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峭的身子终于动了动,慢慢的开口:“你们…骗了我这么久…”
“扑通”一声,他倒下去了。
(31)
在倒下去前依稀听到了好几声惊呼,凌峭想,不要醒来就好了。
他第一次晕倒,是当年他母亲在他眼前从窗户上跳下去。
晕倒其实很容易,真的,多晕几次就明白了。大脑一个当机,就可以眼前一黑倒下去。
就可以把那些痛苦的事情,可怕的事情,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如何解决的事情,暂时挡在意识之外,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要是醒过来后,发现原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意识重新回到大脑,是伴随着一阵剧痛。
凌峭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虚弱的睁开眼睛,然后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糖水端在了他面前。他的嘴唇上方火辣辣一阵疼,丁沂掐他人中把他给弄醒的。每次他晕倒,丁沂都是用这种可怕而粗鲁的方式弄醒他。其实不能怪丁沂,他从小和人打架到大,小时候不成气候,每次被人打狠了晕过去时,丁泓那个女人就死命掐他人中把他掐醒来,导致丁沂一直认为,人晕倒后,只有靠掐人中才能醒过来。
一个声音蹿进凌峭的耳中:“靠,丁沂,你下手够狠的啊,你瞧你掐出个这么深的印子来了!”
然后是丁沂淡淡的声音:“闭嘴。”
凌峭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费力的扭头看了一眼,吓了他一大跳。
他的床侧坐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左眼乌青了一大块,头发乱蓬蓬,领带被扯得乱七八糟挂在脖子上,衬衫的纽扣还掉了好几颗。
“唐,唐欢?”
唐欢冲着他一记微笑:“哟,看来还挺清醒的,我还以为你受不住打击,头脑故障了呢。”
凌峭脸色一白,立刻偏开头,避开了丁沂端在他唇前的那碗白糖水。
丁沂知道他心里有怨气,端着碗的手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中。唐欢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冷冷的说:“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你先出去吧。”
丁沂默默的站起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凌峭一眼,慢慢的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声合上了,凌峭咬住嘴唇,心里一阵抽痛。
他被骗了…被他最信任的人和最喜欢的人…联手骗了。
从头到尾,原来他像个小丑一般,自以为幸福,自以为被人爱着,晕陶陶的演着自以为是的爱情剧,末了连个谢幕也没有,只有个冷冷的声音嘲笑着告诉他:你上错场了。
他走错场,那么以前那些甜蜜的回忆,又算什么呢?
颜暮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温柔场景,丁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们叹气说要肉麻到房间里去肉麻的画面…又算什么呢?
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更会做戏的人么?
“觉得很恨,觉得那两个人都不是东西吗?”唐欢带着嘲弄般的笑声响起,“被骗了觉得很痛苦吧,凌峭?”
凌峭麻木的看着他:“其实你是早知道的,对不对?”
他突然爆发般的大叫起来:“你认识他们那么多年,应该是早知道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像看戏一样,看着我被骗被玩弄呢?践踏人心这么有趣味吗?看我像个傻瓜一样被骗得团团转,很有趣吗?”
“骂得好。”唐欢拍着手笑起来,“他们现在都在客厅呆着呢,出去骂啊,把这些话对着他们狠狠的骂出来。”
凌峭死死的瞪着他。
“你幸灾乐祸?”
“不。”唐欢翘着二郎腿,伸手拨了拨头发,悠闲的看着他,“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恨到什么程度——来,告诉我,你是不是恨到想杀了他们?是不是恨不得他们两个不得善终?是不是在心里诅咒着,总有一天他们要受到报应?”
凌峭倒抽了一口冷气:“你…”
“觉得我很恶毒,还是觉得自己很恶毒?”唐欢冷笑起来,“被背叛了谁都会恨吧?凌峭,恨他们是你的权利。”
“我,我…”凌峭的眼眶红了起来。一个是他身边最亲,最疼他的人。一个是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爱,被呵护着的人。两个都是他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他实在做不到要诅咒他们不得善终这么恶毒的事。
“我不能诅咒他们。”凌峭闭上眼睛,一颗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我虽然恨他们骗了我,但我做不到诅咒他们。”
唐欢安静的看着他,良久,微微一笑:“凌峭,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
看起来这么脆弱,倒是出乎意料的坚强。他还以为凌峭清醒后,会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会失去理智的在那两个人面前崩溃…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凌峭凄惨的一笑:“坚强?我这个样子就叫坚强?我什么都没了你知道么?我最爱的人…和我最重要的人…都没了…”
“你错了。”唐欢打断了他的话,按住了他的肩膀,“凌峭,你听我说。你还年轻,难道这世界上就再没有第二个人值得你爱了?我也曾经掏心挖肺的爱上过一个人,但是他离开我后,慢慢的,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不再时时刻刻的想着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对自己多点信心吧,凌峭,在你找到可以再爱上的人之前,一定要学会好好爱自己。”
不要像他当年一样,恨不得三个人都不得善终。
凌峭含着眼泪…哪有他说的这么容易?再爱上一个人?那要等多久?
