀的总兵吴襄、周遇吉等,纷纷纶纶,共有文武四五十员,赶来拿咱,咱和他抵敌,忽然惊醒了。大是怪事!”窦氏道:“想是皇帝疑心生暗鬼。不须挂心,且和我干干正经事,生个太子,后来好传位与他。”李自成虽觉得精神恍惚,也还挣扎着与窦氏云雨了一番。蒙眬睡去,又见这一班儿君臣文武喊声如雷,要拿他去,不知不觉,又大叫醒了。到了次日,头疼眼花,腰肢酸软,爬也爬不起来了。侄儿一只虎李过日日进行宫问病,便与窦皇后眉来眼去,两下调情。李自成到了夜里,就大惊小怪,说许多又来拿他。一病病了四五日。
忽一日,李过进行宫,见他沉沉睡去,便偷空搂了窦后,做起亲亲来。李自成在帐子里忽然看见,叫唤起来道:“为何咱的老婆个个要偷人的!结发老婆偷了汉子被咱杀了,邢氏跟了高杰走了。你如今堂堂皇后,又想偷侄子么!气杀我了!气杀我了!”李过慌了,往外飞跑。李自成唧唧哝哝了一会,病势越重了。那深山里面乱离时节,那里去寻好太医调治?到了三更时分,忽然大叫道:“我的皇帝爷嗄!饶了我罢!饶了我罢!”身子跳了几跳,眼睛睁了几睁,竟呜呼哀哉死了。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窦氏见李自成死了,忙差官人报与他侄儿李过。李过传了众将,一齐入行宫探丧。天明遣人遍地寻问,祇买得一口杉木棺材,把李自成用平天冠蟒龙袍成殓了,也不拣安葬吉日,就乘凶摆了一昙祭,祭过了,随叫军士抬去,葬在罗公山脚下。这夜李过就进行宫,和窦氏成其好事,似水如鱼。窦氏道:“明日就该接你叔爷的代,做了大顺皇帝,扶持我窦氏做了皇后,可不好么!”李过道:“皇帝不是好做的,待咱明日升帐和众将官计较着。”
次日,如贺锦、牛佺、任继荣、刘体仁一班儿贼将齐在一处,商议大事,都劝李过投降了何腾蛟,“为首的已死,料然不杀我们。四川信息窵远,北兵阻截难通。遍地打粮,人荒家破,不能充给。看起大意来,李家不像成得皇帝的了。”李过听了这般言语,知是事难成,就带了兵将,领了窦氏众妇人,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