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清箴子始终都将翠娟保护在身后,拄在地上支撑自己身体的钢剑也未曾入鞘,当翠
娟问起时,清箴子牢牢地看着对方,然后将已经卷口的宝剑横在身前,几乎是一字一顿
的说:「这天下间,能够令风狼在瞬息间灰飞烟灭,宛若乌鸦形象的妖魔,在太古时代
起,只有这么一个记录,那就是曾经试图吞噬太阳,而被仙人用神箭封镇的天下第一妖
魔火鸦。」
「放屁,放屁!」火鸦听了清箴子的话之后,立刻暴跳如雷般在假石上蹦蹦直跳,「什么
叫做宛若乌鸦形象!那些个蠢鸟根本是以老子的形象为范本,你怎么可以主次颠倒!什
么叫做试图吞噬太阳?老子那个是被人陷害,背了一个大黑锅,太阳算个屁,老子就是
吐口口水都能把太阳给融了。。。。。。还有什么叫做被仙人封镇!哪个王八蛋敢背着老子这么
诽谤我,要不是我讨厌了灵界那无聊的日子,我才不会躲进离火丹里,跑到人界来。。。。。。
妈的,你给老子说清楚,是哪个混蛋居然如此无耻,是不是仙界那个二百五?还是神界
的那个窝囊废?该不会是妖界或者是魔界的家伙脑袋坏了在人界胡说八道,老子杀上门
去灭了他们!」
火鸦飞扑到清箴子的面前,一把抓住清箴子的衣服,口水化作满天的甘霖,喷了清箴子
一脸。
可怜前一刻还在试图努力扮演保护者的清箴子,在火鸦史无前例的口水攻击下,顿时昏
倒了过去,倒是翠娟这妞,也许是由于对妖魔了解的太少太少,所以此刻好奇和惊讶的
盯着火鸦完全违背常理的,用翅膀抓住清箴子衣领的动作,满脸都是崇拜的色泽。。。。。。
凄凉的银月,终是缓缓落下,晨曦的金色霞光从东方的山峦间洒向大地,驱走了夜的悲
伤和死寂,天地万物缓缓睁开了双眼,迎接着全新一天的到来。
几座孤坟,一缕祭香,在料峭的春寒中,皆尽化作遍地的凄凉。
将自己徒手制作的墓碑安置在坟头之上,清箴子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头,这坟冢
里安葬着几日里他在玉泉山山门中收集的所有遗骨、遗物。只是令站在一边的翠娟感到
诧异的是,清箴子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往那三尺高的石碑上刻字、立文的意图,这完全
违背了一般的常识行为。
在拜祭完之后,清箴子才淡若清风般说了一句:「玉泉山的门人,从来没有立碑的规矩。」
倒是火鸦苍寰一阵手笔脚画的解释,翠娟才渐渐明白为什么玉泉山会有这么个奇怪的规
矩,因为玉泉山的道士个个都是妖魔的杀星,被生存在人界的妖魔们视为死敌,若是死
后留碑,刻录下死者生前讯息的话,很可能会被妖魔们利用,以至于连死都不得安宁。
「生不得昭显真名,死不得正名遗世,这对于人界所有以除妖灭魔为己任的修道士而言,
是铁律,也是无奈。」苍寰化作一只小巧的普通乌鸦模样,站在翠娟的肩头,语气依旧
是高傲,却没有遮掩住话语声中所流露出来的敬佩,为了他人而牺牲自我的人,无论是
在何处都是被人所尊敬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接受人类社会伦理道德十七年的翠娟,一时间很难接受这种事实。
「不要有什么惊讶,每一个玉泉山弟子在入门之后,都会认同这样的身后之事,」清箴
子默默地看了翠娟一眼,原先失去亲人好友的悲伤和痛苦此刻宛若在风中消散,清箴子
又恢复成最初那个仗剑除魔的玉泉山门人,「生时之名只是过眼云烟,死后之身也不过
是黄土一坯,何必去执着这些永远都无法被紧握的事情呢,我玉泉山存于人界天地一天,
便要为这天这地守护一天,纵然身死魂散亦不觉有愧此生,方是我山门天道之极。」
只是清箴子那淡然的模样在翠娟看来,除了有着一种令人心酸落泪的豁达外,隐隐也有
了一分不祥的预兆。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也请翠娟道友将我埋入黄土,无须任何的棺木石碑,只让我这臭
皮囊能够埋于地下。。。。。。」果然,清箴子开口便是这令人皱眉的牙疼咒,不过手疾眼快的
翠娟,早就探出抓着手绢的小手,捂住了清箴子那张嘴。
「呸!呸!呸!别胡说八道的,人活的好好,你哪来那么多乌鸦咒,人们常说好死不如
赖活着,能活着就是个好事,大家修道还不是希望能够长命百岁,哪有你这样咒着自己
早点完蛋的,我看你啊,修道都修迷糊了。。。。。。」见不得清箴子那么自哀,翠娟劈哩啪啦
就是一通教训,出生红楼的翠娟虽然只是豆蔻少女,但是也比其他的小家碧玉看多了人
世沧桑,对于怎么安抚人心自然有着自己拿手的一套,一顿似是非是的数落,加上女人
专用的茶壶姿态,顿时便把清箴子「绝命」的气焰打消了个七七八八,连站在她肩头的
火鸦苍寰,都开始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说了这些有的没有的,还不如早点找地方歇下,你看你浑身是伤的,又和妖怪斗了一
整天,人都昏过去一次了,真是的,你们男人啊,真是些没逻辑的东西。。。。。。」翠娟很有
气势的抓着清箴子就往山下走,无论日后会怎样,出于女人的本能,翠娟认为此刻最好
还是把清箴子从这个伤心的地方带走,然后让这个身心都已经疲倦了的男人好好的睡上
一觉,回头说不定就会恢复最初相遇时,那有点臭屁、外加傻头傻脑的原本模样。
被一只温热而柔软的小手牵扯着,清箴子不由自主地迈开步伐,跟随着那纤细柔弱的身
体,恍惚间似乎有一股暖流从交握的手心中传递而来,慢慢驱走心上黪淡的乌云,也许
