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贵人,什么时候成了贵人了?”
“正是今日的事情。乐常在咬破手指写血书经文,为不幸离去的皇嗣祈福,太后知道了,觉得乐常在是心思纯良的人,便又晋了她的位份,从从七品选侍晋为正七品常在了。”
想着乐兰舒的行径,曲锦衣又叹了一口气:“是啊,原本她是依附着我的,可是如今我遭了难,她自然要想办法自寻出路了,不然总在娘子的位份上熬着也不是这么一码事儿啊。”曲锦衣苦笑,乐兰舒这种人,能为自己所用固然是好的,只怕她若是离了自己,对自己也是很大的威胁了。只是又能怎么样?如果她会傻到等着她解了禁足,那恐怕傻到这种程度的人,她曲锦衣,当初也就不会用了。
“小主,您想什么呢?”
锦衣突然转换了话题:“哦,没什么,荷露,我总是在床上躺着人也乏了,不如你扶着我到桌案前边,我写点东西吧。”
“小主要写什么,奴婢去研墨。”
“随便写写。”
曲锦衣的字迹,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大气,充其量只能说是清秀而已。轻轻地握着小狼毫的湖笔,笔迹蜿蜒而下: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为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是曹丕的《燕歌行》。
写完,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荷露也算是个粗通文墨的,看了看笺纸上的字:“小主,您是不是,想皇上了?”
“你懂什么?你先下去吧,我现在真是娇贵,站一会儿就觉得腿脚酸麻的,我要上榻休息去了,你下去吧。今儿晚上换了希蔷来守夜就是了,你也不能总不合眼。”
“是,奴婢告退。”
这一晚,曲锦衣躺在帐中,又一次的辗转反侧,宫里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哪一桩哪一件而难以入眠。
接连不断的噩梦如潮水一般涌来,有俪忆夫人的哭喊,有皇帝曾经的质疑,也会梦到黎良娣刚刚失去的孩子,一波又一波压得她仿佛喘不过气来。
又一场噩梦刚刚结束,曲锦衣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次醒了过来,她听到了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个不眠之夜,夤夜而来的云裳。
“是谁?”曲锦衣听了许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停息,却也没有进来的意思,不由得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锦衣,是朕。”
曲锦衣的眼泪刹那间就流了出来,那么熟悉的声音,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就在帐外。后来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在回味,“锦衣,是朕”这四个字,是她一生中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没有之一。
“是……是皇上?”
有一次传来的声音终于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恩,是朕来了,朕来看你了。”
曲锦衣猛地从床上坐起,撩开帐幔,终于真真实实的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却又有太长时间没有见到的明黄色的身影,那样的挺拔,面庞之上棱角分明,方才知道,这终于不是一个梦了。
“皇上,臣妾等您……等的好苦。”
男子点了点头:“朕知道,朕看到了你搁在桌案上的字,‘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你的情意,朕都懂得。”
锦衣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紧抓住皇帝的手:“皇上,臣妾还在禁足之中,您这样来看臣妾,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吗?”
“没关系,只有魏临渊陪朕来的,不会有别的人知道的,你的小宫婢朕已经让她下去了。朕……朕实在是放心不下你。锦衣,你知道么,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黎良娣的孩子也没了,是个成了形的男孩儿……谁来告诉朕,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锦衣把头靠在皇帝的肩膀上:“皇上,您没有做错什么,您看,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呢,皇上,您来听一听,就可以感觉到孩子的胎音了,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就连唐太医都说,孩子能长得这样好,实属不易呢。”
“是么?朕来听一听……”
片刻之后,皇帝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上苍还是眷顾朕的。锦衣你知道么,当我知道黎良娣的孩子没了的时候,我的那种惶惶不安超过了任何时候,我真怕你的孩子也没有,那朕真的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了。还好,在朕最惶惶然的时候,是你给了朕力量。否则,朕真的觉得是心力交瘁了。”
