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这人很有味道呢,怎么连白开水都不如!”
她直接了当地表露自的不满。
小舸没有理会她的话题,抱拢双肩,冷冷地看着她,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你找我真的没有别的事儿?”
“怎么,连看望一下朋友都不行吗?”
她居然把自己当成朋友?
小舸不知道她这种一厢情愿的根据从何而来,他的记忆中似乎绝没有这样的承诺。
“欢迎,欢迎!”
小舸语调里满是调侃。
“口不对心!”
辛静白了他一眼。
“敲门的时候,我还真怕你不给我开呢!”
“?”
“金屋藏娇呗!”
她酸酸地说。
“万一哪个漂亮的孩子妈妈在屋里,那有多尴尬呀!”
小舸在心里把她的嘴已经狠狠地扇了,脸上却带了笑。
“我看你该改名儿了,别叫辛静,叫‘心酸’好了!”
“那可由不得你!”
她挑战似地望定他。
小舸避开她的目光,眼睛望着窗外正在徐徐西沉的残阳,血色满天。他想不起该对她说些什么,他们之间除去那份失而复得的论文,还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呢?
辛静终于忍不住要表现她的机智,虽然小舸对她提出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热情,她还是把寻访他的经过告诉了他。
小舸听着,一脸的无动于衷。
“你怎么变得弱智儿童似的?”
辛静不满地说。
“我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受欢迎?”
她似乎有些生气。
小舸有些过意不去,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看不出她的贸然来访有什么恶意。他对她笑笑,宽厚了许多。
“不,你别误会!”
他冲她摆摆手。
“我想起小时侯常听我母亲讲的一个‘小刺猬找妈妈’的故事。……”
“你又不是我妈妈!”
她脱口说,却在这一刻品过味来。
“坏死了,你才是刺猬!”
她羞愤地红了脸,抓起身边的一叠报纸掷向他。
他早已跳到一边,开心地大笑了。
她真的有些象童话中的小刺猬,可爱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一不留神就会扎了手。
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小舸已经确信辛静只是来看看自己,心里却更不轻松,一个女孩子殷勤的探望,并不象男人门之间毫无目的的往来那样简单。他是个经历过很多次异性的挚爱的袭击的男人,在她那并不加以掩饰的充满好感的目光的探照下,他有一种野兽被围猎时的恐慌。他回到这座生养他的都市中,为了寻找遗失了十五年的一切,难道找到的又是崭新?
辛静已经视察了他的小巢的全部,满意地最终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那张凌乱的单人床把一切都暴露无遗,一个单身男人,不知是未婚,还是离异。她很想探究他的秘密,一个女孩子一旦被一个男人所吸引,他的一切对她都显得那样诱惑。
“你并不是那种困难得‘嫁’不出去的男人哪!”
她把玩着他丢在茶几上的精巧的车钥匙,抬头瞄了他一眼。
他给她倒了杯水,思忖着如何回答这个由她提出来就更显尴尬的问题。
现在的女孩子,直白得让人无措。他不会给她讲自己的故事,因为他不想博得同情或是怜悯,更不想为此带来更多的麻烦。他已经过了玩感情游戏的年龄,更没有那份心境,或许有一天他会跳出羁绊了他十五年的情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和一个他交托了全身心的妻子,但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他要尽量远离任何的情感的漩涡。
“是不是我触到你的伤心之处了?”
她依旧不肯罢休。
“嗯!”
他郑重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你看,我年过四十,没有职业,其貌不扬,抽烟喝酒,优点不多,毛病不少,这样儿的男人要是能讨上老婆,那才叫怪呢!”
辛静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那样子倒象是看一只在台上表演的猴子。
他冲她做个鬼脸,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不信?那我可没办法。”
他捧起给她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
“我是从来不会对女孩子撒谎的,尤其是对高级知识女性!”
“你要是把这些挖苦别人的机智用在勾引女孩子上,一定不会象你现在这样!”
辛静冷冷地说。
他觉得象一个名伶在亮相时让人喝了倒彩。
俩个人都不作声,四只眼睛却互不相让地争执着,她的目光中尽是攻击的锐气。
窗外的斜阳终于跌进远方的大海,淹死了。
3
辛静俨然是一个贤淑的主妇,把小舸仅有的那一点“库存”都调动起来,居然也把个冷清的厨房弄得热火朝天。
小舸倚在门框上,看她显示手艺。
他并没有邀请她下厨,她却反客为主,让他进退两难。这冷落了十五年的小巢,却突然有了家的味道,从厨房中升腾起来,带着葱油的香。
“劳驾,拿点儿淀粉来!”
她并不看他,象吆喝丈夫的妻子。
他揣了手,鼻腔中迸出一声冷哼。
“你楞着干什么?”
