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顾云初还没来得及开口,顾云琬便抢在前面问了。
“我为了进京赶考,将家中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拙荆平日便多有怨言,如此便更加气恼,直言在下是个穷书生,书越读日子过得越穷,她不堪同我受苦,我百般阻挠无用,她逼我写下了一纸休书,出门筹谋改嫁去了。”林景然说这些并未气恼,只是叹息着摇头。
顾云初只觉得有趣,“若你高中状元,回家以后你前妻请求与你破镜重圆,你当如何?”看他惋惜的样子当是一个重情之人,不知道她前妻若是还来找他,他会怎么做。
林景然静坐半晌,叹了口气,将桌上的茶杯端起,向地上一泼,指着地上的水渍,惋惜道,“须知,覆水难收。她于我贫困之时弃我而去本为不义,若因我富贵而归,那这样的妻子……怎能同伴一生。”
“林先生倒是个明白人,”顾云初听了林景然的这一番话,称呼都变了,她觉得这个林景然是个有意思又有智慧的人,“希望林先生有机会向那人展示覆水难收的道理。”
林景然讶然看着顾云初,神色微动,向她作了一揖,“借长公主吉言。”
顾云初不再多言,转身向顾清远的方向走去。顾云琬又扭头看了林景然一眼,冲他微笑点头,他又是一个深揖,看着顾云琬的背影有几分怔然。
“这人,可能教皇姐心中欢喜?”顾云初头微微一偏,压低了声音问行在身侧的顾云琬,话语中多少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顾云琬难得没有出言笑骂,反而脸上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顾云初一看,顿时了然,肩膀不自在地抖动了几下,显然是在极力憋住笑声,看顾云琬极为认真的模样,她才敛了笑容,“阿姐,你放心,如果此人合适的话,一定让你嫁给他,只是,这之前还是要有考察的。”初见,还不知道此人究竟如何,言毕便坐到了顾清远的一侧。
顾云琬错愕地去看顾云初,不是为了她后面的话,而是她刚刚实实在在地叫了一声阿姐。不是不感动的,相处了三年,她知道她这个妹妹不会轻易接纳一个人,一旦接纳又是极为护短。她今日既是叫她阿姐而不是那声皇姐,那是真真的作为一个妹妹为了她的幸福在考虑,不掺杂任何利益驱使。有此一妹,何其有幸。她笑了笑自己,坐到了顾云初的身边。
对于顾云琬来说,和这么多仕子相交多少是无趣的,是以她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往林景然那边跑,想观察下他的形貌以及举止,越看越觉得符合她选驸马的标准。
而顾云初此时对顾清远心怀芥蒂,更何况虽然她受过苏沐亲自教导,学文才识已不一般,却是被要求未出师之前不可锋芒毕露,是以席上也甚少开口。闲来自然也开始四处张望,最后不期而然地对上了一双眼睛,看到那人面上带着几分调笑的意思,她忍了忍不想发作,最终偏开头,不动声色地吞下一杯酒。
“皇叔,他怎么会在这里?”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方才可没有看到万俟暄。
顾清远往刚刚顾云初看着的方向瞥了一眼,明白了她话内的意思,她是想说,不是宴请仕子么,他怎么在这里?于是饶有兴味地一笑,“你都在这里了,他怎么不能?”
顾云初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万俟暄,又解决了一筷子菜。
顾清远看这几个小辈都有些活动不开的烦闷,看了一眼西面,夕阳已欲沉山,“阿媛,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宫吧。”
顾云初仿若被惊醒,也连忙抬头望向西方,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顾云琬,“皇姐,咱们该回去了。”然后起身向众人告辞,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裙摆旋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已转身离开。
万俟暄挑了挑眉,他坐在南面临街的位置,越过栏杆向下望着,待看到两名少女从景意阁门口出现,便是纵身一跃,直接从三层阁楼上跳到了她二人的身前。
顾云琬委实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顾云初仅仅是挑了挑眉,手中摆弄着腰间青玉凤纹佩,不动声色、面带冷意的模样硬是把鹅黄色的齐胸襦裙也穿出来了几分清冷之意,“王爷,您可是愈发的不走寻常路了。”她早便料想万俟暄会突然跳下来,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有样东西送给你。”万俟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锦盒,递给顾云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只要她一有拒绝的意思他就会甩手走人一般。
顾云初长叹一声,接过了匣子,随后却是没有打开,直接递给了一直等在马车里的揽翠,一拎裙摆,抬脚便踏上上马石,进了马车。
“你就不看看是什么?”万俟暄有几分气急败坏,亦跳入了马车之中,坐到顾云初的对面。
顾云琬慢吞吞地钻进马车,坐在顾云初的身旁,看着两人有几分想笑,“皇宫和江阳王府好像不顺道。”万俟暄一年前便搬出了皇宫,顾云琬有此一提也不过是想煽风点火多看些热闹罢了。
“回宫再看也不迟,”顾云初这阵子实在是没有心气和万俟暄闹腾,随后又掀开帘子嘱咐了一下车夫,“去西城门。”