握着皇帝手的手愈发的紧了:“皇上……不要这样,臣妾会一直陪着您的,一直会的。”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你这样一生一世的陪在朕身边好不好,朕也不会让你再落得‘独守空房,泪下沾衣’的下场。”
这一夜,曲锦衣睡得是怀孕以来,前所未有的安稳的一夜。
皇帝紧紧地拥着她,那种温度和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尽管天还未亮皇帝就已经起身离开了沉香馆,回到乾元宫。但是他临走的时候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放好,生怕惊醒了还在睡着的她,又轻轻地掖了被角,才转身离开。
其实曲锦衣已然醒了,只是没有睁开双眼。皇帝轻轻而又小心的动作,她都感受到了,她只是静静地享受着来自自己爱的人的关心,不想让这份静好被世俗惊扰,而后又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黎良娣小产失子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何凝妆被贬为庄嫔,而何沸也因为教孙女不善进宫受到了皇帝的斥责。
虽然皇帝为了保全老臣的颜面没有公开斥责何沸,可年龄上毕竟是有天壤之别的,据目击的宫婢讲,何沸在接受训斥的时候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罢了还请了恩旨,去祉顺宫的惠德堂探望庄嫔。至于他对庄嫔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宫里面传出来的呵斥的声音,连太监住的地方都可以耳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第五十八章 跻身四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跻身四品
但是众人也都明白,与贤妃的家室优渥不同,黎良娣本来也算不上受宠,家中又实在没有什么过多的助益,只怕是再想得宠生下皇嗣实在是难了,这样的损失,即便是把何凝妆从贵嫔贬为嫔,也怕是无从挽回了。
半个月后,何凝妆的膳食被人下了毒,与之前贤妃所种的毒一般无二,都是附子,所幸何凝妆食用不多,但是附子药性凶猛,虽没有伤及性命,但太医看过之后也说,十年之内很难生育了。何凝妆本就是宫中妃嫔中年龄最长者,如今已是十九岁有余,十年过后,接近而立的年纪,只怕是想要怀孕也难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黎良娣,因为前不久正是何凝妆害得她失了孩子,失了依靠。黎良娣也对她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太后审她的时候,她也只是重复着这样的话:“她善妒?我也是女人,贤妃也是女人,为什么她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剥夺我们做母亲的权力?就因为她的祖父是正一品官员?贤妃的父亲还是正一品呢,为什么贤妃没有这样张扬跋扈?为什么她就可以在后宫为所欲为?而惩罚仅仅是从贵嫔位降为嫔位?就应该让她尝试一下没有孩子的痛苦。十年,那还是太轻了,就应该让她终生都不能再生育。我做的事情,我都招认,就是我做的又有什么?我只盼着太后不要殃及我的家人,我做的事情与我的父兄无关,还有盼着太后能给我一个痛快的,是杀是剐我决不求饶。”
以唐贤妃为首的一众妃嫔都为黎良娣求情,甚至一贯冷冷冰冰的尹氏都开了口,太后和皇帝也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刚刚经受失子之痛的妃嫔落得了处死的下场,便由太后出面,仿着当年的废常在邢氏的旧例,予以打入冷宫的处罚。
只是黎氏在打入冷宫的第二日就悬梁自尽了,还留下遗书一封。
遗言是用鲜血写成,字里行间都是心酸血泪,称自己失去了孩子,又来到了冷宫,是在已经是生无可恋,故只盼着一死,能去九泉之下,同不幸未能出世的孩子相会。恳请皇上和太后成全她的苦楚,也恳请皇上和太后切莫纵容了何凝妆,以致日后后宫中再度酿成大祸。
太后动容,声称这宫里面又死了一个好孩子,便特地恩旨回复了她入宫时玫贵人的位分,按照贵人的仪制葬入了皇陵。
到了春节临近的时候,曲锦衣的禁足令终于解了,众妃嫔又一次见到久违的曲锦衣的时候,便是在崇敬五年最后一天的除夕夜宴上。而去年也是在这样的筵席上,俪忆夫人查出有了身孕,众人都免不了有着雷霆乍惊的感觉。
而这一次,夜宴上她们见到的曲锦衣,却是大腹便便,夜宴上,没有了俪忆夫人,没有了玫贵人,却多了一个思贵人,多了两个襁褓中的孩子,而位次,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觥筹交错的和乐气氛,却被何凝妆的一句话打断了:“启禀皇上,曲锦衣禁足半年,出来之后却是身怀六甲的样子,臣妾以为,曲锦衣在禁足期间不甘寂寞,与人私通,企图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
“放肆!”皇帝一声暴喝,这段时间以来,何凝妆惹是生非,虽然已经惩罚了她,但奈何她是何沸的孙女,最终重罚不得,而何凝妆一而再再而三的妄为,早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如今又想污蔑身怀有孕的曲锦衣,诬陷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暴喝过后,不由得斜眼睛去看台下坐着的曲锦衣,只见她面色如常,施施然起身:“何凝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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