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花暮语调微抬,“奴倒是不知道长公主能找奴有何事。”
顾云初低笑一声,“过段时日燕国太子妃回华国省亲,圣上将举办宴席的事情交予我,我想办得出彩一些,便想起来了你的舞。”她不得不夸赞花暮那踩着鼓点的舞跳得还是不错的,纵然在她见过的人中,他长得不是最出众的,只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眼是当真漂亮。
似是没有注意到花暮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又继续道,“若是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若是办得好,自是有赏。”
花暮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书放到了一处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容奴……考虑考虑……”这种抛头露脸的事情,他本是不大愿意做的,尤其是在宫廷之中的人面前,他到底是个男子,竟然要去跳那什么舞,他自嘲地一笑。
“等你考虑清楚了,同我说就是,我期待你能做一个决定。”顾云初颔首,转身离开,绛紫色的背影让花暮有些晃神。
等到花暮亲口告诉顾云初他决定在宴席上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那日顾云初在葡萄架下冲她笑着,仿佛这个答案全在意料之中,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似乎比初见的时候更为成熟而又气势了,隐忍不发,当真有一天成了涅槃之凤,那便是一鸣惊人。
顾徵亲自将接待清阳长公主的事情交给了自己另外两位皇姐,足以见得他对自己那位嫡亲皇姐的重视。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经过顾云初知晓,可是还是有特殊的。
“长公主殿下,您要的那只花瓶……”面前的官员擦了擦额角的汗,不知为何话就说不下去了。
“本宫知道了。”顾云初淡然点了下头,带了几分不怒自威。
清阳(二)
“哼,她顾云初能有多么大的本事?接待使臣这种事情竟真要由她来办,我偏要让她搞砸了。”当顾云初示意兰汐将央华殿外的宫婢太监们清理干净,自己带着绮罗走进央华殿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她单是笑出了声,“若是搞砸了,这责任倒是由皇姐担还是我担?”裙裾曳地,她出现在了顾云惜的视线中。
“你……你怎么进来了?”顾云惜一向就没有和顾云初有过好气,此时也自然不会装样子,而她手边摆放的那三四尺高的花瓶,正是顾云初要找的那一只。
“阜兴郡贡品,青花凤纹花瓶,统共两只,将摆设在熹华殿,内插三月桃花,以映清阳长公主归国春景,”顾云初吐字极为缓慢清晰,她面上还带着几分笑容,“五皇姐,三思啊。”
这其中利弊,莫说是顾云初了,就算是没有参与到其中的顾云惜也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单取回这一只花瓶。
随后,顾云初又将视线移到了一旁宫女身上,见她手中捧着一匹布,笑容更盛。
“四国之中唯有浙淮郡适宜养冰蚕,而这雪纺冰蚕丝绸一年也不过生产二十匹,五匹落于商家,十五匹作为贡品,而今年这十五匹中又赏赐王侯五匹,太后三匹,圣上三匹,安太妃一匹,容太妃一匹,我一匹,剩下一匹圣上准备赠予清阳长公主。”她的思路很是清晰。
“那又如何?”顾云惜都未曾起身,始终坐得端正,还不忘记抿口茶。
她抿抿鬓角有些散碎的头发,“我不知道五皇姐你是如何在这些物件暂时归我保管的时候将其提走的,可是这些东西如果失踪了,我不但要承担疏忽的责任,皇姐你也好过不了。”谁都长着眼睛,又怎会查不出来。
“谁说这东西就是在我这里了,你倒是搜啊。”顾云惜的手原本就抚着花瓶光洁的瓶身,说到这里,指尖便是微微一用力,花瓶当即晃荡了几下,可是还未倒下,之后又用挑衅地目光去看顾云初。
顾云初的眼睛始终盯着那花瓶,“随你。”有的时候顾云惜挑衅她的手法真是幼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她看得同样幼稚,不值得她用高手段。
“如此,皇妹是不要这个花瓶了?”顾云惜有些恼了。
顾云初不再答话,转身便走。
“既然都不要了,那便毁了吧。”随即而来的是花瓶破碎的声音,顾云初不需要回头看心中便能掂量出那花瓶究竟碎成了什么个德行。
“主子……”绮罗忧心道,“这怕是不好交差了,洛平长公主那个样子,明显是不怕罪责的。”
“那花瓶是假的,”顾云初张了张嘴,“就怕他们手脚不麻利的将花瓶磕了碰了,我便提前将花瓶放到了熹华殿,这阵子熹华殿有禁军守卫,休想从中拿出一分一毫。”
“可是那雪纺冰蚕丝绸……”
顾云初脚下顿了顿,“我那匹不是还在库中么,提出来就是了。”因为她素来不喜白色的衣服,所以那匹布赏赐下来她便压在库中了。
“可是……”绮罗到底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好了,绮罗,你什么时候也和揽翠一样了?”顾云初笑道,“就是怕她不满才带了你来,结果你也要念我。”
“主子,您看……”顾云初顺着绮罗的手指看了过去,那结伴而行的两人竟然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了的魏颖和万俟瑾。她低头思忖了一下,款步走了过去。
“阿颖,瑾儿。”她先开口。
“长公主殿下。”两人具是行了一礼,比起在皇宫外面看起来端庄了不少。
“师父……”万俟瑾小声唤了一声,小心地打量着顾云初的神色,顾云初此时出现在宫中,又是从央华殿那个方向来的,她倒未曾多想。
顾云初唇角轻抿,笑了一下,“上次教你的那曲子,卫家公子可喜欢?”
