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芦苇不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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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芦苇不开花-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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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门、登长城、游皇宫。
  他们很是不情愿地从皮包掏出那么一两张,还不放心地问一句:记住你的诺言哦。
  4000元学费终于筹齐了,快马加鞭赶去云泉。小康正戴着草帽,深一脚浅一脚在水田割着稻谷。
  我兴奋地蹲在田垄上,眉飞色舞地与他说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高兴呀! 
  小康先是傻傻一楞,呆若木鸡站在田里,半天没缓过劲来,当他知道怎么回事,扔下镰刀,来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就往马路走。
  〃涛子,这重点高中我不念了。〃
  他低下头,还把草帽压了压,竭力抑制、掩饰自己的表情。
  〃不用担心,钱够了,我筹。。。。。〃 我小心翼翼掏出了那包鼓鼓的钱。
  〃我没打算念重点高中。〃
  〃没关系,我帮你凑弃学费了。〃
  〃我不去。〃
  〃以后还我钱就是了。〃
  〃不去。〃
  〃去吧。〃
  〃不去。〃
  〃为什么?〃
  〃本来就没考取。〃
  〃现在考取了。〃
  〃你说考取了就考取了!〃
  〃能念就行。〃
  〃不去。〃
  〃真不去?〃
  〃不去。〃
  〃我生气了!〃
  〃生气也不去。〃他声音明显低了点,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
  〃我真生气了!〃我语气提高了一点。
  〃你爱生就生你的气,我也没拦你。〃我还没生气,小康倒先生气了,他把草帽摘下,用力往地上奋力一摔,筋红脖子粗冲我大吼起来,〃我去不去要你林涛操哪门子心?〃
  〃这是你说的?〃我压了压火气。
  〃是的,是我说的,我再说一遍,我念不念重点高中,都用不着你为我操心。〃
  〃你说过要考重点高中,要考北京的大学,和我一起登长城、住皇宫的。〃我依然不动声色,我了解小康,他就这样,要强,自尊还特强,他怎么愿意走别人为他铺好的路呢!
  〃现在不想了。〃
  〃心理话?〃
  〃是!〃
  〃不后悔!〃
  〃不!〃
  〃最后问一遍:'不后悔!'?〃
  〃问一百遍也那样。〃语气咄咄逼人。
  我扭头就走,没几步,转身,往回折了折。〃你爱去不去,你以为你谁呀!〃我把那包钱往他脸上一扔,忿忿然,走了。
  你说你因要强、有自尊不接受我的钱也就罢了,但我林涛为你鲍小康这种把诺言当游戏的行为所不齿。
  离开云泉,我在龙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了县城。后来,三姐来县城对我说,她也做了小康的工作,没成功。钱,他一分不少,原原本本地退了回来。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连三姐这两片嘴都做不通他的工作,还有什么话可说!
  随他去吧,从云泉回来,我的心就一直在痛。痛呀,说不出的痛,痛得一看见龙溪中学的大门,我就惊恐、无助,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反正疼痛神经因过度劳累,早早坏死,我呀,已痛得麻木,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我一直没回龙溪,更别说云泉了。
  忘了吧,人家都不喜欢咱,已经忘了登长城的诺言了,还死赖着算哪门事儿。我开始想念大丰了,他还打篮球吗?真想与他切磋切磋。
  但,想忘却一个人,尤其是曾生死相爱的人,做不到。
  开学后,对小康的思念像春天疯长的草,眨眼工夫,已是高高大大、翠翠绿绿。
  几次想给小康写信,问问他在南良中学的情况,每次提笔,写了一半,又把信给揉了,唉,算了吧,实在想他,就用被子蒙头捂脸,在脑海一遍一遍放电影,细细回忆、慢慢怀念吧。
三十
  以前,我总在盼望期中、期末考试,考完,我可以回龙溪了,可以和小康见面了,我更是盼望小康中考的日子,我把他中考的日子记下来,在日历上画着杠,日子过一天,我的激动就增添一份。现在,我没日子可计算了,没什么日子可期盼、等待的了,我每天早早起来,上课,回家吃饭,睡觉。星期一和星期天于我
  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的疼痛神经又苏醒了。这次痛得更厉害,绞痛,痛彻心骨、通彻心肺得痛。
  一天中午,下着雨,回大姐家吃饭。
  撑着伞,迈进院子,从大姐夫姑父张远光家那边传来熟悉乡音。努努耳根,在雨声中辨听,这乡音,甚熟,谁呢?想不起来。
  抬腿,进厨房,乡音又传来,这回更清楚些。
  〃涛子,回来了。〃声音浑厚,还有些沙哑。记忆里的短暂搜索后,想起了,鲍叔叔。
  转身,果是他。只见他蓬着头,咔叽布裤子的裤脚沾满泥浆,发丝上还淌着水珠,正一颗一颗往下掉。
  〃鲍叔叔,你,你怎么来了?〃
  我很是惊讶,大老远,还下着雨,他跑来县城干什么?
