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戴维斯和琼回到了林肯市,住进机场旁的马里奥特酒店。晚上他们来到酒店的酒吧里,在他们头顶上方挂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棒球比赛,琼开口对戴维斯说对不起。
“对不起?”戴维斯大声问道,“为什么?”
“我希望是他,”她说,“我以为会是他。”
戴维斯一口喝下麦卡伦纯麦威士忌,快得连味道都没尝到。他又抿了一小口,让酒停留在舌头上,“我没这么想,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是他,但不抱太大希望。”
“你说的是真的?”
戴维斯耸耸肩,“白天是橄榄球明星,夜晚是强奸杀人犯,感觉有点牵强,杀害安娜的人是个可恶的浑蛋。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纯种美国人啊大多数美国人都有移民血统,因此这一习语用来表示人无完人。
。”
“根据我的经验,校队里总有一些最坏的浑蛋。”她说,“可是如果你早就认为这条线索是个死胡同的话,为什么我们还要来这儿?”戴维斯偷偷瞥了一眼看她是否在笑,她果然笑了。
他当然希望过这条线索是对的,但他现在意识到吉米·斯皮尔斯并不是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惟一原因。他知道自己来这里还为了能和琼待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两个,神秘兮兮,还有点偷偷摸摸——在一个陌生的酒吧里,远离家庭,住在两个宾馆房间里,乘电梯上去就到——禁止吸烟的房间,还有特大号的床——一间他住,另一间她住。
“你永远也不会了解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戴维斯觉得琼看上去像要马上坦白什么似的,但他不知道琼要坦白什么,只能猜测而已。他曾经想像过他们俩亲热的样子——事实上他经常这么想——但是他只允许自己遐想一小会儿,而后立马毁掉脑海中的图像,开始责备自己。他的白日梦让他想起那些和琼有过关系的男人:高中时代的恋人、大学里的玩伴、研究生期间的情人。他嫉妒所有这些男人。他更恨那个在休斯敦强奸了琼的浑蛋,他恨这个浑蛋犹如恨那个夺取了他女儿生命的人。
“说到可恶的浑蛋,”她说,“你看过贾斯汀的心理报告吗?”
一提到浑蛋,戴维斯的心就像被蜇了一下。他了解琼的幽默感,甚至很喜欢,但自从琼就贾斯汀独特的乖张行为和他争论过以后,他就不愿听到琼含沙射影地示意这一切都是缘于他们之间的那个秘密。尽管琼愿意和他一起走这一趟,他仍感觉有点受伤,因为琼还是不太情愿做他的帮凶,她甚至是带着点嘲讽的态度。另外,他觉得自己对贾斯汀负有责任,某种父亲般的责任。
他再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要让琼在这儿?当琼答应一起来这儿的时候他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来在飞机上,他们一言不发地把手搭在了同一个座位扶手上,手臂靠在了一起,这时他又问过自己一次。
“怎么了?”戴维斯问。
“你一点也不关心。”
“他只是个孩子。孩子总会惹麻烦。”
“对,有些孩子是这样,所以我们说他们是‘淘气鬼’。”
“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贾斯汀带着杀人犯的基因?才七岁就已经做出很多让人担心他可能有暴力倾向的举动。”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制造了一个恶魔?”
“首先,去掉该死的‘我们’这两个字,亏你有脸说出这种话。”琼示意再来一杯红葡萄酒,“第二,你难道不担心?天啊,戴维斯,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个小孩子有问题!”
“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还没有哪一项克隆研究表明你所说的那种暴力可以遗传。基因和这没关系,琼。如果有个杀人犯的儿子也是杀人犯,那是因为儿子学了他老爸的行为举止,或者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社会经济环境相似,不是因为爸爸的邪恶基因复制到了儿子身上。”
“偷东西、玩火、虐待动物。戴维斯,这三项全是一个性质!赌注可是越垒越高啊。”
“你别想用混杂的赌博暗喻来说服我。”他揉了揉眼睛。“虐待动物?这是怎么回事?”
“邻居家的狗死了。”
“那又怎样?”
“他妈妈认为他和这件事有关。”
“莫罗医生怎么说?”
“他不确定。贾斯汀没有承认。莫罗喜欢他,认为他只是觉得无聊。”
“你看,很可能是个巧合。”
“你怎么能对这件事这么草率?”
“他的心理医生都没着急。”
“如果他知道了关于贾斯汀的真相,你觉得他还会不担心?”
戴维斯的杯子里还有半杯威士忌,但他叫来酒保又把酒杯斟满了。他们默默地喝着酒,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穿名贵西装的络腮胡男子手拿一本小巧的皮质笔记本,独坐一桌,虽然此人坐的位置离门最远,但从那个地方看整个酒吧的视野很好。
他们走到琼的房间,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好像有什么事必须要在那儿解决,仿佛其中一人只要笑一笑,挑挑眉,尴尬地笑笑就可以改变两人整个人生的轨道。
“谁是福勒克法官?”琼问,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四目相对的时间刚好让两人都不觉得尴尬。
“我不知道。”戴维斯笑着说,稍稍放松了些。
“哦。”琼转过身朝着门的方向,但头还向着戴维斯,眼神锁定在他脸上,仿佛指南针朝向着北方。
“晚安,琼。”戴维斯终于说了出来。
“晚安。”
— 30 —
“他不给你钱?”
