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东低下头半晌,猛地抬起头坚定地说,“大哥,我是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他。。。是个男孩子!”
周释怀把桌上的帕克笔捏在指间捻着,“安…墨…瞳?”
周旭东趴到大班桌上,大眼睛热切地看过来,孩童一般地急切,“是。是瞳瞳。大哥,你会帮我的对吧?你能不能把瞳瞳带走和我一起走,去国外念书。我可以工作,瞳瞳念书,他那么喜欢念书,我可以一直供他念书,以后我们可以。。。”
周释怀打断他,“安墨瞳也说爱你?”
周旭东垂下眼,“不,他拒绝了我。可是。。。我想他会爱我的,他也许只是不能接受一个同性对他示爱,他只是怕。。。”
“你有无想过,你只是一时的新鲜。因为安墨瞳和你所有的朋友都不一样?”
“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大哥。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他,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喜欢他的沉静与内敛,我心痛他的忧郁,我真的想让他快乐起来。我觉得这应该是爱。”
“人在年青的时候,可以轻易地找到一千个爱的理由,有时候,甚至不过是阳光里一个莫名的微笑。东东,”周释怀抚上男孩子金黄|色的头发,感受着手上那几乎是烧着一样的热度,“相信大哥,忘了这件事吧,当它只是春梦一场。”
“不!”周旭东扑过去抱住周释怀的腰,“不不不!我爱瞳瞳!我爱他!”
周释怀叹一口气,“啊,爱。”半闭了眼想了一会儿他又说,“东东,先回去吧。晚上,等我回去,我们再谈,可以叫上墨瞳,我们,一起好好谈谈!”
晚上,周旭东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到九点半,才等回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墨瞳与刚从公司回来的周释怀。
三人面对面,竟是一室的寂静。只听见座钟的嘀哒声,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戳破点点小洞,透进一些鲜活的气息来。
周旭东小心翼翼地叫一声“大哥!瞳瞳,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周释怀慢慢地泡着一壶功夫茶,“都坐下来吧。尝尝我的茶。”
周旭东半跪在他身前,“大哥,帮我好不好?我。。。真的想跟瞳瞳在一起。”
周释怀含笑望向墨瞳,话却是对着周旭东说的,“东东,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尊重瞳瞳的意见?瞳瞳,你也想跟东东在一起吗?”
墨瞳死死地盯着周释怀,苍白了脸,只有塞在衣袋中的手簌簌地抖个不住,半晌,吐出一个字,“不!”
周旭东一把抱住他,“为什么瞳瞳?为什么?不要怕,有我在。大哥也会帮我们。”
周释怀将茶倒入三个小杯中,“不,我不会帮你!”
周旭东惊骇地转身,“为什么大哥?”
周释怀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喝了,放下杯子,看着两个男孩子,“因为,墨瞳,是,我…的…情…人!”
32
周旭东倒退两步,脚砰地一声磕在地柜上。“不,”他说,转向墨瞳,眼里是负伤的小兽般的伤痛与哀愁,“不是真的,瞳瞳,这不是真的。”
墨瞳的身上阵阵发冷,一颗心却似浸在滚水里,他怔怔地看向周释怀,一字一字地说,“其实,我…是你大哥…包…养…的…人!”
周旭东面色如纸,摇摇晃晃地走进房,游魂一般。剩下两个人,不同的心思,两样的肝肠,站在重新降临的一片寂静中,许久许久。
墨瞳从教室里出来,迎面便看见了周旭东。
自那晚以后,周旭东便搬进了周氏大厦楼上的住处,周释怀也过去陪着他。
两天没见,这个总是阳光开朗的男孩子似乎消瘦了一些,神情萎顿。
他双手怕冷似地抄在口袋里,走上来,“瞳瞳,可不可以和你谈一谈?”
墨瞳看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对这个男孩子有着一份歉意,先前那些日子里,他给予了他从未感受过的友情,带着他尝试了年青人该有的那种充满活力的正常的日子。现下,墨瞳的歉意又混合着真相被揭开后的屈辱感,只觉得脚下千斤般沉重,阻止着自己再靠近他。
周旭东却误解了他的犹疑,露出孩子般祈求的神情,期期哀哀地说,“瞳瞳,我只是,想最后跟你说两句话,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两人来倒僻静的小树林里,站在水泥凳前,周旭东的眼光恋恋地盘恒在墨瞳的脸上,墨瞳只低垂了头,把手中的一片树叶扯得支离破碎。
良久,周旭东艰难地开口,“瞳瞳,你。。。我只想问一句。。。你。。。有没有一点点的。。。爱我?”
墨瞳叹息般地说,“我。。。很感谢你。。。给了我。。。很快乐的日子,只是。。。爱。。。我不大去想这件事。”
“那么。。。你。。。爱我大哥吗?”
