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来的。”顾云初仅仅是吐出了四个字,便让两人脸色一变,就连谢婉之也不禁动容。
谢府虽是一直居于嘉禹,触角可以说是遍布四国,而万俟暄又被谢老爷当成座上宾,此时又提到是帝都来的,这些人难免不会联想到什么,达官贵人向来不是商贾们想要招惹的,如果一个有权势的人真想整你,不管你有多少钱财都能让你破财。
这两个女人也收敛了些,又仔细打量起了顾云初,忽然觉得她不大像是个丫鬟,身上似乎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就在她看着你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臣服。
“姐姐,你刚刚好厉害。”从那小亭子中离开,谢婉之忍不住赞道。
顾云初看着和宁眉差不多大小的谢婉之,一个是外热内冷,看起来不甘寂寞其实是真心冷漠,一个大大咧咧,可是联想起种种又觉得心思细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叹气做什么。”
“家业越大,麻烦越多。”她耸肩。
“姐姐你叫什么?”一直只叫顾云初姐姐,却始终不知道名字,她觉得很失礼。
顾云初怔了一下,忽然不是很想瞒住她,“顾云初。”她如是道。
“凤……”
谢婉之一惊,刚要开口,便被顾云初捂住了嘴,“嘘,莫要声张。”她无奈道,然后松开了谢婉之的嘴。
谢婉之看向顾云初的目光已经掺杂了激动与崇拜,她早便听说这个长公主同别的长公主不同,似乎有些不大像话,可是又闻摄政王极为偏爱这位长公主,试问,若是一个只是荒唐的长公主又怎会得了摄政王的偏爱,早就想一睹风采,“既然如此,那人岂不是……”她想到了万俟暄,更是诧异。
江阳王早已是声名远扬,成了华国少女心中的必选佳婿之一,奈何江阳王和凤阳长公主天作之合,琴瑟和鸣,听说当今圣上派了江阳王去奉安郡,没有想到凤阳长公主竟然也在。
顾云初轻轻点头,“是了,我们在路上被人追杀,你也见到了。”她神色之中透着淡淡的无奈。
“那……是不是就准备住在谢府了?要知道,方圆百里,不不,方圆千里再也没有比谢府更可靠的地方了。”谢婉之还未从激动之中彻底清醒,在称呼顾云初的时候也犹豫了起来。
顾云初倚到一块假山石上,“也许吧,我也不清楚,不过婉之你还是可以叫我姐姐的。”
她没有妹妹,本来先帝在她之后还是有女儿的,只不过在七年前,也在那场战争中……她闭上了眼睛,听说那个小妹妹是趁着宫中混乱跑了出去,便是再也没回来,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如果说那个丢失的公主的母亲的话,正是章仪皇后,也就是说顾徵他,其实还是有一个孪生妹妹的,没错,孪生。
这件事情,已经尘封了,顾云初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想起来的一天,就连顾徵也从来都不会提起,在同一年,和三个至亲的人分离,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姐姐……姐姐?”谢婉之连着叫了顾云初几声,终于把她从沉思之中拽了回来。
顾云初轻轻点了下头,“如果有一日不想在谢家待着了,边去帝都找我,江阳王府可以照顾你。”她从未演过姐姐的角色,就算是对顾徵,她更多时候扮演的也仅仅是一个长公主,既然谢婉之叫了她一声姐姐,自己又是格外喜欢她这个性子,自然是要照料一番。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是一愣,这段时间心里好像软了很多,若是曾经,她绝对不会如此多管闲事的,因为不知道是敌是友,在皇宫之中太久,见到的黑暗太多,可是在江阳王府,万俟暄给她的……好像全是阳光。
“姐姐你该不会是惦记着让我去你府中当厨子吧?”谢婉之手中转着菜刀狐疑道。
顾云初看着她的菜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总是拿着菜刀不怕伤到么,”随后又道,“我可不敢要你当厨子,不然府上不晓得要闹出什么命案来。”就怕谢婉之一个激动就把菜刀扔到别人身上去了。
“这是我的武器。”谢婉之的神色有些黯淡,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菜刀。
“哦?”顾云初突然想起来,那日在什么龙门客栈发现谢婉之的身手还不错,也有些兴趣,“你师承何处?”
