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谁都不敢动你了,我也不会逼你的,知道吗?」
「嗯……」一口一句知道吗,华风云当我还是小孩子呀?
「从今再没人给你委屈受了,知道吗?」
「嗯……」明明就有啊,你不就给我委屈受了吗?要不我怎麽眼眶又热了,鼻头又酸了,胸口又哽了,老症候又犯了呢?
「想哭就哭,不用怕我不开心。」
「不想哭……才不想哭……呜……我才不想哭……呜……」
「乖,哭个痛快吧,要哭就哭,要笑就笑,爷是你的天,今後你在我庇护下了。」
什麽东西嘛!我才不需要谁庇护,我说过,两年前就明白再没有人会救我出火坑,我可以自己一直撑著,一直一直撑著的。
「我……呜……我好累……」
嗳!糟透了!真哭了起来。
「嗯,你累了。」
「呜……都欺负我……呜……又不是我坏……」
怎麽觉得好委屈?其实我是扫把星,我是狐媚子,这一切都是我活该才对呀。
「不是你坏,你很好,是他们坏。」
「……呜……我被弄脏了……」
闭嘴呀琴官!拿著老爷诉苦啊?哭的欷欷苏苏,胡说八道些什麽自己都听不懂。
「没有,你心里乾净的很,我知道的。」
我把眼泪乱抹一通,睁大了眼看华风云,「爷刚说了什麽?」
「你心里是乾净的。」华风云捧住我脸,「我知道。」
他的脸庞依旧俊俏,那份稳重的尊贵也还在,可我看著他隐约带笑的眼,好像他的威风成了暖暖春风,呵在我心头,把什麽东西给化了。
「你是乾净的、乾净的……乾净的……」
华风云就这麽说著,一遍又一遍,他的话说出口,好像就这麽定了,他说了算,我是乾净的,我是……我是乾净的。
「别再唤我爷了,唤我风云吧?」
我挂著泪珠笑了,把额头靠著他的额头,「风云……风云……」
我第一次这样唤个老爷。
他并不怎麽像其他老爷。
11
回到家,华风云就这麽把我包在披袍里,迳自下了轿,满园子从张爷那拨过来的下人,也有见过华风云的,惊讶的瞪著,眼珠都快掉到地上了。
湘瑶和祺哥儿听到了风声,慌张的赶到我房里,他们却不知华风云是谁,只觉那股威严镇人,湘瑶柔柔的请了安,又担心的看著我。
「琴官……没事儿吧?伤著哪儿啦?怎麽好劳老爷抱著呢?」
唉!
这下可丢人了,里头一丝不挂。
湘瑶跟我常一块儿洗澡的,但路上就给人脱光光,可不是件什麽争脸的好事儿。
华风云安慰似的暗地里拍拍我,开口却是说:「你就是湘瑶?」
「是的老爷。」
华风云不知湘瑶和华星北的一段情事,竟点了点头,「确实是美人胚子,竟比琴官略胜几分,难怪九千岁要把你送上我这儿来顶事。」
湘瑶的脸『涮』的惨白,我抓著袍子赶紧跳下来扶著他,「湘瑶?没这事的,华星北哪里舍得将你送人?送的是我,是我。」
湘瑶抓住我的手,眼底净是泪,「他舍不得的……才是你。」
我摸著他冰冷的手,回头忙对华风云说:「不是这样的,九千岁很疼湘瑶,风云,你告诉湘瑶吧,告诉他,九千岁不会把他送人的。」
华风云明白过来了,却淡淡一笑,摇头说:「骗他干什麽?白让他怀个希望嘛。华星北就是要送湘瑶上我的床,顶了你了事。」
「湘瑶!」他摇晃了一下,终是撑不下去,往我身上靠著,我才抱住他纤细的腰只,他又无力的跪下,连我身上披的袍子都扯落了。
「琴官怎麽没穿衣服?会著凉的,快让祺哥儿给你拿件衣服穿上。」湘瑶让我搂在怀里,却虚弱的冲著我笑。
「净操心我干什麽?到底怎麽了你?说倒就倒了。」我心疼死了,把湘瑶的脸亲了又亲,又把自己脸蛋往他额角磨蹭著,「为了华星北伤心,根本不值得的,有我就够了好不好?我爱你就够了,这世上我永远永远只爱你。」
我喃喃地哄著他,「琴官不像那些老爷,我不会伤害湘瑶,我们谁都别爱去,你爱我,我爱你,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湘瑶伸手抚摸我的脸,就像平日摸著我脸蛋那样微笑著说:「嗯……好嫩好嫩,我的琴官……好嫩好嫩……叫你怎麽能懂呢……」
「湘瑶!」
他就笑著晕过去了,吓的我失声尖叫,「不要丢下我!湘瑶不要丢下我!」
华风云一个箭步把我拉开,顺势将湘瑶接进怀里,将他抱上了床,又转过身来将我袍子拉拢,「冷静一点,他没事的,一时悲愤过度,晕倒而已。」
「你干嘛对他说那些?你伤了我湘瑶的心!都是你!都是你!」
我对湘瑶的感情没人能懂。
如果一个人,同时能够爱著他爹娘,爱著他兄弟,爱著他姐妹,爱著他丈夫或妻子,爱著他孩儿,爱著他所拥有的一切,那麽我对湘瑶的爱,就是把那所有的爱全部给加在一起,不,是乘在一起,还要更多。
没了爹娘或许还有兄弟,没了兄弟还有姐姐妹妹……反正人总是有个什麽的,但我却只有湘瑶了。
可他们都在伤害我的湘瑶。
「我不跟你!我一辈子死也不肯跟你、跟任何人!你和华星北是一样的!你和张云鹏是一样的!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我竟敢伸手去推华风云。
华风云一把抓住我双手,用他浑厚磁实的声音缓缓说:「冷静下来。」
我还是闹,「什麽从今再没人给我委屈受了?就你给我委屈受!你伤了湘瑶就是给我委屈受,我恨你,跟恨华星北一样恨不得你去……」
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华风云那双冰冷的眼就镇住了我,「够了吗?」
真要命!我在他面前怎麽老是失态?要换了别的老爷我才不敢呐!
