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来利益、吹捧和享受。谁藐视权力,就要让他付出代价。他想,而今自己眼看要离开绛水乡了,没能光彩提升,反而被张甜甜这女人抹得五颜六色的。这回回去一定要报复一下,让她牢记和领导作对将成为终生的悔恨这个理。想到此,他回乡的心更急了,由车窗望见绛水乡后的终南山峰也剑拔弩张。
回乡后,平时不喝酒的关建堂一反常态,抓起柜子里的一瓶“西凤”喝了几口,然后到前院寻找报复机会。这时张甜甜的女儿敏敏正在院子玩耍,关建堂走上前去抽手就给了她两巴掌,打得孩子登时口鼻出血,趴在地上大哭。张甜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跑出来一看急了:“姓关的,你什么东西,娃把你啥惹了?!”说着就扑向关建堂。
关建堂吼道:“她敢骂我,我就要打,我还要打你这个疯子呢!”说着,就和甜甜扭打在一起。
“救命啊,救命啊……”甜甜见关建堂下毒手掐她的脖子,挣脱着高声叫喊。
关建堂已不顾一切,一把将甜甜头发抓住,一膝盖顶在她的小肚子上,只听“啊”的一声,甜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你少装蒜,耍的啥死长虫?”关建堂大喊着,骑在甜甜身上左右开弓,一阵耳光打下来,甜甜便失去了知觉。
乡上干部开始还不知所措,事情太突然,书记打妇女干部和人家孩子,这岂不是天下怪事?待反应过来,见他已骑在甜甜身上抽打,这时才跑来拉架。
当大伙看到甜甜母女俩满脸是血,都很气愤,农税干部刘杰上前质问:“关书记,有什么事说不成,你一个当领导的,咋能这样打人,出手还这么狠的。”
“打死我抵命,有你放的啥屁!”关建堂恼羞成怒,出言骂道。
这一骂更惹了众怒,乡上干部围拢过来,纷纷指责关建堂没有人性,公报私仇,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一个老同志说:“我看把大门锁了,谁都别走,让县委领导来处理这事。咱先救人要紧!”
关建堂见势不妙,急步走进了自己的房子。
这时,刘杰喊道:“咱这个书记荒淫无耻,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品质。大家跟我来,咱锁门,打电话让县委来人处理这事,咋样?”
愤怒的乡干部们已经顾不得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了。他们锁了大铁门,又抬来石头堵了车库,有人就抓起电话向县委传话,说绛水乡出大事了,书记骑在妇联主任肚子上发威呢。一会儿时间,乡里乡外围满了人。
乡长韩涛下村回来,问明事情经过,也觉得这事太棘手,想劝大家理智一些,不要把这丑事捅到县上去。可又一想,这关建堂今天分明是对上一次丢人现眼不满,借调走未走之机寻衅报复。这样自己也不好处理,就敲门走进关建堂的房子问他:“我说关书记,你这是为啥嘛?”
关建堂狡黠地说:“我喝醉了酒,失去了理智,可也犯不着这帮家伙,给一个女人帮腔吧?得是我调走呀,管不上他们了?”
韩涛把眼镜向上一推,叹了口气:“唉,事情都到啥地步了,你还搪塞,你当了这么多年领导,就不知道众怒难犯?这事你看着办吧,我也给你解不了围。”
关建堂已被刚才院子的反应震酥了,忙叫道:“韩乡长你别走,帮人帮到底,好歹咱们一块共事几年了,看这阵势怕收揽不住,今儿个这忙还非你帮不可呢。”
韩涛头也没回,站住撂了一句:“甜甜娘儿俩都被你打伤了,你还有一个机会,就是赶快当众认错,到医院看人要紧,至于其他人,那有我呢。”
“啥?难道还让我这当领导的给她们认错,这咋成?绝对不行!”
关建堂还想充硬,韩涛见他如此没有理智,气呼呼地摔门出去了。
5。
关建堂没有把握住最后一次机会。韩涛只是让他向受害者认个错,他若这样做了,大伙还是会原谅他的。因为毕竟他在绛水干了多年,在这穷地方工作,寂寞又受罪,没有个功劳也有苦劳。用干部们形象的话说,绛水这地方最大的长处是睡觉不缺枕头,满山满河道都是石头,且多是两头大中间平整。地偏天荒,没有电影看,没有书读,惟一的娱乐就是搂老婆睡觉,最动听的声音就是鼾声。有人打了个比喻:头一年工作睡左侧,把头睡个偏偏;第二年工作右侧睡,把头睡个长条;第三年仰躺,我们可爱的头仍然是个圆的。三年一满,家属一转,上路!
