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这么巧,高捕头路经此地!高捕头本领高强一事早有耳闻,若想拿得夜盗,找出府衙内的奸细,还请高捕头通力相助!」
那刘县令一顶顶的高帽戴上来,连我都觉得不帮他一下不好意思了,高非凡还是那样一张死人脸,打定主意不越界管别家的事,免遭通州同行们的忌恨。
「对了,我还听人说,那『钻天鹞』着实狂妄,在一次酒后甚至跟人说,就算真的失手被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凭他的轻功,他照样可以从城墙里跳出去,哪怕是沧州大狱也奈何他不得!还说得有凭有据的,活像他真的去过似的!哼!无名小贼,要知道沧州大牢关的可都是穷凶极恶的死囚,看守的那是一个叫铜墙铁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就凭他那三脚猫的手段也想被捉进沧州大狱里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瞧起来碰了一鼻子灰的刘县令的确是对那个夜盗首领痛恨入骨,莫非那钻天鹞子偷过他家夜壶?
我正用被酒精炙烧得迷迷糊糊的大脑思索着这件事的时候,高非凡却已经站了起来,转眼就换了一副义薄云天的面孔。
「既是如此,维护城镇治安人人有责,高某身为公门中人,更是应尽一点棉薄之力,此事却还请县太爷严守秘密,明天我就上飞虎岗会一会那钻天鹞。」
才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高非凡就从一个冷酷无情的袖手旁观者变成了热血正义的一等捕快。
这改变让刘知县欣喜不已,让我暗暗叹气。
这家伙,分明是听到「沧州大牢」这几个字才产生了兴趣的,还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的样子!唉,他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恶习怎么就不改呢?
唔!果然人无完人,看看我,虽然又蠢又笨,可是诚实善良,从不说谎。高非凡虽然聪明能干,但他也并非事事都这么完美。
突然之间,我觉得我跟他天壤之别的差距似乎没有这么遥远了。
因为受不了高非凡的变脸神功,我提早告退,路过中庭的时候才发现早起时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已经不复存在,淅淅沥沥的雨挟着两三个星天外,气温一下子骤降了好多。
「咕咕——」
有什么东西蹦达着窜入我的脚下躲雨,我把那小东西捧起来,却原来是只全身雪白的鸽子。
「小东西,你也受不了老天爷变脸像翻书对不对?」
我把这同病相怜的小白鸽抱进房里,在桌子上铺了一层布垫,又放上一茶盏清水,权充这名难友今晚的栖身之处。
一夜无话。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我和高非凡就上山勘察情况去了。
飞虎岗是位于通州县城西的一座小山岗,草木繁茂,景色秀丽。原本山下还有一座百年古剎,不失为一处游览胜地。
昨夜一场雨把山中的空气涤荡得清新如许,越过一道据说叫虎跳堑的峡谷,一座小小山寨便驻扎在青山绿水间,端的是块好风水宝地——可惜做了贼窝。
「那个……高非凡,虽然你叫我闭嘴,可是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夫子说过,有问题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地问清楚,这样才不会有不明白的地方……」
我一路紧跑慢跑地跟在高非凡身后,眺望到疑为目的地的山寨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戒律,为自己争取一点发言权。
「闭嘴!说!」
虽然高非凡对我也与他一同前往之事非常不乐意,可是这么多天下来,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习惯在他走之前让他打包带上我。
也就因为如此,他的下床气直到现在还没顺过来,难免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又叫我闭嘴,又叫我说,我闭上嘴巴怎么说话?」
瞧,就连愚钝如我都可以挑出他的语病了。
「我是叫你闭嘴少说废话,要问什么?说!」
这回他不单只烦躁了,简直有点愤怒起来。因为他一直不肯回头看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后颈处突突乱跳的血管猜想他整个额头被暴怒的青筋掩埋。
「高非凡,你是不是早餐没吃好?没吃饱的人火气才会这么大……」
我小心而且尽可能委婉地为他开脱脾气过大的罪名,但看到他倏地回过头来,那双眼睛放射出「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毙了你」的凶恶目光,把接下来想辩论说明的长篇大论吞回去了。
「你,最初,到底,想问我,什么?别告诉我因为你的思想回路一被打断就接不上了!」
他一字一句顿得似乎超出必要的用力。
「哦……」
我了然。
面对暴怒美男子,我之前的确有几次因为被打断了话头后一转背就把原来要说的话忘了,让听了半截话听得莫名其妙的高非凡到现在还像是早起闯入杜鹃窝的迷途小鸟。
不过这次因为目标物就在眼前,我难得地没有忘记自己原来打算问的问题。
「那个……我想说,前面好像就是夜盗的营寨了,我们要怎么进去?」
我左看右看,高非凡一个官兵也没带上来。
而已经近在眼前的山贼窝倒是可以看到有几小队人来回巡逻的样子,人数不少、戒备森严。
莫非高非凡这次是来打前哨,看看地形就走;或是昨夜他已经跟官大爷商定大计,虽然看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来挑寨,但其实大队人马在后面埋伏着,随时可能异兵突起?
