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不肯分忧,国运如何能不衰落呢?”
方邪默不作声,从心里说,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人,但鬼面说的何其有理,竟是无从反驳,又听鬼面继续道:“你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想的却不是如何靠自己本事出人头地,让臣子百姓们打从心里说几个服字,每天里又干了些什麽呢?上次我看你玩弄夕照的手段,倒是高明的很哪,想必在此道中浸淫已久了吧?你自己害人不算,手下奴才个个嚣张,百姓们有了你这样一位权高位重的公子爷还不够,还禁得你的奴才们作践?长久下去,狗急还知跳墙,况乎是人呢?到时候官逼民反,纵朝廷最终能压制下去,又要伤多少元气?还如何应付四周虎视眈眈的强国呢?”
方邪无话可答,又从心中不服,强词到:“你休要在那里危言耸听,东琉国势强盛,就有一些不到之处,何尝就象你说的这样严重了?”
鬼面叹道:“人人都如你这般想,将会是什麽样子?象你这样的人,本该目光远大,能够居安思危,方不负生在这富贵之极地。可是你现在呢?在干的又是什麽事?”看到方邪默然不语,他苦笑道:“倒也别强求了你,怎麽说也是个孩子,放眼看这朝廷上下,有谁是出类拔萃,刚正不阿,能给你做榜样的?何况皇上虽然英明,毕竟年纪渐老啊。”说完摇头不已。
说话间船已靠岸,鬼面拧身上岸,正要离去,却听方邪坚定道:“丑鬼,你休要将东琉皇族看得如此无能,来日方长,咱们走著瞧吧。”
鬼面微微一站,然後头也不回的离去,剩下方邪愤愤站在那里,因此上也没看见鬼面脸上的笑容。
原来鬼面见方邪虽年少荒唐,但喜他天分奇高,且尚知进取,又想他虽然心肠看似狠毒,不过是缺乏教导,善加劝诱,或许能成为惊世奇才也说不定。只是此时鬼面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心想要教育的这个孩子,的确是完成且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也由一只只会抓人的恶猫变成了无所不能,心机深沈,智勇双全的老虎,更没有想到,他一时的好心之举,竟是未来种种悲惨生活的根源。
6
秋风习习,驸马府依水而建的凉亭里,方隆正和几位老先生品茶闲聊。
当中便有一人道:”世子这几个月著实用功了不少,但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呢?”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方隆也点头道:”确是这样,可这个中缘故,我却也不大知道,想是在外面受了什麽教训罢。”又转头问一个短小精悍的侍卫:”那套风雷剑法,他学到什麽程度了?”
侍卫忙恭敬答道:”回王爷,已学全了,前日我师兄正好路过这里,王爷素来是知道他那个人的,从来不会谦让,竟也走了六百多招方把世子逼退,到这时候他犹自不相信呢。”
另一位先生也凑趣道:”不仅如此,世子近来对兵书战法也颇为上心,倒是很少出去游荡了。”
正说的高兴,忽见富贵慌慌张张跑来,跪下禀道:”不好了,回王爷,才刚小主子在圣上面前,自动请命要随何将军去边疆平判,圣上已答应了,太後正劝著呢,王妃也过去了,让小的快来回王爷,看怎麽办好?”
众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独方隆面上却有喜色,道:”好,年纪虽小了一些,难得他有这个志气。”
这边厢虽有太後皇姑百般劝阻,奈何方邪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又有皇上方隆支持,太後皇姑也少不得含泪随了他,又叫过何春威来,细细嘱咐了一番,又道:”若世子回来少了一根头发,定饶不了你。”何春威一一应了,
且说方邪回得房来,写了一封信,交与富贵道:”你去扬州,将这封信交给那个丑鬼,就说小爷要去边疆,回来後再去找他,让他勤练习著点,免得到时输的太难看,就没甚麽意思了。
富贵接过信,却拿眼看著方邪,良久方道:”爷这信还是让别人捎去吧,我是跟定了您的,我和吉祥虽没多大出息,也自认不是什麽好人,但这一次,说什麽也要去。纵死了,这辈子也算留了个好名声,值了。”说完直挺挺跪下,不住流泪磕头。
方邪看了他这样,略一沈吟,笑骂道:”既这麽说,爷就成全了你,还不起来呢?那眼泪也不争气,做什麽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富贵这才起来,自去收拾行装,不提。
再说鬼面接到信後,心里竟感欣慰,暗道:他果有这股志气,再好没有了,但愿将来能改邪归正,他日能成为东琉皇朝名垂青史的栋梁之才。”
恍然间过了一年,这日正与晴真下棋做戏,忽接到方邪的战贴,这一年来,他也听闻了前线的一些消息,知道方邪成长迅速,至後来竟有小成,已是欢喜,因此上如今再想到方邪,竟将素日的厌恶憎恨十分中去了八分。
这次相会,鬼面竟在六百招後方用小计取胜,心下不免大骇,暗道这孩子的天资未免过高,又看他眼中尽是轻蔑冷酷之色,此时方後悔自己是否教错了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将他激了成材,却堕入魔道,又该如何。愁思百转,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方邪冷笑几声,转身就走,富贵和吉祥跟在後面,笑问道:“爷,那丑鬼武功进展了没有,怎麽看起来比前竟有所不及了呢?”
