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脸上惊惧,心里却暗暗发笑,想道,他果真没有变,即使是贵为九五之尊,也还是这般喜欢玩笑。既然要玩,就陪你玩个够。不仗着自己是你的金丝雀,也笃定你不是昏庸无道!你要试我,我便也来试试你,看看雀儿是否值得为你洒血卖命。
他敛襟跪下说道:“陛下贵为真龙天子,自由天神庇佑。小人害怕被陛下真气所伤,日后也无法为陛下尽微薄之力,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嘉烨微微一笑,心想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挺好,只是托词说害怕被护体天神的真气所伤,丝毫不承认自己打不过他,即使是真的动手打了,他也可说,他败得是神,兵不是他。回答的不卑不亢,却有几分辩才。想着,就更加好奇他的武功,起身走下龙座,在店内一武将身边栈顶,毫无征兆的抽出武将所配宝剑,一声叱喝,战神挥剑向他刺去。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直吓得雀儿一身冷汗,瞬间即将刺入胸口,才知道他来真的。想着已经向后仰身,双膝跪地,从他剑身下滑了过去。
嘉烨笑了,说道:“朕叫你平身,怎么好好的又跪下了?现在朕命你跟朕到殿外去,认认真真的比试一下。”
雀儿起身,恭恭敬敬向以为武将借剑,嘉烨却说:“不必,朕早已经准备好了你的湛沪宝剑。”
风气运动,一树的海棠依旧雨般飘散着,嘉烨脱了黄袍,一身浅灰便衣,立在那海棠树下,似笑非笑的打量雀儿。
而金丝雀,依旧的白衣似雪。
只是严重的泪儿晃晃荡荡,难以自已,薄唇微启,多想大声的说:“嘉烨,还记得那只曾经跟你形影不离的金丝雀吗?”
想着,仰手抽出宝剑,将那剑鞘扔到天际之上,轻啸一声,飞身跃起。
远远的望去,那一篇落英绯红的雨林里,一灰一白两个身影纠缠在了一起,舞蹈一样,上下飘荡。宝剑撞击的清脆声响拍子一样打着节奏,发出‘噌!噌!’之声。众人不敢靠近,远远看着,仿佛欣赏一场绝妙的表演。金丝雀身形稳健刚劲,皇帝却潇洒飘逸,他俩及其俊美人物,着实看得众人失了神,忘了那是一个举子,一个皇帝。
嘉烨腾起,发身将常见斜斜刺向雀儿,唇边笑意,一分得意,二分期许,三分称奇,许多年来,已经没人能跟他如此对决,即便是偷偷出宫结识的 高手。
雀儿微一侧身,横剑一档,嘉烨的剑锋便顺着他的剑身滑刺出去,连带出一串细小火花,透过这剑,直直传递到他的身体里。雀儿的泪水再也挂不住,靠着风势颗颗落在嘉烨剑身之上。反手将剑藏在后背,变换了个身形将他的腰身揽住,贴耳低声说道:“嘉烨,还记得那只杨梅林里的金丝雀吗?”
还记得那只……杨梅林里的……金丝雀吗……
‘咣当’一声,长剑脱手。嘉烨凝望着眼前少年,唇片微颤,再也动弹不得。不知看了多久,一只手抚上雀儿脸颊,雀儿分明听到他说:“你舍得……飞回来吗?……”
嘉烨二年,黄河水患,千里饿殍,一时间暴民四起。皇帝派全维将军前去赈济灾民,安抚暴民。也是雀儿上路,此次,险些有去无回。
雀儿一路开仓放粮,安抚流氓,可是僧多粥少。先来的有的吃,便四处宣扬,也是四方饥民一窝蜂的集结起来,原本能承受千人的粥棚,一下子来了万人。大家都怕没得吃,你争我抢,挤塌了粥棚。眼见棚子塌了,局势立即乱的不可收拾,灾民立即变了暴民。脱了裤子便去抢那未下锅的米粮。
雀儿带兵不过三千,面对眼前的饥民,有怎能强行镇压?!但见眼前情形,不加管制必定酿成|人祸。于是下令镇压,并吩咐只可驱散,不可伤其性命。没有多时,饥民被官兵管辖起来,一圈一圈围坐在地上。四周一片狼藉,满地大米。
百姓便虽然不再乱来,但蹲在地上时,依旧去拾起地上的大米嚼食。
雀儿看了一阵心酸,抬头看天,只见乌云密布,似乎这雨还要下个不停。也是弃了士卒,只带了三名官员去巡查堤岸沿途的水势,大浪扬起,呼啸着冲刷岸堤。眼见这堤子不堪重负岌岌可危。他立刻策马回营,命令士卒将所有存粮倒出,分发百姓,拿着那剩下的粮袋子跟他上堤阻水。
随行官员以为他发了疯,纷纷劝阻:“此为天灾,人力怎可与天抗衡?将军是来赈灾,不是来治水患。”
雀儿凝眉,厉声问道:“水患不除,何以赈灾?难道真要眼看着灾祸酿成,再去周济吗?!”说吧拂袖出帐,下令三军上坝加堤。将那米粮袋子装满沙土,权当堤砖,说不定可解燃眉之急。三军士卒的父母兄弟不多不知流亡到了哪里,大家心有同感,都觉得阻挡了这水患,救下人中大概会有自己亲人,于是无不拼命。
大雨倾盆,气势汹汹而来,风吹水涨,张牙舞爪冲击着堤岸,雀儿生怕有地方加固不强,出现决口,带了人,拿着沙袋一路检查。还有这不是个千里长堤,想道这里不免忧心忡忡。回头看着奋勇救堤的三千将士,心头顿时压了千斤大石。他此次以人力与天博,若是失败,那么他跟这三千人命就都要去祭奠那黄河河伯。咬牙吩咐道:“下令,三军撤离,到城里去疏散百姓!”