听到这个地名,顾云琬觉得莫名其妙,万俟暄脸色微微一变,恍然间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是不是看上那名叫林景然的仕子了?”似是笃定,又似是不屑,“顾云初你不要想了,你是定国凤阳长公主,不可能嫁给一个寒酸的仕子。”
顾云初有些恼怒,“万俟暄你莫名其妙!我去西城门和林先生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
万俟暄看顾云初这样子反而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气闷之余嘴上也没闲着,“西城门那边可不是外地来的没有闲钱住客栈的举人青睐的书院么。还林先生?哼,他当得起么?”帝都有四个区域,东市是繁华的商业区,多是达官贵人们青睐的场所,而西市则是平民的一些买卖娱乐的场所了。北面是皇城,南面是平民住宅区。皇城之内有高官府邸,再往里走便是皇宫。
顾云初和万俟暄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马车之内的气压低得惊人,顾云琬和揽翠二人大气也不敢出。
“那个……”顾云琬刚刚出声,两人的目光便有如刀子一般射了过来,她瑟缩了一下,摸摸鼻梁,“看上了林景然的不是阿初,是我。万俟暄你不要因为阿初她一上楼没有看到你先看到林先生的事情怨念了。”
如果是在走路,顾云初听了这话一定会踉跄几步,可是这不是,于是顾云初斜了一眼听到顾云琬开口便在忍笑的揽翠,“原来江阳王这么小心眼,竟然是因为本宫没有及时看到您生气了,本宫最近眼神不太好,得罪了。”顾云初话中带刺,万俟暄如此莫名其妙,她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客气。
“顾云初!”万俟暄这声已经近于低吼,随后他又做好,看着窗外,有几分不自在,“那你去西市是为了什么?”
“与你何干?”她极为冷漠地回了一句,其实她知道万俟暄和她说这些是好意,也是关心她,可是她去西城门的原因……不过就是有几分好奇罢了。她看着外面的景色,让车夫将马车停到了一处废宅之前。
万俟暄被顾云初噎得没话说,干脆坐在马车里怄气,也不下去。顾云琬掀着帘子看着顾云初进了宅子,才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万俟暄,“你就算要关心她也不是这么关心法。”
“谁稀罕关心她了,”万俟暄骤然冷笑,“她堂堂凤阳长公主,还少得了我关心不成。”似乎还有几分自嘲。
顾云琬动了动嘴唇,不想再说些什么,顾云初和万俟暄之间的事情不知为何,永远都化解不开。
顾云初进了那废弃的宅子,好奇地四处张望。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不,比以前更加陈旧了,蜘蛛网亦是结的更多了。尘土也落了不少,倒是院中这颗梧桐树是一点都看不出变化,她走了过去,用袖口扫了下梧桐树下一张石凳,坐了下去,看着这院子。
想了想,她便起身又向这院子中一件大屋子走去,推开门的时候,本已做好让簌簌落下的灰尘呛到的准备,可是映入她眼帘的屋子却是格外干净,与三年前大不相同,她怔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两步,可是连屏风处都没有走到,便有一枚飞镖从里面射了出来,正好在顾云初脚尖前一寸处。
“谁?”刻意压抑着什么的声音,似乎还有几分轻咳。
顾云初有几分了然,“你的伤还没有好?”
“凤阳长公主?”听到这个声音,里面的人显然有几分讶然,“劳长公主关心了,不知长公主为何会来此地。”
顾云初干脆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皇宫之中发现刺客的消息虽未放出,可是帝都城门的守卫必是更加严了,我想你大约就逃不出去,或者等风声过去了再出去,刚好出宫,就顺路来看看。”她只是好奇那个人还活着没有。
“是这样,”男子轻笑了一声,“长公主殿下还真是……无聊……”他又咳了两声。
顾云初勾了勾嘴角,皇宫之中太无趣了,才让她变得这么无聊,“你的伤没有好,我会想办法给你送些药来,不过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行刺的念头了,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我了。”
男子那边愣了片刻,才出声,“若我说我去皇宫不是为了行刺,你信么?”既然身份不明的出现在了皇宫之中,那么不管目的为何,都是要被冠上刺客的罪名的,可是他突然就解释了。
“不是为了行刺,那是为了什么?”顾云初好奇问到,“是去偷人,还是为了传递消息?”
“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男子似是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原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皇宫之中竟还有属于你的东西?”顾云初挑眉,显然有几分不相信。
男子默然片刻,不由得感慨了一声,“皇宫之中,有几样东西是原本就属于皇宫的呢。”
顾云初想了想,“不无道理,”皇宫之中的财富,又有几分不是从民间所得,自己所产,她轻轻摇头,“既然是属于你的,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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