“他……他……”万俟瑾被这么一调笑,不由得脸红了,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很喜欢……”
顾云初这才满意地点头,想了想又道,“听说是母后将你们召进宫小住一段时日。”自然不是只有这二人,或是世家,或是朝中显贵的族中适龄的女儿,隔三差五的便会进宫一两个,美其名曰陪太后。
众人自是明白,皇帝该大婚,之后亲政了。而此事对于面前这两个女儿家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果然,顾云初说出口了这话,面前的两个人的面色皆是一白。
“太后那边,我会说上一说,你们不要忧心……”随后又是一怔,方才想起来面前的魏颖是恋着她的夫君的,可是痴恋又有什么用呢,到底是……想着,心中不由轻叹了一声。
“长公主,清阳长公主何时到?”众人都知道了此事由顾云初参与,魏颖便有了这一问。
顾云初略微沉吟了下,“约是还有十日才能抵达帝都,”寻思着,自己手头还有事情未处理,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清阳果真在那日之后的第十天抵达帝都了,顾云初没有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中,因为她极为难得的病了。
“我看你是享了太多清福了,这才忙了多久,便病了。”万俟暄一面挤兑着顾云初,一面将勺子里的药吹了吹,示意揽翠把她扶着坐起来。
顾云初摸了摸额头,还是有些热,便道,“是挺没出息的,一切都搞清了,自己一放松便伤寒了。”她坐起来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任由万俟暄喂药给她。
喝了两勺药,她实在忍不住了,将药碗捧了过来,一口气闷下,然后吐了吐舌头。
“这药太苦了,一勺勺喝是种折磨。”说着还皱眉去瞅揽翠,揽翠忙不迭地将一颗蜜饯送到了她口中,帮助她去除苦味。
万俟暄轻点了下顾云初的鼻尖,“瞧你这点出息。”同以往说这句话的口气完全不同。
顾云初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很享受,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带给她的宠溺。
随后又收回视线,不大在意地说到,“明天就要举办宴席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只希望明天能支撑下去。”宴席是分两次的,今日这次是由礼部着手,款待燕国使臣,明天的便相当于国宴,燕国使臣不会出现,也正是顾云初所负责的。
万俟暄将手心贴在她的额头上,眉头皱了皱,“要不你同我说,有什么安排我盯着就好,你还是休息吧。”从昨夜就开始发高烧,今日温度才微微降下一些,他又扶着顾云初躺下,为她掖了掖被子。
“我没事的,再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她闭上眼睛,倒是觉得此时自己像个小孩子,支撑了那么久,竟然也有了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万俟暄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俯下身,在她的眼角印下一吻,“我情不自禁……”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是一愣,他和顾云初之间从未有过超过牵手和拥抱的举止。
顾云初却没有说话,就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呼吸绵长。
万俟暄微微一愣,面上的笑容更加柔和,“这么快就睡着了,好好休息……我的……”最后的词汇被他含糊了过去,然后向揽翠点了下头,带着她悄悄走出了屋子。
可是他没有看到,在他关上了房门之后,顾云初睁开了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表情迷茫,“我还可以……再相信一次么?”手心覆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了第二日举办宴席的时候,顾云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有几许苍白,让揽翠用脂粉掩了去。
顾云初从未见过清阳,这次大约是第一次,她见到了那个早早便嫁去燕国的二皇姐,突然更加明白了之前听闻的那些关于这个皇姐性格上的事情。清阳坐在兰沁的身旁,兰沁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地说些什么,只是点着头,看起来沉默温婉,没有一点公主架子。
她不知道那个随着先帝离去的章仪皇后是怎样教导这个嫡长公主的,许是如同母后说的那般,章仪皇后本就是一个温婉善良的人。很多人都道,若不是先帝庇护,章仪皇后便不会在那个皇后之位上待那么久,帝后情深,于是后宫一众妃子都成了笑话。
顾云初突然觉得,她要么不要,要就只要唯一。
许是体谅顾云初身子还未大好,顾云琬体贴地坐在了清阳旁边,为她讲解今日这宴席,而顾云初只要坐在顾云琬的身旁,时不时提点上一两句罢了。
想到清阳思乡心切,顾云初安排御膳房做的华国出名的几道菜,尤其是要带有帝都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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