“可我…还是爱他…还是爱他呀…”
唐欢从凌峭的房间里走出来时,客厅里呆坐着两个人。
凌微已经离开了,这个女孩子在听到颜暮商那句震撼性的话后,从不敢置信到渐渐笑起来,然后对着丁沂说:“难怪啊…这么多年,你从来没爱上过谁。”
然后,她转头对着颜暮商冷冷的说:“我虽然从来瞧不起展凌峭,但他到底是我展家的人。颜暮商,你有种,玩儿了他这么长时间。我们走着瞧。”
颜暮商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哥怎么恨我我都受着,只是你。”他冷笑一声,“你没有资格对我放狠话。”
她在凌峭心口上插的刀子,难道比他少?
丁沂无比疲惫的开了口:“凌微,我送你回学校。”
“不必了。”凌微打开门,有些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挺得直直的,“丁沂,我从来不后悔喜欢上你。我只是恨我为什么晚生了十三年。”
慢了颜暮商一步,被他先夺走了你的心。
听到唐欢出来的脚步声,丁沂和颜暮商同时抬起头。
“凌峭他…”
“他睡着了。”唐欢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缓缓的说,“你们两个,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一点长进么?”
丁沂和颜暮商谁也没有开口。
“抛弃这个男人吧,丁沂。”唐欢忽然走到丁沂面前,对他微微一笑,“选凌微或者选我…都比这个男人好的多哦。”
颜暮商顿时脸色铁青:“唐欢!”
唐欢大笑起来,最后还是丁沂开口了:“唐欢,你今天到底是被谁弄成这副德行,跑这儿来看热闹来了?”
(32)
唐欢的笑声嘎然而止,丁沂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居然会在唐欢脸上看到类似尴尬、愤怒或者说…难堪的神情?
这男人不是现在狂到谁都不放在眼里么?
“一个疯子!”唐欢恶狠狠的说,“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丁沂瞧瞧他,是够狼狈的,活脱脱一副刚刚被人打劫过的样子。凌峭刚晕过去,唐欢就按着门铃跑过来了,满脸的晦气。
丁沂想,搞不好他是来避难的吧?
能把唐欢搞成这副样子,丁沂想,对方不知是何方神圣啊。
“别岔开我的话题。”唐欢显然不愿多说自己的事,他看了丁沂一眼,又看了颜暮商一眼,不怀好意的笑,“我刚说的话,算数着呢。丁沂,你真要张开眼好好看清楚这个男人,他浑身上下哪里数得出一个好来?”
颜暮商冷声道:“你身上就能数出个好来?”
唐欢哼了一声:“至少我不会钓着一个,还看着一个。像你这种人,活多少年都是白搭。当年害了我不够,现在又加上一个凌峭。你还折腾啥?”
“我和凌峭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和丁沂的事不用你管!”
丁沂终于发作:“你们都给我闭嘴!”
两个人住了嘴,互相阴沉沉的看着对方。
丁沂按着太阳|穴,满脸的疲惫。他先望向唐欢:“你别来添乱了,你要我选你?我选你干什么?你想告诉我你爱上了我吗?”
唐欢居然给他点点头:“你觉得没可能吗?我当年品味太差,才选了那个男人。现在看来,其实我们才最合。人家说先了解再恋爱比较保险,我们已经具备了先决条件了,只剩下调整个心态来谈恋爱了。你看,我起码不会见一个爱一个。”
“你拿我来消遣?”
“怎么会?”唐欢委屈的看着他,“我很认真啊。丁沂,我发觉这么多年过去后,你居然变成了我最中意的类型。又理智又稳重,私生活也相当检点。居家型的男人我最喜欢了,我保证你选了我,我一定也会对你一心一意。”
丁沂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真不是开玩笑?”
唐欢竟然会认真的表示要追求他?不计较过去他对他的那些伤害了吗?他愧疚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现在坐在他面前,说中意他,要和他谈恋爱?
今天是大家集体抽风,都不在状况中吗?
颜暮商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是拍戏拍多了,把自己给拍进去了吧,唐欢?你恨我也恨丁沂,见不得我们在一起,非要来捣乱是不是?你喜欢上他了?笑话,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次回来忽然就一见钟情了么?”
唐欢慢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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