是心底的悲伤太过深沉、也许是连续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的理智和自制,清箴子茫然地放
任着自己被翠娟拖离化为乌有的玉泉山山门,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但是冥冥之
中,他却觉得只要前方那温柔的暖意继续扯住自己的话,也许自己就不会迷失在悲伤之
境里。
下意识的,清箴子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心底第一次对于一个人有了不愿放手的想
法。
苍寰很是有趣的来回看着在山道上疾行的一男一女,心底对于自己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全
新的主人感到万分的得意,这样的女人若是自己调教的好,日后恐怕怎么都是女王一级
的骠悍人物,不枉牠苍寰委屈自己在人界漂泊那么多的岁月。
想像着日后的某一天,翠娟女王,一手皮鞭一手蜡烛,把灵界那些个得罪过自己的老古
板抽得满地乱爬的模样,苍寰就有一种放声大笑的欲望,牠决定了,无论如何牠都要把
这个小丫头调教成真正的女王,日后让灵界那些家伙深刻的体会一下得罪火鸦的下场,
绝对不是用恐怖能够形容的。。。。。。
第二章 雁菊
「那还请你去客堂签一份契书,日后此子将是我玄门道的弟子,不管最终是否出家,都
与凡俗之世没有关系了。」
说实话,听了上面这句令人无比熟悉的话之后,敖彦就有一种落入走私拐卖儿童集团的
手中的错觉,要知道在侦办贩卖儿童大案类纪录片中,那些个人贩子从乡下无知的愚夫
愚妇手中买卖婴儿时,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而当敖彦在跟随着那位名分上的亲人去签字
时,看到那些堆满在桌子上的几百份一模一样的契约书之后,敖彦的这种感觉更加的强
烈了。
这一次玄门道总共从送选的两千一百多个婴儿中,挑选了四百余人,光是签这份卖身契,
就足足花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当那些个宛如中了头奖的夫妻,在契约书上按下自己的
手印时,虽然心底很是不舍,但是一想起自己的儿子日后就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中人,那
些个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无不含泪却又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和孩子的亲情。
这是无情还是深情?
敖彦不知道如何去评论,只是望着那一对对红着眼睛,甚至是闭着眼睛将手印按下的父
母,心中说不出是难过、是不屑还是无法认同行为背后的一种释然的理解。
「若非意外,没有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丢弃的。所以不要去憎恨,父母对于每一个孩子
来说都是神圣的,但是没有人可以要求父母必须是神圣的,毕竟父母本身也只是人类的
一份子,而不是圣人的一员。」
耳际仿佛响起前世老院长那语重心长地规劝,也许对于敖彦来说,在他的记忆最深的地
方,没有原谅过前世那对曾经抛弃自己的父母,但是如今看着眼前那一对对为人父母者,
敖彦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能够稍稍领会到老院长的话意。
也许。。。。。。也许,前生自己的父母也像眼前这些人一样,觉得把自己留在孤儿院里,会是
一个很好的选择,至少那里不会有饥饿、不会有寒冷、不会有因为没有钱而无法看顾的
病痛。
「所以,你们才会把我留在那里吗?」敖彦突然觉得一阵难以遏制的心酸,好想投身在
某个角落里,好好的痛哭一场,宣泄一下这突如其来被开解的心结。
「小家伙,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负责临时照顾小宝宝们的玄门道弟子见到敖彦泪眼
愁眉的模样,好心上来安慰,这一来倒是给了敖彦一个发泄情绪的好契机,心底的悲伤
如同决堤的洪水,只见敖彦宝宝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温润的泪珠顿时劈哩啪
啦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那声嘶力竭的模样,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把玄门道
的弟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宝宝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二话不说先是一个治愈术丢到了
敖彦宝宝的身上。
只是仿佛是在和谁过不去一般,敖彦宝宝非但没有因为这奇特的道术而止住悲伤,反倒
是因为宝宝高声地哭泣,引发了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那些个被领着和父母在签字前见
上也许是此生最后一面的婴儿们,如同被点着了导火索的火药桶一般,一个两个、一群
两群的纷纷大哭起来,加上百个孩子稚嫩哭泣声的威力虽然比不上次声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