方邪跳上一只小船,随手抛给船家一锭银子,道:“明年再比,我定能赢他了。”
吉祥小心陪著笑道:“时常我们说爷几句好话,还说我们专会灌迷汤,如今爷自己这麽说,奴才倒想泼泼冷水了,那个不是说什麽戒骄戒躁吗?爷也该小心为上。”
方邪点点头,斜看了他一眼,道:“确有些进益了,不过今日的话倒也不是自大,那丑鬼年纪较我为长,武功既成,难再上一层,就算有进益,毕竟微小,不如我正是练武的最佳时机,一日千里,假以时日,他必输了。”此时心情大好,看著这湖光山色,不由道:“这次索性玩几天再回去,在战场上一年,也该放松放松了。”富贵吉祥无不雀跃答应。
挑那景色秀丽的地方逛了三天,这一日,又来到盈袖楼,老鸨见上次的祖宗来了,哪敢怠慢,忙迎上来,吩咐去把晴真等四人叫来,却被方邪挥手制止了,淡淡道:“今次不要人伺候了,那个丑鬼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老鸨虽奇怪,但一对上方邪冷冽的目光,登时不敢再多言,命人带他三人来到鬼面的房间,只听里面传来哗哗水声,便知他是在沐浴,方邪使了个眼色,富贵吉祥知道意思,忙和带路的人退下。
你道方邪打著什麽主意,原来他占上风之日指日可待,因此上往日对鬼面的忌惮之心也全无了,此时见他沐浴,心想他身体定是丑陋无比,倒要好好嘲笑一番,以报昔日一箭之仇。心中固如此想,却也有一番古怪心思,就是想看鬼面的身体,美也罢,丑也罢,只是想看,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这股意念从何而来,索性不去理会。
他此时的轻功早已非吴下阿蒙,蹑手蹑脚来到窗外,鬼面也不曾发现,轻轻舔破窗户纸向内一瞧,登时呆楞住了。
只见一只大浴桶之中,半片青丝直到腰际,将一个欺霜赛雪的後背遮掩了一半,玉臂如藕,时展时缩,一举一动无不挑逗人心。忽一时沐浴完毕,鬼面起身著衣,转过身来,几滴水珠划过粉嫩|乳尖,香无比。方邪也算是花丛高手,此时也看得呆了。目光向下溜去,不由失望不已,原来鬼面已将亵裤穿上,立时遮住了无限风光。
他失神间,竟忘了控制呼吸,鬼面立刻有了察觉,轻喝一声:“谁?”拉开门,看见是他,也是一愣,道:“你在这里干什麽?”
方邪再看到鬼面那满布伤疤的丑脸,心中竟不禁一痛,心道:“他本来面貌定是个美男子,只不知为何落了如此下场,只恨是谁如此狠心,竟下得了这样辣手,将好好的无双容颜毁成这个可怖样子。”这样想著,也忘了答话,只呆呆站在那里。
鬼面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也自惊诧,正要询问,却见方邪目光恢复清明,再看了他一眼,虽眼神仍是狠毒,却又多了一股深意,也不知是好是坏。然後转身就走。究竟自己仍是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他也不再理会,仍进屋去了。
这里方邪正恨自己,暗骂道:“方邪啊方邪,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妇人心肠了?他的脸毁了,与你何干?从前那些侮辱,就是他死一万次,也难消你心头之恨啊,谁知你竟这样没出息。”想起从前种种,心头又气起来,琢磨著得胜之後要怎样羞辱鬼面才算解气。可怜那点善良之念刚刚冒出点头来,便生生被他压了下去。追根究底,皆是因为他天性本恶,想要向善确是难如登天了。
7
平山堂上,景色如昔,鬼面坐在一块大山石上,静静等待著方邪的到来。
转眼间,从认识方邪到现在,已过去了四年,四年的时光里,方邪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著,自己却仍没发现他有一点善良的转变,而自己也渐渐压制不住他了,究竟日後又会变成怎样,实在是难以预料。想到这些,不禁愁思成结,暗道若方邪真是变成了一个魔头,不如当初是一个纨!子弟还好。
正寻思间,已看到方邪一步步踏上山来,身後跟著一向的两个跟班,看他英华内敛,气度从容,和从前那个少年何止天壤之别。心中不由一震:一切,就要在今天结束了吗? 如此想来,更感秋风萧索,不自觉中战意已弱了。
方邪此时已可称为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了,哪会看不出来鬼面气已为己夺,微一冷笑,他也不说破,反向富贵问道:“你说要毁掉一个人,甚麽方法最好,最简单?”
富贵一怔,忙答道:“当然是杀了他,爷,人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