“不给。”
“为什么?”
里克·韦斯一屁股坐在厨房凳子上,凳子腿戳向地上的油地毡。“他是个狗娘养的浑蛋,想耍我们。”他用膝盖狠狠地撞了一下桌底。
“但不就是他吗?吉米·斯皮尔斯?吉米不就是他要找的人吗?”
“当然是吉米,”里克说,“像他这么有钱的法官绝不会跑这么远的路只为说一声不是他,谢谢。他完全可以在网上这么做。”他把邮件推到一边,打开9月20号的《体育画报》翻阅,照片和标题却一眼也不瞧。妻子佩格佩格为玛格丽特的昵称。坐在他对面,苍白的脸上满是皱纹,一脸忧虑的样子,但没有显露出她已经用信用卡透支了六千美元的事实,她本打算用找到吉米·斯皮尔斯的一大笔奖金来支付的。
“那么他为什么不付钱?”佩格尖叫着问。
“浑蛋。”里克说。
“浑蛋!”佩格说。
“骗子法官去死吧!”里克说。
每个周六晚上,里克和佩格都会看一档电视节目,里面播出潜逃的银行抢劫犯、杀人犯、强奸犯的肖像。他们曾两次打过电话报告线索,但私底下他俩明白,正确的几率小得可怜。但是,当佩格在一个打击犯罪的网站上看见戴维斯给出的肖像时,她很肯定这次他们双手牢牢提住了一桶金子。
“你觉得这像谁?”那天,佩格把打印出来的图像拿到里克面前问他。
“天哪,”里克来劲儿了,说:“这不是吉米吗?” 这时他还没有读到戴维斯为找寻凶手而写的那篇措辞含糊的配套文章。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妈的绝对是。”
吉米·斯皮尔斯和里克同班,比佩格大两岁。里克有着和吉米完全不同的生活圈——他的生活是看铺子/摔跤/吸大麻,而吉米的生活则是 AP英语课程Advance Placement Program(AP)对于较高年级的学生,在校课业有突出表现者,可以在12年级的下半学期时,选修经北美大学认可学分的大学第一年的课程。/橄榄球/吸烟—— 但里克总认为吉米是个好人。自从吉米出现在“玫瑰碗”赛事中,里克便夸大其词,把每次和吉米课间时在学校走廊上相遇编成密友间欢快相处的故事,拿到周三晚上先锋大街米莉啤酒屋的聚会上讲。
但是,当里克看见吉米的头像印在那张纸上时,他编织出一个新的梦幻,可以付给他和佩格两万五千美元的梦幻。在和tips@justiceforak互发邮件,布里克斯顿之行安排好之后,里克想像着走到任何一台自动取款机前都能打印出五位数的余额。
“他妈的,我已经把吉米·斯皮尔斯交给了这个法官,不管该死的吉米对他做了什么,我交出去的男孩可是我的朋友,我把朋友送上了案板等人宰割。现在他却想耍我!等着瞧,下周吉米就会被抓起来,或者被人干掉。我赌他会被干掉。”他在佩格面前晃动着手指,“是的,怪不得福勒克那么神神秘秘的,他会杀掉那个狗崽子的。”
“噢,太浑蛋了。”佩格说,“你真这么觉得?”
里克点头。“记住我的话:吉米·斯皮尔斯将被钉死在门钉上,所有的报纸都将刊登。”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一个阴谋浮出水面。
“天哪,”佩格说,“然后我们会把福勒克送进监狱,对吗?”
“对,我们会的,”里克点头,“不,我们要干得更漂亮。我们会通知各大报纸。”
一阵眩晕和爱慕之情使佩格脸上绽放出浅浅的微笑,“对。”
里克拿起杂志,把封面对着她。
“《体育画报》,”里克说,“他们会付给我们两万五千美元。”
“你这么想?”
“妈的,这个数远远没那些泳装模特儿挣的多,我们的故事却比她们更卖钱。一个法官,还有个女人,寻找的是吉米。那个法官真他妈聪明,穿得好,又有背景,认识的都是些狗日的权贵。他会杀了吉米,也能逃得掉。但是你和我,我们会抖出这件事,《体育画报》会挖到新闻,我们会拿到钞票,然后上NBC的‘日界线’栏目,也许还能上奥普拉的访谈,珍妮、里奇也会采访我们,他妈的咱也当回名人。”
“出——出名了。”佩格在椅子上格格格笑得花枝乱颤。
“名气和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