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妹妹果然将含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在脸颊上划了两下。弟弟不禁一阵尴尬,忙习惯性地又要用衣袖去抹眼泪,可看看林敏敏那带着责备的目光,赶紧放下衣袖,讪讪地掏出帕子擦了擦眼。
安抚完弟弟,林敏敏又转向姐姐,却只见姐姐泪眼巴巴地望着她,“娘,要是我做错了事,你还愿意做我的娘吗?”那小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林敏敏立马上前拥住她,笑道:“娘是用来做什么的?可不就是用来原谅孩子们犯错的嘛。”
抚着姐姐柔软的发,她忽然一阵感慨,“这世上,不是非要有血缘关系才能成为亲人的,上天既然叫我们相遇,那就是说,我们有这亲人缘。只要你们认我做娘,那我就是你们的娘。”
姐姐愣愣地看着她,直看得林敏敏一阵莫名其妙,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开解姐姐时,钟宁卉却忽地一下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就呜呜哭了起来。
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主动抱她。林敏敏不禁一阵微笑,想着许是这些日子把她拘束在床上给郁闷坏了,便哄着姐姐道:“只要你今儿一天都不发热,明儿我就许你下床玩一会儿。”又道:“姐姐可要快些好起来哟,听九柱说,没几天就要到泉州了,那可是个大港。你不是跟艾娘约好了,要一起下船去逛逛的吗?要是再不快些好起来,可就要失约喽。”
艾娘是靖国公府的四姑娘,今年十三岁,比钟离卉大了一岁。因那天林敏敏的话对了国公府三姑娘英娘的脾气,故而英娘拉着艾娘一同过来探过几回病。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且一个是家里最小的,从来没做过别人的姐姐,一个是家里最大的,也没给人当过妹妹,这一来二去,俩小丫头倒是投了缘。
看着这姐弟俩都不再闹脾气了,林敏敏忍不住摇了摇头,孩子就是孩子,闹起来快,消停的也快。“好了,”她笑道,“你俩相互道个歉吧,别再吵架了,好好玩,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去。”说着,便拉着妹妹出去了。
卧室里,钟离嘉忽然用力一握钟离卉的手,悄声道:“连敏敏娘自己都承认了,敏敏娘就是我们的娘!大、大不了,以后我们好好孝顺娘!”
却原来,林敏敏的话对弟弟也不是全无影响的。
许是放开了心事,钟离卉很快便恢复了健康。
因在姐姐生病期间,他们一家人多处受着国公府的照顾,因此,钟离卉的病才刚一好,林敏敏就领着三个孩子亲自过去给太夫人道谢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太夫人的舱房。直到到了那边她才发现,原来这头等舱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太夫人的舱房,大概算是后世的总统套间了,居然是四室一厅的格局。
和林敏敏想像的不同,似乎那位不苟言笑的老太君还挺爱热闹的,他们一家过去时,那宽敞的舱房里早已经坐了十来位年纪从十五六到五六十不等的女客。
大家相互一见礼,林敏敏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全都跟她一样,是这船上的乘客。
看着坐在上首沉默喝茶的太夫人,林敏敏不由就想起那天在小餐室里,她那一大段信息量庞大的话来。对于他们即将投奔的钟离家,几个孩子到底年纪小,所知不多,但林敏敏觉得,既然老太太能那么说,那定然是十分熟悉钟离家的,她想她一定能从老太太这里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只是,叫她有些意外的是,她觉得以两家这些日子的来往,应该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可在同样来访的那些客人面前,老太太对她并不比对其他人更加亲热。受了她和孩子们的一礼后,太夫人就叫人把孩子们送去旁边的舱室和她的孙辈们一起去玩耍,却是扣下了林敏敏。
“你且稍等,我还有话同你说。”老太太道。
☆、第二十六章
林敏敏会过来,原只不过是出于一般的人情交往,并没有存什么攀高枝的想法,如今见太夫人态度冷淡,也就歇了那打探消息的心思。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人家的恩惠,老太太又特意嘱咐她留一留,她怕是早就找个借口走人了。
只是,听着那些女客们聊着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和事,老太太渐渐地似乎就入了神,很快就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在一旁等着。
偏林敏敏的那张狐狸脸,对于男人或许有些吸引力,但对于女人来说,大概只能起到反作用。那些客人们见主人家也不怎么招呼林敏敏,顿时就起了轻视之心,不知不觉中,她便被其他客人们给孤立了。
不过好在她一直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没人搭理她,她也乐得清静,只静静坐在舷窗下,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着那些或高声或低语的八卦。
渐渐的,她发现,原来这些女客们看似东拉西扯、各不相干的话题里,环来绕去居然都只围绕着一个人在打转——太夫人那位姨侄孙、那位威远侯……林敏敏将要去投奔的那个所谓“七堂叔”。
于是,经过一番演绎推理,林敏敏发现,她居然把那些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八卦给串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来!再加上一番想像和脑补,一个为大周帝国鞠躬尽瘁,却命运多舛的、哈姆雷特式的、忧郁的青年俊杰形象,渐渐在她的脑海里丰满了起来。
据说这位威远侯六岁丧母,七岁便被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扔上海船去“进修”了。十六岁,他成为大周海军最年轻的舰长。十七岁,在他满怀抱负,一心要为帝国打通西洋航线时,老侯爷却更挂心自家的血脉传承问题,做主替他娶了个颇有嫁资的新娘。不过,似乎小侯爷对这门亲事有点意见,新婚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一心报国的他就抛家别妻返回了船上。一年后,当他正忙着跟海盗们打仗时,却传来那位新娘不幸落水去世的消息。三个月后,他的父亲老侯爷也因醉酒坠马而亡。承袭了爵位的年轻侯爷顾不得回家奔丧,带着满腹悲情,硬生生打通了被各路番人们霸占着的西洋航线。如今已经二十四岁的他,在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却依旧鳏寡一身,以至于连当今圣上都开始替他家的子嗣延续着急起来,生生下了一道命令将这位将军侯爷给拉上岸来。
且不管那道旨意明面上是怎么说的,就林敏敏看来,背后的因由只有一个——配种。
顿时,林敏敏明白了,老太太为什么对别人家未出嫁的小姑娘特别感兴趣,她这是不小心闯进老太太替她那位姨侄孙举办的相亲大会里来了!