「请大千岁恕罪,琴官该死。」
「琴官……」华风云把我拥著,轻拍著我背,「不是让你叫我风云吗?」
「对不起,我……」
「嘘,没关系。」华风云用指尖勾起我下巴,让我抬起头来看他,「别怕,湘瑶没事的,你一时慌了,要泄火也只能往我身上泄了不是?」
华风云还是从容不迫,尊贵气度在一举一动间流露,我搞不懂,他怎麽可以忍受一个戏旦这样对他?
「我是慌了……我的湘瑶比什麽都还重要。」
他叹了很轻很轻的一口气,「原来你心里…。。」说到一半顿然止声摇头,眼底忽然那股子杀气连老虎见了都怕。
他好像极力刻制著什麽,深呼吸几次又接著说:「罢了,我先走了,待会我让人过来看看『你的』湘瑶。」
他放开我迳自出了门,我看著他高大宽厚的背影,竟觉得有点落寞,心头也微微痛著。
转开眼,我往湘瑶身旁窝著,搂著他把头靠在他耳旁,窃窃私语般告诉他,「湘瑶……醒醒啊,睁开眼睛看我,是琴官……我想我有点发疯了……湘瑶,你爱华星北是什麽感觉?……你怎麽知道自己爱著一个人呢?……湘瑶,我想我只会爱你……」
湘瑶眼睛还是闭著,轻蹙眉头,没有回答。
12
祺哥儿也是疼湘瑶疼入骨子里了,湘瑶晕倒时,他在一旁忍著没有出声,等华风云一出门,看我窝在他身旁,只怕我压著了他,连忙劝阻著:「琴官起来,别压在湘瑶身上。」
我们哪天不是搂搂抱抱的?湘瑶和我都怕冷,更怕这个冰冷无情的人间。我们像狗儿一般嗅著彼此的味道,对著脸磨蹭磨蹭著鼻头,心就安了。
「可是湘瑶的手好冷,祺哥儿一齐上来,我们给他渥渥身子。」
祺哥儿和我们主不主仆不仆的,他像家长似的管我们。我们还经常窝在一堆,拿大被盖了头,听祺哥儿说鬼故事。
「让你别压著他,你还更能缠了!」祺哥儿无奈的骂著,他就会穷紧张,老是怕我和湘瑶不会照顾自己。
我不管,湘瑶是我的,他伤了心,正需要我抱抱。
「祺哥儿来给湘瑶和我抱抱好不好?」我还是把头窝在湘瑶颈窝,也没抬起头来看祺哥儿,闷著声,初生狗儿呜咽似的哀求著他。
「哎!琴官怎麽老长不大?」
祺哥儿念了一句,走出去跟丫环吩咐了几句话,不知丫环跟他抗了句什麽,他又回来气的跺脚,却是什麽都没说。
他也知道我不算什麽正经主子,张爷拨过来的人有几个像是不大瞧得起我们,尤其是看过我挨张爷揍的。
下人们我也不愿去管,瞧不起我们的多著了,张爷的人还算节制,当著面是不敢太给我们难看的。
「这世道……这世道……」祺哥儿往床罩坐下来,摸摸我头发,叹息许久,终於连著我带湘瑶一齐拥住了,「真难……。」
我想他指的『难』应该不是一齐把我和湘瑶抱住吧?
我们一家有三口。
每次这样想,我就开心一点,爹娘走前我一家也是三口。
「爹……娘……湘瑶……祺哥儿……娘……」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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