“我想学武,是爹爹给请的师父,我也不知道……”她撇撇嘴,“学武一年之后,我问他自己用什么武器好,他便道,你厨艺很有天分,不如便用刀吧。盲目崇拜他的我,就傻兮兮地开始练习菜刀。现在想起来,还是一柄寒剑走江湖最为潇洒痛快,拿着菜刀算什么。”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她都无比懊悔。
“学武毕竟是要看实用的,管那么好看干什么,更何况拿着菜刀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倒真像是个江湖中的厨娘大侠了,顾云初哑然失笑,不知道谢婉之那个师父究竟是怎么想的。
“更可恶的是,他教了我三年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谢婉之恨得牙痒痒。
“阿初……”大约在三丈远的地方,便听到了万俟暄在叫她。
夜离
四目相对,顾云初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任时间停在这一刻,安静凝望。
宁眉站在万俟暄的身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冲着谢婉之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然后两个小姑娘离开了此地,最后只剩下夫妻两个人走到一起,并肩而立。
“我突然觉得很满足。”不知为何,万俟暄如是说,他用眼角余光看着顾云初,不想抱负不想家国天下,心中只有这么个人,想要她好。
顾云初难得主动地将手放到了万俟暄的手中,十指交叉,慢慢握住,“就是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夫妻两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是事实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政治漩涡。
假如说,一个处于巅峰上的人,总有那么一段恬淡的时光,那么无论是对于顾云初还是万俟暄来说,或许他们最安然的时光或许便是这段了,那场思慕如同细水可以常流。
“阿初,我们还有一辈子。”万俟暄回身拥住她,浅笑如初。
一辈子,说短也长,说长却是短。谁都无法预料会出什么变故,而此时顾云初心中忽然漫上了一种愧疚。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处,感受着他的心跳,或许这就是安心。
总会有一个人,不需要语言,单单靠一两个动作就会让你逐渐安心。所以,才会心有所属。
“今夜我们便离开,去奉安郡。”万俟暄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事实上,他也没有想这么快就离开,可是目的已经达到,从谢老爷哪里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她双手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快?”说着,快速扫了一眼四周。
“来嘉禹县最主要的就是想要得到谢家的支持,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赈灾没有来源,只能从这些富庶之家得到些米粮,而谢家则是要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他们选择在夜里离开,悄无声息,不受注意。顾云初甚至没有和谢婉之告别,一辆马车悄声从谢府行出,一直向南面驶去。
顾云初靠在马车车壁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几案,而宁眉则在外面驾车,“这个时候走,去了也进不了城,何苦一定要半夜走。”
万俟暄打了个哈欠,“很多从别处到奉安郡的灾民都聚集在了城外,已经很久没让进城了。”
“会不会是有疫病了?”顾云初眉毛一皱,她似乎是不大相信的,可是水灾之后极为容易发生疫病。
“应该还不会这么快,”万俟暄揉了揉眉心,这也是他急于赶往奉安郡的原因之一,就怕郡守有意隐瞒灾情。
她心中一紧,“但愿不会有什么事情,不然疫病一旦蔓延开来,真是难以收拾。”疫病并不常见,可是每一次都极为惨烈,常常火烧一个村庄,天怒人怨。
“奉安郡郡守要换人了。”就他猜测的那些,无论是哪一条,都够他砍头的了。
两人是在夜半时分到的奉安郡,在奉安郡的洛邑城门外停下。果然,入目的皆是帐篷,甚至有些灾民连帐篷都没有,直接以天为被,衣衫褴褛十分凄惨。
顾云初呼吸一滞,她以前见到过大片的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半死之人,仍然活着的人的求生欲望是强大的。那些人看他们的目光,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期望,绝望,狠厉,悲伤,各种感情掺杂在一起,让她透不过气来。
万俟暄默默拉住顾云初的手,温度通过手心传给了她,让她多少有了几分的安心,纵然不是无往不利,也不是无所不能,可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或许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贵人,贵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宁眉似乎也被这样的情景惊住,一时没有拦住一个妇女,她扑到了车前。
顾云初刚想掀开车帘,却被万俟暄拽住了手,回头望去,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主子,这个孩子似乎是生病了。”宁眉的声音满是担忧。
她心中一凛,惊疑地看着万俟暄,见他面色比之前更加凝重,只是轻轻张了张嘴,她根据口型分辨出,那是,“果然。”
果然是有疫病的苗头了么,她指尖顿了顿,还是收回了手,两人面对面坐着,无言。
“写信,发回帝都。”万俟暄拉开了几案下的抽屉,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笔下毫不犹豫,不一会儿便写够了满满一篇,他捏起纸的一角,轻轻吹了吹。
顾云初却更担心当下的疫病,“宁眉,联系暗卫去谢家,托他们送一两名大夫来。”这是最近的了,城中不能进,更不会有医者出来。
“不,”万俟暄阻止道,直接将一块玉牌交给了宁眉,“兰汐留下,你去玉镜山重华宫,请医圣来,如果不能亲自来,便开上一个药方。”最好的医者不在市井中,而在江湖。妙手医圣,一直同重华宫交好,他的外公如今身体不大爽利,医圣在为他诊治,此事只能借医圣一用了。
顾云初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天已破晓,有些人挣扎着起来了,有些人在同伴的悲咽声中一睡不醒。
她指尖微颤,最后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