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瀚听到这里,心已经抽紧了不住地在痛:〃那……后来呢?〃
〃后来?〃谢霜华忽然笑开了,〃那男孩忽然就看穿了一切。他对那人说他愿意交出剑诀,但是条件是那人要对他好。
〃那人真的同意了。为了剑诀那人什么都肯做。他对男孩好到非常,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男孩。
〃那剑诀收在掳男孩下山的人夺走的剑里,那人也对男孩念念不忘。于是男孩便带了自己爱的人去找他,用自己,换剑诀……〃
〃难道他便从此落在坏人手里?〃贺瀚紧张。
〃没有。他拿了剑,在那两人面前自刎了。他的血就是剑诀的钥匙,那剑诀便刻了在那剑身上。
〃这个男孩死在自己爱的人的怀里。他到了死还是在爱他。虽然爱里带着极大的扭曲的恨,但那还是爱情。
〃而那个人到男孩死才发现自己在深深地爱他。甚至等男孩死了,他才发现杀自己母亲的,另有其人。他发了狂,从此以后一蹶不振,手筋被仇人挑断了,每日都在绝望中度过……〃谢霜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本来故事这么就结束了,可是男孩事实上,却又没死……〃
〃啊?!〃贺瀚听了大惊,〃怎么可能?〃
〃事实上就是有可能。那一日在那堂上的众人里,竟是混了一个高人。那高人是云游至此,闲来无事,装作一个老仆,那一日见那男孩自刎,心里震撼,在众人砍杀的时候,负了男孩的尸体跑了。
〃逃到安全之处发现男孩果然并没有死绝。这叫命硬吧。那人正巧有神奇的医术,止了男孩的血,一连几天几夜用千年的人参给男孩吊着命,男孩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却是终于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男孩想与过去的一切斩断,于是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拜了那高人为师,学了一身绝世武功。后来国家有难,那男孩也已长大,决定应该以身报国,于是,便参了军。〃
谢霜华一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望着贺瀚甜笑了一下:〃哥哥听懂了么?〃
贺瀚听得目瞪口呆:〃那你的意思是……〃
〃哥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谢霜华仍是笑着,〃告诉了哥哥,只因结拜兄弟不该有隐瞒。再来敬重哥哥的为人,相信哥哥,不会说了出去与人知道。〃
〃当然不会!〃贺瀚激动地拉了他手,〃真是苦了你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对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谢霜华又是一笑。 贺瀚又过了半晌,才道:〃那一日的候冰深……难道就是为难你的那个坏人?〃
谢霜华点头:〃哥哥不会因为我这一身的屈辱,便嫌弃了我吧?〃
〃傻瓜,说的这叫什么话!〃贺瀚难受道。 〃那便好了,我也没看错了哥哥。〃霜华又笑了。
〃……那……那一夜的那个又被断了手的小卒,难道便是?〃贺瀚又道。
〃……是。〃谢霜华咬了一下嘴唇。 〃弟弟不想与了他相认么?既然已经遇见了……又何苦互相折磨?〃 〃……相认,是不可能的。我不想再回到过去。〃谢霜华道。 〃你不爱他了么?〃贺瀚问。
〃……不爱。〃谢霜华低道,〃爱他的那个男孩,已经在十年前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心报国的谢霜华。〃
第十章
谢霜华与了贺瀚结了义,两人惺惺相惜,又聊了了一阵,携手从帐子里走出。
〃哥哥这就回去了么?〃谢霜华不舍道。
〃恩,童大人交代的事已经完了,再不回去我怕太晚……〃贺瀚微笑。
正说话间,只见一人冒失般直往这闯,边闯边道:〃你们给我放手,不要拦我!让我过去!〃那人被卒子拦了,还是直往这闯。
谢霜华与贺瀚同是转头看他,一看霜华就是一呆:……这家伙……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跑到这里来干吗…… 正想着,那人已经跑到面门前,瞧那样子狼狈不堪,左手用纱布包了缠在脖子上,右手用架子接了,身上也是衣衫不整的,那人跑到贺瀚前,两只眼睛竟是要喷出火来:〃你!你对泠然做了什么!〃 〃我……〃贺瀚好大的委屈,〃我没做什么啊……〃 〃还说没做!我睡了三天,醒来就听他们说什么你们一夜春宵直到中午才起床,刚才还在再续前缘……〃夏未树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后果地说道。 〃夏未树!〃谢霜华气得脸都红了,心想别人这么想我可以,怎么你都这么想,〃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嫌伤还不够重要我帮你多加几道!〃
〃你自然是希望我伤重了!我伤重成了废人不是正遂了你的意!〃未树看着他冷笑。想这个人,自己好歹也是为他受的伤,怎生他非但不来看自己,反还和这贺瀚……
〃你!〃谢霜华真是无话可说,〃你还不道歉,是贺大人救了你命啊!〃
〃我又没叫他救我!我烂命一条拼了就拼了……〃未树还未说完,已被霜华扇了一巴掌。
〃你……〃未树呆看着那个发怒的美人。
〃给我滚!〃谢霜华失态地大喊,〃我不要看见你!你这废人!胡闹什么!我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比你强!你管得着么!你到底是我什么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来过问!滚啊!〃