不久传令的回来,报:“启禀将军,三千兵士无一肯撤离,他们说,那城里有他们的父母亲人,若是这堤决了,那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可怜之人,与其那时生不如死,还不如跟着将军赌上一回,看看人力是否可以胜天!”
雀儿听了,久久不语,突然仰天大笑,大声说道:“好,我们就跟这老天,一绝高低!”
这雨,从白天下到了黑夜,水不停的涨高,将士们均已满身泥泞疲惫不堪。雀儿身边不时诱人累得倒下,却依旧强挺着想要爬起,雀儿吩咐人将倒下士卒抬走休息,却见那士卒已经眼泪盈盈。雀儿俯身在他耳边,只听他说:“那城里有我妻子,请将军务必……”话未说完,已经昏迷过去。
雀儿想着他的话,回望北边,思绪跟着盘旋天际的燕子,直窜到京城正阳门北,那座深幽庄严的皇宫里。
嘉烨不知怎地,拿着笔墨的手突起一阵啰嗦,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不详,心绪凌乱,许久不能平复。抬头正看见一只燕子窗前跃过,眼泪竟毫无感觉的‘啪嗒’坠落在洁白纸上,和着笔墨,晕成一只菊花。
大太监神情紧张,还未近前便已经跪下去,颤抖说道:“启禀陛下……司空大人回来说……”
“说了什么?!”嘉烨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吼道。
“大人说,南面水患基本治理,百姓也安置妥当,只是……只是……”他抬眼看了皇帝一下,青白着脸接着道:“只是全维将军被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嘉烨跌坐在那生硬的龙椅之上,呆呆坐着,直到黑夜过去,太阳升起,火辣辣照在他的脸上,他才终于开口大声吼道:“找!派人去给朕找!快去找!!!”
大太监跌跌撞撞的爬了出去,只下达了一个皇帝口谕:“给朕找!”
何尝没有再找呢?三千将士,全城百姓黯然无恙,却将主帅丢了,那悲愤之情要怎么形容?!
原来是大水开始退去时,一处却突然出现决口,雀儿没能反映,直接被吸进水里。几千人沿途寻找了三日,将军毫无音讯。
四日,并无音讯。
五日,并无音讯。
六日,嘉烨已经几乎绝望,形同枯槁,两眼看着南边,眸子里却空空洞洞。
嘉烨决定,亲自前去寻找,正要吩咐行程,却看见大太监跌了进来,一脸的欢喜之情。
嘉烨眼里终于露出一点光明,静静的等着他说。
他终于说:“司空说,昨日下午,他们在一个芦苇荡里,找到了全将军!”
嘉烨喜极,心里却一低陷,问:“是生是死?!”
“陛下放心,将军无碍,他们已经连夜护送将军返京,此刻大概已经进了城。”
全将军并未回府,而是直接被抬进了皇宫里。随后再次不见踪迹竟有半月之久,他此次抗灾,一下声名大噪,深受百姓三军爱戴,被人称作嘉朝第一将军。
雀儿笑了,说道:“我本是个将军,却靠这治水赢得百姓爱戴,其实惭愧。”
嘉烨将他揽入怀中,摇头说道:“不然,你此次功劳实在不小。虽然你救之堤兵不是千里要塞,却因为施救成功鼓舞了嘉朝万千百姓,各地纷纷效仿,才会有如此神效。”
雀儿凝眉,沉声说道:“此次即是天灾,异是人祸。那根源在堤上!”
嘉烨立即会意,找来三司大人,派监察使巡视全国堤岸,并下令,一旦察出有利用修堤之名中饱私囊者,可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自此,嘉朝二十三年杜绝水患之忧。
转眼已是寒冬,大雪之时,嘉烨搂着雀儿卷缩在狐裘榻上,炉中温酒迷雾腾腾,院门外是株株临寒傲放的绝艳红梅,不时有几片鲜红如血的瓣儿飞进窗里,落在地面,落在煮酒炉中,落在如雪洁白的狐裘之上。
嘉烨小酌一口,已是眼醉心迷。含笑看着怀里信手拈起一篇红颜把玩的金丝雀,说道:“嘉烨经历了寒冬二十载,今年这个冬,才知道什么是暖。”
雀儿大笑起来,起身抽出悬挂在隔段框子之上的湛沪宝剑,跃到那雪地里舞起来。嘉烨斜斜靠着,看着阁外那身姿稳健的全维将军,不由更加醉了,在心眼里起来满是潋滟荡漾的不解情丝。
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白,再看不见一点其他色彩,俯仰大地,只看见一队长长人马,青蛇一样在雪地中爬行。
为首的少年,微闭着双眼打量着前方的道路,但是这天气实在恶劣,前方一片茫然。他挥手示意队伍停下,似乎感觉到前方迷雾之中,有什么不干净。
“将军?可是也感觉到了?”
雀儿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传令三军准备。也是在极其迅速的时间里,刚才的长蛇卷缩起来,行成堡垒似的待站状态。
马蹄声传来,前方卷起阵阵雪浪,汹涌而来。雀儿微微一笑,说道:“是匈奴的轻骑兵,鞑子是来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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