她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象淀粉吗?”
他翻翻白眼。
“你!……”
“你以为我这儿是你舅舅的后厨啊!”
她出了口粗气,把手中的铲子在锅沿上响亮地敲了两下,透出对他的不满。
“锅砸烂啦!”
“砸烂倒好了,反正你也不食人间烟火!”
“不劳您操心。”
他摇晃着脑袋,一脸的自得。
“女孩子太爱操心可是会老的,到时候人老珠黄,嫁不着好老公,连我都脱不了干系。”
“你这个人真没劲!”
“我没劲?那当然了,我不是导演吗!”
看到她绷紧的脸,他笑了,很开心。那个胡子比头发长的导演让他替她不值。
她跨过来把厨房门对着他重重地关上,他向后退了一步,她却已经隔了门上的玻璃抿了嘴唇,颊上因切齿显出两条细细的小坑。
女孩子他见过很多,让他害怕的却只有一种,韧性十足的,辛静恰恰正是这一种。你可以对她们发火,更可以冷漠到不闻不问,但你却不能消灭她们的坚韧,当她们把你的火气扑灭,又把你的冷漠变成自觉的困窘时,你就再也不是潇洒独立的大男人,只是她们窃笑中牢牢掌握的情感的俘虏。他记得有个缺德的作家在某部书中特意教授给那些恋爱中的女孩子如此把握男人,而那个作家本人竟然也是个健全的男人,所幸的是还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学会了这种可恶的手段。
辛静拉开门,端了两只装着菜的盘子出来,放在门厅里的餐桌上,竟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倒象是一个人在自己家中逢了好心境下厨料理后,就要独享自己的劳动一般。
她第二次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她放下挽起的袖子,依旧不去看他,走进他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刚才脱下的外套已经穿在身上。
他大感意外地盯着她,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抬眼扫了他的脸,出奇的平静,拉严外套的拉链,从他面前走过去,伸手去开门。
好!他在心底暗暗击节,想不到今天他一向惯用的冷处理被她使出来了,而且不留痕迹地胜了他一招,让他无颜,无奈。
“真走啊?”
他没有动,努力地把口气放得平和一些。
“为什么不呢?”
她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头也不回。
“我给你做了两个小时的保姆,清了欠你的情,这账这么算还不太过份吧?”
门开了,有冷风钻进来,小舸看到她的肩微微地颤,不知是不是风的冷。
双腿的肌肉绷着跃动的激情,他却终于没有扑过去挡住入侵的寒风。
闭了眼,怕她会在关门前回眸,但愿那眸中没有泪。
门关上了,轻轻地震得他重重地抖,那阵轻重不匀的脚步声疾速地远了。
他睁开眼睛,门厅中空空的,桌上的菜热热的升腾着油香。他忽然有些想哭,不是为那个或许是洒着泪冲下楼去的女孩,是为他自己,为这个或许永远空空荡荡的小巢。……
他没有去动辛静做好的饭菜,不是他不饿,也绝不是看不上她的手艺。这原本是该俩个人共享的晚餐,剩下他独自一人,再也没有了那份心境。
从厨房拿出几只盘子,挨个罩了那些菜,心里涩涩的。
风吹出凄楚楚的调子,在楼群中癫狂地奔。
他走下楼的时候,周围的建筑中都亮了灯,在风中闪着各色的光。灯下团聚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不同的家庭却在讲着同样的一个幸福的故事。
她会在风中流着泪走回学校吗?冬天不是恋爱的季节。
“帕萨特”在夜色中泛着冷冷的光,静静地卧在那儿,等不到乘客。或许他该结束这种自我的伤感,为了自己,也为那些无辜地爱上他的女人们。他是太正常呢,还是太不正常?活在一个永远摆脱不了情感的世界中,一切超越常情的行为和心态都无法见容于他人,因而也无法见容于自己。历了十五年的自我放逐的磨砺,却发现连情感这看来私有化程度极高的东西,竟然也不能独有。
走近他的车,多日没有擦拭的车身和玻璃上蒙了一层灰,却在左侧前窗的玻璃上,分明地印着两个手指写上去的大字,力道十足地亮在眼前:
恨你!
不漂亮,却很硬,象男孩子的字,他又想起自己恶作剧地拿走的那篇论文。
她该恨他吗?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在那两个大字上描着,描出她的“恨”,也描出她的心。……
第三十四章
温饱得到满足之后
我们就去奢望爱情
然而
爱情却不是生活的全部
于是
就有了对一切世俗的追逐
1
金桥率领局属的十几家大型企业的厂长和经理们赴香港招商取得了圆满成功,一下飞机就被电视台和几家颇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