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新科进士中,周沂独独不喜欢詹彝伦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但是,周沂会这么聪明地安排了卧底在他身边吗?再说,周沂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吸收詹彝伦?
这一想,周泛蓦地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以来,是看谁不受李家和周沂青睐,就去接近谁的,如果周沂早就看出这一点的话,那他就有可能故意把詹彝伦推给他……
当初周沂纳韶琇一事太过顺利,而且还很配合地做了许多荒唐事,就算是听他当面嘱咐,也没办法将荒唐的时机拿捏得那么好:今天又当着皇帝的面要求废太子,然后把他给扯了出来……如果说这些都是巧合,那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只见周泛眼露杀机,缓步走向詹彝伦。
“母后当然要保,但问题是怎么保?”周泛站在詹彝伦身边,眼睛望着墙上挂的宝剑。
“微臣认为黄将军所言有理。”詹彝伦躬身说道。
“你的意思是……杀进宫去?”
“微臣的意见,只要制住皇上,皇上诏书一下,又有谁可以扭转局面?王爷只需挟天子以令诸侯即可。'
看詹彝伦挖了个坑想逼他跳,周泛就冲动的想拔下墙上的宝剑一剑宰了他,但转念一想,李昊恩不就是这样对付他的吗?那么,他何不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茅塞顿开啊!”周泛转过身来对詹彝伦拱手称服,“我们净想着要如何对付李昊恩,却忘了唯一能制住李昊恩的人是皇上……有道理!那么,依詹先生看,该怎么下手呢?要知道,光是京城,李昊恩跟皇上手中可以动用的兵力,就比我们多得多了。”
“先生之称不敢当。”詹彝伦略略谦逊了一下,“当今之势,只有迅雷不及掩耳,出其不意地下手!王爷的优势是过去王爷深自韬晦,朝中除王爷亲信的我们几个之外,没人知道王爷有意于皇位,连皇上也是。皇上至今对皇后及王爷都还未做处置,显见正在考虑李昊恩话中的真假,而李昊恩必定也没料到我们已然知道此事,因此,必疏于防备,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黄将军,如果今晚动手,来得及吗?”
“嗯……今晚恐怕是仓促了点……”黄将军思考着,正要再说下去时,却被周泛飞快地打断。
“既然这样,暂订明晚动手,禁宫守卫方面,就请黄将军协调,然后,我明天一早就进宫去,想办法降低父皇和李昊恩的戒心,再找个人设法绊住李昊恩,当可成功。不过,今晚要劳烦詹先生先为父皇草拟废太子及立太子的诏书了。”
“微臣当效犬马之劳,尽心为王爷办事。”
“嗯!好,那你先回去吧!你在我这里待太久,恐怕会让人起疑心。魏国丈是我外祖父、黄将军是我姨父,你可跟我非亲非故的。”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詹彝伦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王爷,您这是……”黄将军看周泛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
“我怀疑詹彝伦是内奸,所以先支开他。我想,我们今晚就动手!”周泛握紧了拳头,“派人跟踪詹彝伦,等他见过李昊恩,把计划告诉李昊恩后,立刻动手杀了他们两个!'
# # # # # #
杜府里,杜诗田怔怔地看着烛火,愁肠百转,怎么也想不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要周沂娶诗玉为妃,那是不可能的,一如周沂所说的,他绝对受不了被人说他们兄妹二人共事一君这样难听的话,而让父亲一生清誉遭此羞辱,他又于心何忍?现在看来,只能说服周沂娶其他女子为妃,然后再慢慢的劝他,即使明知对不起那个女子,他也无法顾及了。
但是,周沂会听吗?依周沂的个性来看,他是不会听的,那么……果然还是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解开这团乱结吧!
想着,杜诗田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调往顶上横梁,身体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他不想死……可是……周沂再这样拚命让自己被废,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田儿还没睡吗?”杜育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杜诗田吃了一惊,连忙收摄心神,起身迎接。
“爹。”
“爹也睡不着,所以来找你聊聊。”杜育德说着,在桌边坐了下来。
'爹是在为太子的事烦心?”
'是啊!”杜育德叹了口气,“我教了他十多年,他在想什么,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他的个性我也明白,他的心情我更明白……”
'爹……”杜诗田的一颗心怦怦地跳着。他爹该不会是知道他跟周沂之间的事了吧?
杜育德看着杜诗田,知道杜诗田现在的处境也很为难。太子向来是想要什么就非得手的个性,宁可弄到玉石俱焚也不罢休,这阵子太子比较安静,恐怕是杜诗田安抚的功劳吧!
但是……一旦太子继承帝位,他们之间的事必定瞒不了人,那时,杜诗田的遭遇恐怕比现在更艰难了。
“爹打算辞官。”杜育德神情凝重的说。
“辞官?为什么?”杜诗田一脸惊讶,父亲向来心系朝廷,不应该会如此轻易的就说要辞官啊!
