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遣使带你会吐蕃。欢迎王子再来西突厥做客,只是,不要带兵来,否则,来了,再没有回去的一天。”
卫子君口气温和,语速缓慢,让这略有锋芒的话听起来不软不硬,好似淡淡寒暄,却又做足了威胁警告。
贡松贡赞心中怨气郁结,突然大笑,“西突厥可汗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却又让我极端失望,本以为可汗是个豪壮男子,我实在想不出可汗竟是这般娇小的人,这样的可汗实在不适合在战场杀敌,倒是应该躲在男人的怀抱撒娇才对。”
周围的大臣一听,都瞪起了眼睛。他们这个可汗可不是他说的那样。
卫子君面色依旧,听惯了这等诽谤之言,也就不去在意了,虽然心中也会不高兴,但还不至于气到自己。“依王子之言,王子倒是比我更适合在战场杀敌?而不是更适合在西突厥做个俘虏?”接着唇角一弯,发出一声轻笑:“我看王子更适合做个俘虏呢,王子就算做俘虏也还想着为我西突厥节省粮食,实在是个难得的俘虏。”
顿时,整个帐内哄笑声响成一片。有些大臣还故意笑得特别的响亮。
贡松贡赞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涨紫起来,两撇小胡好似就要气得飞离那张面孔。
“呵!俘虏又如何?我贡松贡赞宁可像个男人一般做个俘虏,也不想像个女人一般做个可汗!不过,我看可汗您要是前面鼓两个包,还会有人把你当女人,可你又偏偏没有那两个包,看你现在这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真是可笑。”
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众大臣忐忑地看向那汗位之中的人。
卫子君面色冰冷,她的确生气了。
起身缓缓踱下汗位,踱向贡松贡赞,“敢问王子是在妒忌我吗?因为只有妒忌才会诽谤,如果王子不满意自己的姿容,不如……”修长白指轻佻抬起贡松贡赞下颌,手指向上划过唇角,抚上了唇上的小胡,“我来帮你如何?”
贡松贡赞一阵心慌,居然忘记了躲闪,她那长指似乎带着魔力在他周身激起一片火花,清澈的眼睛好似望了一眼便要令人迷陷。
就在他呆愣之际,卫子君手指轻扯一撇胡须,陡然发力。
“哎呦——”一声,那撇胡须被卫子君生生拔了下来,细细的血丝慢慢渗出。
贡松贡赞一声怒吼,冒火双眼死死盯住卫子君,未及有任何动作,人已被左右附离紧紧钳制。
卫子君露出快意的笑容,左手捏住他的下颌,右手捻住另外一撇胡须,用力一扯……
眼见着这戏剧场面的众臣,止不住又大笑起来。
“巴哈迩——”卫子君回头叫道,“把你的那些胭脂水粉的拿出来,给吐蕃王子抹一抹,满足他的愿望,他就不会再胡言乱语,想必他盼着穿女装已经很久了,尤其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可怜的贡松贡赞被当着西突厥众大臣的面,描眉扫鬓,薄施丹红。被点了几乎所有穴道的他,只能用他冒火的眼睛死死地锁住卫子君,好似要用这个眼神,将她下到地狱。
待贡松贡赞被穿上一套罗裙之后,卫子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终于想起什么,抓起两只超大个的橙子在贡松贡赞眼前晃了两晃,塞进了他的胸口。
西突厥大臣们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有了臣子的形象。当看到他们一向儒雅有礼沉着睿智很有风度的可汗抓着两只超大橙子很没有风度地跑过来时,更是笑得流出了眼泪。
至此,卫子君轻轻拍了拍贡松贡赞的肩,“我给你填的两个包包,可还满意?”
贡松贡赞用力地看着她,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她。
然后,好似终于累到极致,闭紧了眼睛。
第二卷 突厥篇第七十六章 围猎
七月的长安,遍地流火,热得人的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
大昱大兴宫内,武德殿。
一个青衣男子跪在地山瑟瑟抖擞,“陛下恕罪,臣不敢有意隐瞒,臣只是不能确定……”
“啪”的一声,茶杯于手上碎裂。
“说——他果真与阿史那贺鲁有那等苟且之事?”冰寒俊脸溢着寒光,一双俊目怒火升腾。
他,果真如此,果真如此!枉他信了一次又一次,骗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陛下恕罪,臣不敢肯定……”青衣男子还是在坚持自己的立场。他可以将可汗的一切告诉他,但他不能折损可汗的名声。
“不敢肯定?整个吐蕃都沸沸扬扬了,你还不敢肯定?”俊脸阴沉,银牙紧咬。
“臣没有亲眼所见,便不敢肯定,可汗说过凡事要有证据,否则会被国法处置的!”
“证据?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还要证据!”