「直闯进去。」
高非凡原本根本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但可能一想到如果我有一个疑问解不开,接二连三的不明之处也会出现,所以虽然脸色臭臭的,也仍是言简意赅、硬梆梆地扔过一个答案。
「他……他们人很多……」
而高非凡只带了一个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对方的数量相敌。
「人多就有用了?」
给我一个「若你不在我更潇洒」的直白眼神,高非凡已经直闯到山寨前!
「什么人?」
守岗哨的贼人才问出这一句,就被暴躁的高非凡打晕。
一路上我总算见识了高大帅哥的魅力。举凡在他面前的物体,从前寨两扇就地扑倒的木门开始,到其它的人或物,皆倾倒于帅哥脚下。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直闯进去」是这么简单形象化的举动。
他根本就不管什么谋略、计划的那一套,直接就阅了进去,笔直地杀进了大厅,连一个弯都没拐!
打倒了一地的伤兵之后,高非凡一脚踏上最后一个向他扑上来的贼匪的胸膛,厉声喝问道:「钻天鹞在哪?叫他出来见我!」
「高……高……」
他只负责前闯,却不负责断后,虽说按他一路闯来所向披靡,本也没个再能蹦起来制住我的人在,可惜偏偏有个会耍心计的小贼,受他一脚时装晕倒了过去,此时待机反扑,一举擒住了毫无防备的我。
锋利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不由得我不颤声直着脖子高叫他的名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闯入我们飞虎寨来生事?」
不明不白就几乎整个寨子给人挑了,那名凶徒看起来着实愤怒。
「二当家的,这两个人根本不由分说就闯进来了。」
此刻,那些被高非凡或是打倒,或是点制的匪众们才勉强恢复一点力气,哼哼唧卿地爬到挟持我的那个贼人身后汇集。
「金陵六扇门,高非凡!」
眼见我被人制在手里,高非凡仍是眼皮也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别人想知道的问题后,脚尖一点,撂倒刚刚制住的那个人,回身指戳掌切、指东打西,转眼把刚刚聚集起来的匪帮又打倒一大片。
「你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
那二当家的脸上变了色,没想到在有人质要挟在手的时候,竟然也制止不了这高捕头的行动,手上一紧,顿时勒得我呼吸困难。
「别动,也别挣扎,我会救你。」
高……在我张大了口无声呼唤的时候,我却分明听到高非凡的声音近在耳边地响起,怔了怔才想这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耳边却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好啊!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一路上正嫌他碍事呢!快点动手,别浪费时间。」
说得是斩钉截铁,转眼又攻近了几尺,浑然不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
那二当家的脸上变了色,嘶声道:「你,你不管同伴的死活了吗?」
「他死了我拿你们全寨人陪葬也就很对得起他了。」
高非凡像是没有看到他架在我脖子上的钢刀,只要再用力一点点下去就有可能划破我的大动脉,冷淡从容的表情恒定如昔。
「不过我说二当家的,你们本来只不过是夜盗,就算被官府缉拿了去也只不过判个三五七年的,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但如果你杀了人,那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当朝律法,杀人者死,而且有我这个目击证人作证,你一颗大好头颅也要就此赔上了,这值得吗?」
他直视挟持我的贼人,目光炯炯,那一双如天上星子般的眼睛像是有无形的魔力,散发出一种叫人安心的气息。
我不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但爹说叫我要听他的话的,虽然心里很害怕,可也乖乖不动。
「你……你……要不是你们挑上飞虎寨,我们是不会杀人的……」
看起来二当家的被他说得心意动摇了,抓着我的手也没那么用力。开始结嘉巴巴地申诉他之前根本不存在杀人理由。
「不管你杀人的理由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只要你的手一动,你的罪名就算成立。」
高非凡紧盯着他架在我脖子上不住颤抖的刀,面色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偏在这时候,我却又听到了他几乎是近在耳边的喝令声:「快,趁现在,装着要向他刀口上撞。」
向刀口上撞?
他他他,他不是真的烦了我,打算让我这样自我了断吧?
我愕然地看向他,他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与劫匪对峙着,注意到我看向他,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向我眨了瞬眼,示意我照他的话去做。
爹说,叫我要听他的话的!
我把心一横,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