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便启发她道:“你好好想想,那天你是不是嘴馋,偷吃了厨房里的冷肉,结果被朱三发现,朱三还打了你,你还记得吗?”
妹妹向来记仇,当即便想了起来,向众人告状道:“他打我头。”
“后来你拉肚子,敏敏娘一直陪着你,你记得吧?”
这个其实妹妹早就不记得了,但被姐姐那么盯着,她不由就点了点头。
“那天敏敏娘一直陪着你,是吧?”
在姐姐的蛊惑下,妹妹继续点头。
姐姐则胜利地一扬脖儿,瞪着钟离疏道:“那天敏敏娘整天都陪着妹妹。还有,那个朱三,也不是敏敏娘杀死的,我们逃走的时候,明明听到那个朱三还在楼上大喊大叫来着!”
说着,她就把那天他们是如何逃亡的事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浓墨重彩地描述了一番林敏敏是如何勇敢、如何无畏地保护了他们姐弟。
弟弟也在一旁时不时地帮上一腔:“要不是敏敏娘,姐姐就被那人给掐死了!敏敏娘头上也叫他打了好大一个包!”
这一番活灵活现的描述,叫人想不信服都难。姐姐扬着小下巴,望着钟离疏道:“瞧,我敏敏娘没杀任何人!我们逃走时,那个朱三肯定还活着!”
钟离疏的拳不由抵上鼻尖。这两个孩子,若是说谎的话,这番谎话也太活灵活现了。可若是没说谎,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同一个客栈里住着两个同名同姓,且还相貌相似的女人?如果真有这种事,早被人当作奇闻传开了。
“那么,”他猛地一弯腰,凑到姐姐的眼前,像条盯着青蛙的毒蛇般死死盯着姐姐的双眸道:“那么,为什么别人都说,当初你爹到那个镇子上时,只带了你们三个孩子,身边并没有女眷?”
姐姐到底是个孩子,被他那么盯着,不由就抱紧林敏敏的胳膊,一边往她的衣袖后躲,一边紧张地答道:“我娘向来小心,从来都不出门,就连客栈老板都没见过我娘……”说到这,她忽然就想起眼前这人绑架他们的事来,顿时伸出头来瞪着钟离疏大声道:“我爹说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也瞧见了,我娘长得这么漂亮,总有一两个坏人想要欺负她,所以我娘才从来不叫人看见她。坏人脸上又没写个‘坏’字!”
这“坏人”,显然是指他。
钟离疏的眼猛地一眯,顿时吓得姐姐又往林敏敏身后躲去。
姐姐的畏缩,当即就令林敏敏怒了,她想都没想,伸手就推在钟离疏凑过来的额上:“你干什么?!吓着孩子了!”
直到她的指尖触及那片温热的肌肤,林敏敏才反应过来,她鲁莽了——且不说他们还是鳏叔寡嫂的关系,就是这时代里的普通男女,也是绝不容许有任何肢体接触的。
何况,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不管到哪个时代,好像都不是可以随便碰的……
她不会因此被沉潭吧?!
有那么一刻,林敏敏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
正全神贯注于盘问的钟离疏也没料到那女人会忽然伸手来推他,当感觉到额头上那柔软的触碰时,他不由也是一阵发怔,抬头呆呆地望着那张狐狸脸。
堂上的众人,也都被林敏敏这一突兀的举动给惊着了。一时间,客院里只听得窗外小鸟的一阵叽啾,却听不到一丝儿人的动静。
半晌,钟离疏直起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后退两步,双手抱胸,叉着双腿低头望着姐姐又道:“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这林氏,是什么时候嫁给你们父亲的?”
姐弟二人不由又对视一眼。姐姐眼珠一转,撇着头道:“不记得了。”
弟弟却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妹妹可是我敏敏娘生的!”
顿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妹妹身上。妹妹那张脸,全然就像是钟离家的五爷,却是一点儿也没继承到林敏敏的娇媚(或妖媚)。
半晌,老太太下了个结论:“老七,怕是你多心了。”
钟离疏却仍不死心,抬头瞪着林敏敏道:“你呢?你也不记得了吗?”
林敏敏眨了一下眼,正要开口,弟弟抢着道:“敏敏娘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刚才不是说了吗?她被朱三打伤了头,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还都是我们一件一件重新告诉她的呢。”说着,用力抱紧林敏敏的手臂,瞪着钟离疏道:“敏敏娘是我们的娘,她就是我们的娘,她想嫁我爹都来不及,才不会害我爹呢!”
姐姐一听他这话说得有漏洞,忙补救道:“我敏敏娘对我爹可好了,我娘以前就常跟我爹说,愿意再嫁他一百次都不嫌多!”