他果真,如此。探手抚上腰间的玉佩,那个人的玉佩,他一直挂着。用力,紧紧地攥住。
那日,他在路上晕厥,幸好有位老实汉子及时路过,好心相救,不然,他恐怕就此长眠不起,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待他第二日醒来,顾不得病弱的身躯,撑着孱弱的身体,就要去找他,可是救他的那对夫妇却不让他去。他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不行,我不去找,四弟就走了,他走了,我就找不到了……”一想到找不到这几个字眼,一丝裂痛滑过胸口。
他要去找他,他想他,想他……从转头迈出那道门开始,从还未走出他的视线开始,从还听得见他那声呼喊开始,他就开始想了。这一路是怎么熬过来的?寒冷,饥饿,病痛,都没有那想念来得切肤,这样的离开,叫他怎么忍受以后的岁月。
子君——我回来了。
可是当他冲向客房,当他望见那空荡荡的房间,整颗心也犹如被掏空了一般。他来晚了,晚了。
“客官,那位客官昨日好似等人,便拖着那些人没走,住到了今日上午,都快午时了方走。”
见不到了?见不到了?真的就见不到了吗?一阵急火攻心,晃了两晃,栽倒在地。
本以为,到了京师,便带些护卫,去西突厥寻他,但那几日父皇突然病倒,便没得空。
而派出去守在边城的探子却回报,说他居然被那俊美的男子抱着骑在一匹马上,去了高昌。他听了心中一痛,真是一转身就向别人投怀送抱了,真是可恨。
当他听到西突厥右厢弩失毕部落的人说,他在西突厥这两年,每日都要与突厥可汗同床共塌。听闻此言,他半晌没回过神来,心碎地想笑,那男子并没有说谎啊,被蒙蔽的只有他呀,只有他呀。
他到底还是骗了他。
于是,他将那藕色长袍,揉成一团就欲扔在地上。可是举了半天的手终是认命地放下。他还是没有办法去厌恶他,眼前浮现着他每一个真纯的笑脸,他总觉得,那才是真实的他。
而今,屡次强迫自己去原谅的他,居然做出那等可耻之事,那个叫做阿史那贺鲁的人,是挟持他的人,他居然会委身于一个挟持他的人!真是人尽可夫!
可是,为何?自己对别人如此宽容,却独独对他如此严厉?若是公治或尚真有那不容世俗的癖好,他也会宽容以待,可是为何对他不行?为何想起他睡在别人榻上,他便要失控?
卫子君!为何你要如此折磨于我。
眸中烧灼着火焰,骨节捏得咔咔直响,一种叫做妒火的东西烧灼曾经智慧的灵魂。
良久,一字一句道:“我要发兵西突厥,生擒乙毗射匮可汗!”
辽阔无际的大草原,延绵舒展,广翱的天空,雄鹰展翅,大朵的云,轻舒慢卷,草原的夏天,美得让人心醉。
一队盛大人马呼啸穿过草原,齐齐拥着中间的那抹绝世风姿。西突厥的少年可汗,身着绿袍,墨发墨玉冠,丈许帛练裹额垂后,长长练尾飘荡于风中。几百人的达官显贵,锦袍编发,围绕在左右。大队的兵马从后,槊纛飘飞,延绵不尽。
这样盛大的场面,并非出兵打仗,而是——围猎!
围猎!有类出兵,就与行军布阵一般,先遣探马往侦野物是否繁众,然后使周围屯驻的部落,设围驱兽,进向所指之地。队伍分为左翼、右翼、中军,各有部将同龄,围猎的前三日是不许杀戮的,这段时间叫融汇。
西突厥人的身体里,流着不羁的血液,每年的围猎,将是他们如节日一般盼望的日子,几乎所有能骑马的妻室女眷,都全部跟随,就连阿史那羝蓝也跟来了。
高空的鹰隼展翅飞翔,卫子君豪情万丈,拔马扬弓,指箭向空,一声箭啸,破空嘶鸣,两只鹰隼齐齐跌落。
众将士顿时一片欢呼。
一身雪白骑服的贺鲁,向着天空,骤发一箭,又是两只鹰隼一起落下。霎时,无数支箭射向高空。转瞬,空中再也没有一只鹰隼,连只飞鸟也不见踪迹。
纷杂的马蹄踏入林地,十人一支的队伍,紧紧相随。
行至林中深处,突然,一群羚羊跳跃而出,慌乱而急躁,金黄的毛皮在林隙间投下的光影映照下,闪着耀眼的光泽,显然是受到了那侧的驱赶,但那跳跃的优美身姿,还是令人忍不住赞叹。
卫子君张弓扬箭,一箭数发,几头羚羊在箭出的瞬间,跪地滚落。跟在身后的贺鲁、哥舒伐、屋利啜、哥舒阙俟斤、阿悉结泥孰俟斤等属下,在卫子君射过之后,方箭雨齐出。瞬间,已是倒地几十头羚羊,身后的扈从急忙向前,这大批的猎物,够他们忙上一阵的了。
再向里面深入,听见一阵骤雨雷鸣般的蹄响,一群野牦牛由侧边冲了过去。卫子君驱马向前追去,几人尾随其后。在他们的驱赶下野牦牛顿时散开,几人在追赶中也不知不觉跑散。
卫子君扬弓搭箭,射向一头牦牛,那头牦牛因为疾奔,所以那支箭落到了后臀。那牦牛因为刺痛而横冲直撞起来,她扬弓再补一箭,利箭由双眼穿出,那牦牛晃了两晃,倒地不动了。
大批的牦牛不断向前奔走,霎时跑的无影无踪,只余下一头小小的牦牛,没有走,它不断的回头看,四处寻找,在找到那头倒地的牦牛后,停了下来。不断用头拱着那只死去的牦牛,在它发觉那头牦牛可能再也不会动后,没有离开,只是就那么站着,站在那里不动。
卫子君鼻头一阵发酸,长叹口气,仰起头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