墨瞳抬起头,黑水晶一样的眼中满是怅然,“Keegen,其实,我与你一样,从小孤苦,只是,我没有你的运气,有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大哥,爱对我而言,是一件非常非常奢侈的东西,从前我也曾奢望过,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学习。当初与你大哥在一起,也是。。。为了念书。。。,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对你隐瞒,只是。。。你叫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周旭东的眼里渐渐地蓄满了泪水,“瞳瞳,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来问问你,如果,你也有一分爱我的心,那,就算有再多的阻碍,就算那个人是我最敬最爱的哥哥,我也会。。。也会去争取。”终于有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墨瞳在他的眼泪里只会不停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旭东用袖子猛地擦去眼泪,“傻瓜,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这样,其实,也好。至少,我不会做出对不起我大哥的事了,这个世界上,大哥是我最亲的人,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好了,话说完了,我也轻松了。先在这里跟你说再见了,也许,我们真的再也见不着了呢!”
墨瞳看着他半个字也说不出。
周旭东看着远处树间露出的学校礼堂半个圆形的顶,然后转过头来,笑着说,“临别,可不可以拥抱一下,象好朋友那样?”
墨瞳走上前去,与他轻轻相拥,“一路平安。”
周旭东在他耳旁絮絮地说,“再见了,我的彼得潘。”
周释怀走进周旭东的屋子。这个孩子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了,饭也没好好吃过一顿。
屋里是黑的,朦胧中只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床被子严实地盖着他的头脸。
周释怀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喊,“东东,东东?”
周旭东坐起来,整个人缩在周释怀的怀里,哽咽着声音喊,“大哥!大哥!”
周释怀象对待孩子似地拍着他的后背。
周旭东委屈地低声诉说着,“大哥,我以为,话说清楚了就没事了,其实,我还是很难过。我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得到一个人。对不起,哥哥。”
黑暗里,周释怀的脸上是一片真实的温和与痛惜,“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大哥,对不起东东,我把这样的真相放在你面前。只是,我不想让你深陷下去。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以尝试,唯有爱这件事,浅尝即止为好。动情就可以了,千万不要交付全部的真心,以后,无论对男对女,千万要记住大哥的话。爱,是人的 终身之狱。大哥不想看你重蹈我的复辙。”
周旭东抬起头,“可是,人一辈子怎能不全心全意地爱一回?不会有遗憾吗?”
“遗憾比遗恨要好,相信我东东。”
“那么,答应我大哥,对墨瞳好一点,哪怕你不爱他,但是请对他好一点。大哥,这样的痛苦,会过去吗?”
周释怀紧紧地抱住他,“会的,会的,相信我。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要不了多久,等你回过头来看这一段经历便会发现,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
怀里的男孩子低低地哭泣,周释怀有刹那间的恍惚,曾几何时,有另一个孩子,也这般地在他怀里哭泣,而更早的日子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年青孩子,为了爱为了分离为了心的沦落为了绝望的恋情,这样地哭泣,只是,那时,可曾有一个温暖的,即便是真假难辨的怀抱?
一天以后,周旭东飞回加拿大。
接下来的日子,出人意料的平静无波。
周释怀依然每天回来,有时和墨瞳他们一起吃饭,依旧是温和儒雅,波澜不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甚至,两人依然同床共枕,却只是没有再亲热过。
有时晚上,两人静静地躺着,听着彼此轻轻的呼吸,近的人,远的距离。然而在这般远的距离里,却有着细水长流,天长地久的假像。
墨瞳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一双清明的眼面对一片混沌的黑暗,却好似被失了定身术,困在方寸之地。头痛得如同有冰椎在敲,人益发地消瘦苍白,如同一张清山冷水的冬日画卷。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五一长假的前两天,周释怀突然说,“墨瞳,五一节跟我一起去一趟加拿大吧。你的签证已经下来了。”
墨瞳刷地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
33
四月二十九号下午,周释怀带墨瞳从上海坐飞机飞往多伦多。
飞机起飞不久,墨瞳便开始晕机。
先是呕吐不止,吐到后来人几近虚脱。
空姐送来毛巾刚刚把脸擦过,他的鼻子里便开始流血。
周释怀放下椅背,让他仰起头,那血却止不住,顺着捂在口鼻上的细长手指的指缝蜿蜒而落,染红了整个前襟。
折腾了许久,血终于止住。墨瞳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人却好似轻飘飘浮了起来,心中是一片落不到实处的恐慌。朦胧中感到一床薄软的毛毯盖到自己的身上。
墨瞳睁开眼,目光迷离无助看着面前的周释怀,突然伸出手去抓紧他的手,抓得那样紧,挣扎半天,声若游丝,“请。。。你,请你。。。”
周释怀反手抓住他,“你想说什么?”
墨瞳的眼睛渐渐清朗,乌凛凛地,隐隐有泪光透出,却在下一秒转开了视线,他低低地说,“请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杯水?”
这一趟行程,近十三个小时,下了飞机自有人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