长时间的养尊处优,一人说了算,使关建堂养成了死不认错的习气,如今已是四十有八的人了,再升官已是无望,削官为民更不可能,这使他更加有恃无恐,破罐子破摔。外边闹腾得再大,谁都不敢贸然对他这个当书记的施以拳脚,作为党的象征,一挨打,性质就变了。关建堂心想,法制再无力,还是能保护他的,于是在房子里来回踱步,想着脱身之计。
甜甜的男人胡千民闻讯,带着农机站的一帮人来了,要找关建堂算账,乡干部们隔着大门喊:“你也是个干部,凡事有县上,不要头脑发热,我们已打电话叫县委来处理,你把甜甜娘儿俩的病看好就行了。”
关建堂在屋里听得仔细,心想这一帮忘恩负义的家伙,还多少懂点原则,我咋说也是县管干部哩。
甜甜的公公也带了一伙人来砸门,声言他已六十好几了,还能活六十岁吗?要拿出老命和关建堂拼个死活。随从的农民们在大门外破口大骂,妈的!党不管党了,我们管;法不管权了,我们也管。扬言非要把关建堂拉出来捶扁不可。
韩涛见事态已难收拾,便召集乡上干部开紧急会议。说:“绛水乡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相信县委会及时派人来收拾局面的。大家分工合作,一定把门把好,轮流看护关建堂,既不能让人打了,也防备他一走,群众把火反烧到乡政府身上。”他又说:“绛水这地方再穷再偏,还是要按法办,谁的事谁担当。”
眼看到了太阳落山,寒气袭人,乡里乡外火药味仍很浓,附近的群众听说乡上书记欺压妇女,民愤迅速沸腾,都纷纷赶来看热闹起吼声,有好事者还向乡政府院里甩石头,大喊让凶手出来。关建堂这才慌了,急忙隔着窗子喊韩涛乡长,可乡干部们都严阵以待,应付外边的吵闹,谁也没理他,韩涛也认为难挽危局,不吭声了。
就这样僵持到半夜,月黑风高,围观的人也已退去,张甜甜的公公和男人还不撤兵。绛水乡向外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山上,一条通往县城,他们分别把守,防止关建堂逃跑。县上瞎好不派人来,更使关建堂惊恐万分。他女人在兽医站也不敢露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怨自己没文化,不知道斗争的复杂性,硬是把自个儿男人逼上了绝路。
这时,一个黑影从房里溜出,蹑手蹑脚,向厕所走去。他不是别人,正是关建堂。他没穿大衣,戴着口罩,偷偷往厕所墙上爬,只听扑通一声——“哎哟——呃——”跌下墙去。
这一下摔得不轻。
绛水乡政府的围墙是新近重垒的,乡政府建在高处,东西两边地势低,里外落差五六米。当时砌墙时,墙外剩了一堆炸开的石头,关建堂情急之下避过粪池,恰巧翻跌在那堆石头上,摔得头破血流。他手往头上一摸,黏黏的,知道是血,忍痛呻吟了一阵后,便慌不择路地向北跑去。踩过冰冷的绛河,再偷偷溜进乡政府就近的良店村,悄声叫醒该村的“土匪军师”良恩怀。二人也顾不得擦血包扎,良恩怀骑上车子带上关建堂一阵猛冲,总算过了绛水的北路段,守在路边的人一时惊醒,就在后面边追边大声喊打。二人飞车猛冲,正遇一条大坡,且路况不好,只顾俯冲,不小心骑到了壕沟,人仰马翻,关建堂又摔了个嘴啃泥。好不容易爬起,良恩怀让关建堂趴在自行车后架上,一步步向县城推去……
三天后,一辆警车、两辆小车鸣着警笛,气势汹汹地开到了绛水乡,几名干警不由分说,抓走了张甜甜的男人和乡农税员刘杰,同时带走的还有乡长韩涛。原来关建堂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说是张甜甜一家人借他调动之机发难,把他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乡长韩涛非但不管还替坏人撑腰,鼓动刘杰等乡干部把他拘禁在房子。可是,他没有丧失对党的信念,相信县委会给他撑腰的,不惩治坏人,绛水乡的工作可就瘫痪了如何如何。听到报告,县委书记邱日照大怒:“这还了得,简直无法无天了!立即召集纪委、公安、法院联合出动,把事件的制造者和涉嫌人一律带到县上,调查取证,听候处理。”
从来就没出过震惊外界大事的绛水乡,不到一个月时间连续爆出两条新闻,一个桃色,一个黑色,搞得县内外沸沸扬扬。
6。
“吁——”长长一口气,吹起了关建堂书记的鸭舌帽檐。往事一幕幕从他的脑海过了一遍,这场风波,使他这个年近半百的乡镇领导干部更加成熟了。可生气归生气,毕竟县委还是保护和支持自己的。
事情结局的奇妙变化,也改变了县委要调离关建堂的初衷。韩涛落了个大是大非面前立场不坚定,在党委书记处在危急状态时,不是站在党性原则上收拾残局,打击邪恶,反而扣留书记达七八个小时,特别是关建堂最后求救的当儿,韩涛更是缺乏大义凛然的气概和沉着冷静的作风。这样的干部是应该免职的,考虑到他工作还勤恳,决定把他调到西边的杨桥乡,保留原职。原任副乡长郭天益任党委副书记;调风兴乡原乡长杜康和文化干部何岸任正副乡长。县委特意叫杜康去谈了话,说绛水乡地偏人野,情况复杂,去那里任职要有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注意团结、配合党委书记做好工作。在稳定的前提下,逐步改变绛水乡的落后面貌。
杜康、何岸二人骑了三十里路自行车,在腊月二十九下午来到绛水兽医站看望他们的书记,一路上他们心情既沉重又虔诚。杜康心想,自己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