'这皇城不平静了啊!李丞相和魏国丈都想尽了办法要拉拢我,虽然我不为所动,但他们会不会再使出什么手段谁也不知道。”杜育德摇摇头,“我打算明日便上奏辞官,我们一家人回乡下去。”
“可是……太子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皇上也不见得会同意。”
“是啊!太子那边是比较麻烦,但我们要让太子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然……我们一家四口,唯死而已。”
“爹?!”杜诗田惊呼,“您……孩儿……”
杜育德正视着杜诗田,脸上的神色是不容转圜的坚决。
“为父一生清正自守,因此,期许你也可以堂堂正正、抬头挺胸的做人。”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太子对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你在太子面前也维持得很辛苦,这我可以体谅,但是……以现今情势来说,我们实在是辜负皇恩甚多。我授命为太子师傅,却未能导正他的性格;你身为太子侍读,自幼陪伴太子左右,虽不是你煽动了现今太子的种种作为,可真说起来,你也难辞其咎。”
杜育德这句话说得重了,杜诗田连忙跪下。
“爹,孩儿尽力劝过太子了,可是……”
“你起来,爹不是在怪你,只是希望你悬崖勒马。”
听杜育德这么说,杜诗田的脸色转为灰败他爹果然已经看出他跟周沂之间的暧昧情事了!
“爹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唉~~~士可杀不可辱,你……就是少了这点硬骨,但这方面也因为你还年少,才会糊涂的铸下错误……”杜育德不禁暗自懊悔,如果早对儿子把话挑明了说,教给他这个以死相胁的方法,也许太子就无法得逞了。
直至今日,杜育德对杜诗田仍然极有信心,认为他必定是在太子软硬兼施之下才屈从的。说不定……周沂也是用要死要活这招逼得他儿子点头的呢!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当务之急,他只想亡羊补牢,趁现在用这招来帮儿子摆脱太子的纠缠,以脱来日的骂名。
“太子太傻,天底下哪有太太平平过一生的废太子呢?太子傻,你不能跟着傻,要为太子打算,不能让太子一错再错,不然,我们杜家就是害了太子的大罪人了。”杜育德料准了杜诗田的性格,不提自己和杜诗田的名声,却以太子的名声相劝。
“孩儿……知错了。”杜诗田低下头紧咬着下唇,“孩儿明天就去见太子,跟太子说清楚孩儿的决定。”
“那好,你早些睡吧!”杜育德拍了拍杜诗田的肩,而后踱了出去。
杜诗田送杜育德到房门口,而后掩上门。他背靠着门扉,只觉心痛如绞,痛得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他跟周沂果然还是太天真,以为可以抛开一切,只要两人能厮守在一起就好,却不知即使想抛开一切,却未必抛得开啊!
而即使周沂摆脱了太子的身分,他们……也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除非重新投胎,周沂不是太子,他俩也不生为同性,或许……
颓然坐倒在门边,杜诗田已经可以想见明日周沂听到他的决定,会有什么反应了。
死就死吧!
周沂回这么说,然后,周沂会牵着他的手……
但是,思索着这一切的杜诗听并没有预料到
明天他将见不到周沂的面了……
# # # # # #
中秋前夕,一轮银月已近正圆。
太平太子周沂穿上平常私自出宫游玩时的平民服饰,开心愉快地踏着月色前行。
他今天终于想出了好办法,便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将之付诸实行。
这一带是朝廷臣工宅邸聚集的区域,周沂在街巷中穿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地避开有可能认出他的人,直朝石青藜住的小宅子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门口,只见那是个破旧的老宅,只有一个小院子,房子看起来一副风一吹就会倒的模样,害得周沂连敲门都不敢太大力。
听见敲门声,石青藜边跑出来开门,边问着,“谁啊?”
周沂立刻闪到一边去,在石青藜开门张望时才窜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将他往门里拖进去。
“别出声!”周沂低声道,随即探头在门外张望一下,而后关上大门。
“殿……”石青藜还没叫出完整的称呼,就又被周沂捂住嘴。
“叫你别出声!屋里还有别人吗?”
石青藜猛摇头。
“你穷得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啊?这么惨?”周沂放开了石青藜,迳自走进屋内。“我记得你的俸禄不少啊!都用到哪里去了?”
石青藜来不及回答周沂的问题,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天爷!殿下,您怎么这时候一个人上我这儿来?”
“我有不可告人之事要告诉你,坐!”周沂在桌边大剌剌地坐下。
“不可告人之事?”石青藜立刻变了颜色,“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的事不是闹着玩儿的?”他白了大惊小怪的石青藜一眼。
“只要是不可告人之事,一律都不可闹着玩儿。”他义正辞严的说。
“呵呵……你可真伶俐,太好了,这表示我没看错人。”周沂对石青藜勾勾手指,要他靠近些,“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石青藜面露疑问之色。
“先前听你提过,你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就是那类游侠、剑客一类的?”
“是,臣交游广阔,的确是有几个肝胆相照、颇具豪气的江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