  〃涛子,也没啥好东西,给你捎了几个釉子。〃
  鲍叔叔冲我生生一笑,把手里的编织袋晃了晃。我找来干毛巾,焐了焐鲍叔叔头上的湿发。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毕竟他是小康的父亲,而且,很久不见,一份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
  〃鲍叔叔,上县城办事来了?你一个人?〃
  其实,我想问,小康没陪你来吗。可我自己也清楚,小康他不可能来,他在南良中学哩。可我又不甘心,希望奇迹能发生,就这么旁敲侧击问了一句。
  〃呵呵,是呀,找张局长有点事,小康他也来了。〃鲍叔叔讪讪一笑,接着冲里屋叫了一声:〃小康,涛子回来了。〃
  小康真来了?
  鲍叔叔的回答令我地动山摇起来,我似乎有点头晕,腿脚还有点哆嗦,力图挪挪,最起码是挪到厨房,大腿却变得僵硬起来。我就这么僵硬着,挪也不是,停留也不是,还不敢朝那间屋子瞅。就这么难受着。
  〃涛子,小康他出来了。。。。。你们哥俩很久没见了吧,好好聊聊,小康他一直惦着你呢。〃
  鲍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
  我声音有点紧,直了直身子,稍微往小康的方向转了转,还没转过去,又转回了一点。我实在没勇气把身子一下全转过去,我不知道这次转身,我看见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小康。
  还是以前那个对我好,时刻让着我,心疼我的小康?还是后来那个对我毫不在乎,冲我大吼大叫,违背诺言的小康?
  〃涛子!〃
  小康叫了我一声, 
  我颤了一下。声音轻柔,有磁性。这声音,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有穿透力和震慑力,像一把长长的拐着弯的钩子, 一下把我钩转过来,再一把拉了过去。
  我转过身。
  我看见了小康。
  首先和我接触的是他的眼神。
  无比熟悉、令我顿生爱怜的忧郁眼神,接着是他的嘴唇,曾咬过很多次,令我疯狂着迷的丰润嘴唇,再接着是他的脸、鼻子、下巴、额、大耳垂。最后,他整个人像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彩色照片映入我眼帘。熟悉是因为小康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小康,陌生是因为熟悉的小康还是有一些变化,原来光滑的脸上长出了几颗青春痘。
  我努了努嘴,唇动了动,妄图挤出一个〃哎〃字,无论怎么努力,声音就是发不出来,嘴唇像被活脱脱卸下后,在南极高高冰川上放置一个小时,再重新安装了回来。
  眼睛还是灵活的,就这么盯着他看,傻子般死死盯着,似乎想看出点名堂来。
  〃涛子!〃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涩涩的,脑袋半低垂着,似乎在看自己的脚尖,不,应该是我的脚尖。
  〃哎!〃这回我应了,也发出了声。只是声音卡在喉咙,仅发出半节。
  〃你还好吗?〃
  〃恩!〃
  时光惯会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半年未见,130多天杳无音讯,再次见面,我们四眼相对,无话可说。
  咕咕咕,一只鸡从张家的厨房跑到了院子。姑姑拿着菜刀从厨房出来。
  〃阿涛呀,快,帮姑姑捉住,别让它跑了。〃
  我未反映过来,小康从台阶跳到院子,钻进淅淅沥沥的雨中,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滑翔机落地时的姿势,再一个俯冲。
  咕咕,鸡被抓住了。细看,鸡的脚脖上还系了一根红绳子。趁这空隙,我跑去了大姐的厨房。进厨房的刹那。我听见了小康的声音:〃这鸡,淘,力气大,我在家也抓了好半天。〃
  午饭是在姑姑家吃的,很是新鲜的鸡肉。小康很少动筷,几乎不怎么夹菜,他所有的动作皆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了一丁点稍大点的动作来就会招来什么麻烦。倒是鲍叔叔,喝了些酒,气色红润了,嗓门也随之大起来。
  〃小康,你这次能当兵,还多亏了姑夫,来,你敬。。。。。。〃
  什么?
  小康当兵?
  我像被蛇咬了一口,咚!放下了碗筷。
  〃鲍叔叔,你刚才说,说。。。小,小康。。。当兵?〃鲍叔叔的脸,红红的,不会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吧。
  〃是呀,小康他没告诉你?〃
  〃哦!〃我把头转向了小康。
  小康低着头,轻轻扒着饭,沉默不语。
  〃是这样吗?小康。〃我向他发问了。
  〃恩!〃他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你不上学了?〃我又问了一句。
  不等他回答,鲍叔叔接了一句:〃读什么书哟,也不是那块料,考个重点高中还差一分。〃
  〃有本事,你去考个试试!〃我冲鲍叔叔瞪了一眼,推了推碗筷,起了起身子,离开饭桌。
  小康一惊,说了句〃我也吃饱了〃,就快速跟了出来,身后传来鲍叔叔不停劝酒的聒噪声:〃没事,来,喝酒,这俩哥们,打小感情好,要分开,舍不得了!〃
  我冲出了院子。
  初冬的雨,越下越大,打在我身上,甚是凄冷。小康追上来,抱住我就往别人家的屋檐下拖:〃涛子,你会感冒的。〃他的声音颤颤的。
  〃滚开,不要你管。〃我挣扎着,狠狠掐着他环抱着我的手背。
  〃涛子,你别这样。〃他哭了,〃我也不想当兵,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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