这番儿女私房话,顿时叫赵家几个晚辈都捂着嘴笑了起来。林敏敏自己也是一阵发窘。别说是在这个古板的古代里,这种话,就算换作是她原来的世界里,也够肉麻的。
只是,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迎着钟离疏那冰冷的眼,林敏敏忍不住一阵自恋地猜测——这家伙不会是色胆包天,被她这副臭皮囊的美色所诱,才拼命想要证明她不是他的嫂嫂,好便于他下手吧?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恶心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孩子们的言辞凿凿,虽然去了赵家人大半的疑心;可钟离疏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动摇。
只要看着那张狐狸脸;他立马就会想起这女人在小艇上冲他抛的那个媚眼儿。如果不是那一眼叫他放松了警惕;他也不会丢这个人;吃那个亏了!
见识过这狐女的手段后;钟离疏就更加深信;孩子们的这些话定然是她事先就教好的!
只是,叫他不明白的是,这俩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不分是非、胆小怕事的;怎么居然就这么乖乖地受这只狐狸精的摆布?!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那海盗般叉腿抱胸的姿势,完全破坏了这一身中式着装的文雅气质。林敏敏很想冲他翻个白眼儿,可想了想;又怕再闹出刚才那样的笑话,便低顺了眉眼不去看他,却到底难忍那口气,说话的语气里不由就带上了一丝讥诮:“我若说我真不记得了,七叔信吗?”
钟离疏还未回答,英娘在一边先抢着道:“我信我信!难怪有时候觉得你很奇怪,明明是很简单的、人人都知道怎么用的东西,你却不知道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现在呢?你想起什么没?”
见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莲娘忙责备地叫了一声:“三妹!”
英娘吐吐舌头,却仍旧眨着双眼睛望着林敏敏。
刘氏也问道:“可有看过大夫?大夫怎么说?”
林敏敏摸着当初受伤的后脑勺道:“又不痛不痒的,只是忘了一些事罢了,没必要看大夫。也许哪天就想起来了呢。”
“如果一直想不起来呢?”英娘道。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呗,”林敏敏笑道,“谁还能永远记得什么事情,总要忘的。”
老太太忽然道:“你都还记得一些什么事情?又忘了些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林敏敏还真不好回答,便摸着后脑缓缓道:“我也……不太确定我记得一些什么……不过,好像过去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就跟英娘说的一样,有些东西我记得怎么用,有些就不记得了……啊,还有看过的那些书,我只记得书上写过些什么,是什么书,在哪儿看的,就都不记得了……”
正好,她想,她可以借此来掩饰一下她最近有些太过张狂的言行。莲娘已经好几次拐着弯地问她,她那些叫人听着别扭的用词是在哪里学来的了。
“那五哥呢?”英娘问,“五哥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林敏敏诚实地摇头,“连长相都不记得了。”
顿时,众人一阵沉默。
半晌,莲娘忽然拭泪道:“也好,忘了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
钟离疏却是一皱眉,冷笑道:“忘了确实挺方便。”
众人不由全都看向他。
“她既全忘了,便不用害怕说穿说漏什么了。可是?!”他忽地盯着林敏敏的双眸,喝出最后那两个字。
顿时,这一幕叫林敏敏又想起飞燕船上的那个海盗来。她不禁一阵眨眼。
“就算她其实跟孩子们、跟五哥没有关系,却骗我们说她是五哥的续弦,我们也不知道,不是吗?”
那海盗侯爷扭头望着众人又道。
众人则纷纷又看向林敏敏。林敏敏则是一阵默然。
——而,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钟离疏的话一点儿都没错。
“不是的!”弟弟急得一阵跺脚,“敏敏娘是我们的娘!她才不是什么没有关系的人!”
姐姐看看弟弟。当年他们的亲生母亲去世时,弟弟还没满五岁。他之所以一下子就接受了林敏敏,大概也是因为他很想有个母亲的缘故吧。
其实,她也很想。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过。虽然父亲很疼他们,但他的性格里和老侯爷有着八分相似,做事情总是不太靠谱,钟离卉时常感觉自己不像是个女儿,倒更像是个管家婆。
直到林敏敏失去记忆,她才忽然发现,以前这个她一点儿也看不上眼的女人,其实也有着忠厚善良的一面。而且,她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他们是真心的好。在船上的那些日子,是自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又被人宠溺、被人疼爱着……
“七叔为什么不肯承认我娘?”钟离卉忽地抬起头,瞪着钟离疏道:“还是,七叔有什么其他想法?!”
这丫头那稚嫩的眼眸中,有着超越她年龄的锋利。
在场的众人,除了英娘和那几个比她年纪小的孩子之外,所有听懂她这含沙射影的人不由都倒抽了一口气。老太太也忽地挺直脊背,看向钟离疏的眼神里顿时也带起了警觉。
钟离疏则生生咽下一口闷气。已经被人说到这份儿上了——且还是五哥的亲女儿如此说,他再纠缠于这女人的身份,倒好像他真对她有什么不良企图似的。
但……
钟离疏从来不是吃了亏不还手的人,在姐姐这里吃的亏,他自然要在罪魁祸首那里找回来!
他扭头看着那个狐女,半晌,又道:“婚姻,自古以来便需要三媒六聘,就算你不记得前事,婚书总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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