也难怪老太太没功夫理她呢。
而这样一来,那些女客们带着针的眼神也就有了解释——人家是来竞争上岗的,自然看谁都像是竞争对手。
更何况,她还生了那么一张妖孽脸。
不过,很快这种尴尬的局面就随着林敏敏身份的曝光而被打破了。
国公府三姑娘赵英娘也不知道先前忙什么去了,如今听说林敏敏来了,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找我去?要不是看到孩子们,我还不知道呢!”
上首的老太太一见她这么不着调,顿时虎下脸:“三丫头!”
三姑娘这才注意到那些女客,不由吐吐舌,赶紧过去给老太太和众人见礼,又恬着脸笑道:“老祖宗这里有客,不如就由我来招呼敏敏娘吧。敏敏娘还没见过大姐姐呢,我正好带她过去。”
因妹妹老是“敏敏娘、敏敏娘”地叫着,赵家的姐妹们也都跟着她一起那么称呼起林敏敏来。
提到大姑娘,老太太不由叹息一声,对林敏敏道:“正是呢,我正想跟你说一说这件事,只是这会儿不得空。既这么着,你先跟三丫头去见见大丫头吧,我们回头再说。”说着,又叹了口气。
其他客人们原都以为,这有着张狐狸脸的小寡妇是个不受老太君待见的,如今一听这话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误会了,原来不是主人家不搭理这狐狸脸,而是狐狸脸跟主人家已经熟到了不用拘礼的程度——虽然这句话林敏敏是打死也不会认同的。
见三姑娘亲亲热热地拉走那个小寡妇,那些有心人不由悄悄交换了个眼色——以这小寡妇的姿色,怕是自家女儿难以胜出了——于是,便有人向老太太打探起林敏敏的身份来。
“她啊,”老太太不甚在意地道:“她是老七未出五服的嫂嫂,虽然年轻,倒是个稳重有主见的。”
嫂嫂!
顿时,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失望的众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大周朝虽说不禁寡妇改嫁,但总有些潜规则是不容打破的,比如这弟娶兄嫂,兄死弟及,便是禁忌之一。
*·*
国公府的大姑娘跟林敏敏一样,也是个小寡妇的身份。这次老太太带着一帮子侄南下,就是来替这大孙女撑腰的。
据说,这位大姑娘和她的夫婿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嫁过去没两年,她那夫婿就一病呜呼了。偏她那婆婆性子偏执,看不得儿子死了媳妇还活着,想着法儿的折腾这新寡的儿媳,逼得大姑娘险些走了绝路。老太君听了家人禀报,顿时大怒,当即点齐自家子侄,坐着船就杀奔广州,只差点没把大姑娘的夫家给拆了。
“这不,虽然把大姐姐给接回来了,可大姐姐自己还是想不开,整天以泪洗面,唉。”提起这位大姐姐,三姑娘也是一脸的无奈,对林敏敏道:“敏敏娘,有空你多跟我大姐姐聊聊天吧,毕竟你们都是……”她忽地一吐舌,望着林敏敏憨憨地笑了。
这三姑娘,向来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林敏敏望着她摇摇头,不由也笑了。
三姑娘也知道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一回,老祖宗是铁了心要给七哥找个媳妇儿了,连坐着船都不忘帮七哥相看。可要叫我说,七哥向来是个有主见的,老祖宗这么做,我看七哥可未必会感激她。”
见她“七哥、七哥”的叫得欢实,林敏敏不由就旁敲侧击地问起那钟离家的事来。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孩子们的“七叔”、三姑娘的“七哥”,大名叫钟离疏,他的外祖母和太夫人是亲姐妹,且他外祖母很早便去世了,他的母亲等于是跟着这位太夫人长大的。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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