未树呆呆地看了他,脸上的伤口很痛,可是他觉得自己心痛的都要麻木了。……是啊,我是他什么人呢?他是谢霜华,不是谢泠然。纵使他是泠然,我又有什么权利再去干涉他呢?我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未树看着他,眼神很空洞很茫然。呆站了一会,忽然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贺瀚看了他的背影,转头看着霜华,但见霜华眼睛里罩了一层子痛苦和挣扎。贺瀚看着霜华忽然地心也抽痛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定了定神,他拍拍霜华的背,道:〃霜华,你没事吧?〃 〃……没事。那人,太不识好歹了。〃谢霜华苦笑了一声,〃不用管他,我很累,哥哥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谢霜华走回帐中,心里是一阵没有止境的痛。
对于那个男人,他想忘也是忘不了的。十年来纵使拼了命地练武,纵使换了名字重新开始,却没有一日能忘记了他。那一日到军营上任,未树见了他不顾一切地跑上来,喊着他以前那个名字,他忽然觉得世界很小。再怎么努力遗忘,还是会遇到他。他看着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却是装了痛恨的样子将那人拉了出去罚了一百军棍。他以为打了他可以让他忘记,可以让他恨自己,可以斩断那人的情丝,可是情丝真是越斩越乱,非但那人不罢手,竟是自己也一天乱似一天。越是打他,越是对他残忍,他越是粘了上来。霜华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发疯。他只打定一个主意,那便是,那身份是死活不能说的。好不容易可以重新来过,又怎能回去他身边呢?
眼下这个男人身上的伤越来越重,甚至差点把命丢了。那一日靠在他身上为他降温,他还一直喊着那个霜华想遗忘却总是想起的名字,喊得谢霜华心痛得快碎了。只是贴了上去堵了他的唇。未树虽然是半昏迷着,但竟是回应了他的吻,这一吻隔了十年,虽然苦涩,却是那么地销魂那么地让他怀念,一刹那间他头发昏,甚至想这么认了,这当儿君儿回来了,见了这个情形惊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把霜华喊醒。不能这样。应该让他恨我才是。不然这样一段伤人的痴缠便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之间的牵绊多,可是情仇更多,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爱他还是在恨他。他恨他,一如他在爱他。他恨他十年前没有相信了自己,他恨他到自己死前都没有对自己说他爱自己。他恨他为了利益可以抛弃自己。他不愿再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落泪,可他自己对着他的痴缠竟是没有勇气斩断,于是他只能让那男人相信自己并不是他要的那个人,他希望未树的恨可以带走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让一切结束。于是他坐了起来对发呆的君儿说: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千万不要告诉他。
虽然决定就这么结束,可是未树的伤势他不能不管。那男人现在一身的伤。自己给他带来的。他为了自己去讨了来的。如果不管他,那他定是个废人了。
霜华叹了口气,想着那人双手如今都废了,却是如何才能治好?若是师傅在,定然可以救治,可问题是师傅行踪飘忽不定,没人知道他在哪。
伤感间,一个卒子喊了声求见,他便让了那人进来,那人穿一身禁军服装,看了他,也是不说什么,只把一封信放在桌上。
谢霜华觉得奇怪,便打开那信,只见信中写着:黑玉断续膏。
谢霜华一震,那黑玉断续膏,是用极其珍贵的药材制成的,非常难得,纵是皇宫的药房里,怕是也没有。这药很奇,奇就奇在再难接的骨,也能接上,再难连的筋,也能连好,若是未树能用了这药,那手伤便是有的救了。
可是,又到哪里去寻这药呢?
〃……这信……是谁送来?〃谢霜华问那个送信的禁军信差,〃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候大人差了小的来,说是将信送给大人。〃那信差说,〃旁的他没说,他只说您能明白他的意思。〃
候冰深? 谢霜华皱眉。……这混蛋,他还能有什么意思……
于是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卒子应了,便下去了。谢霜华拿了信对着光反复地看,叹口气,竟是将信撕了。
夏未树回了帐子,那君儿忙扶了他坐下,只絮絮说:〃夏哥哥你跑到哪去了!你伤这么重,乱跑出事怎么办!〃 夏未树只是不说话,呆坐在那。伤口刚才一动又开始流血,他只是没有感觉了。君儿要替他包扎,他也只是把他赶开。这手废了,还包了干吗? 忽然他对君儿说:〃拿个镜子给我看。〃 君儿便拿了镜子给战战兢兢地给了他,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颓废,瘦削,肮脏,凌乱,这与贺瀚简直是不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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